第五十一章
時硯掃雪一盆進屋。
傅慎時撩開衣擺, 除去褲子,吩咐他:“敷我腿上。”
時硯瞳孔微縮,抿了抿唇, 悶聲道:“六爺……”
傅慎時冷聲命令他:“彆墨跡。”
時硯蹲身捧起雪, 繃著臉將雪撒到傅慎時的腿上。
傅慎時的腿萎縮的很厲害,皮包骨頭,枯瘦如木, 時常發麻, 最是怕冷,天兒一冷, 兩腿就發硬,像塞著鐵塊,很難受。
他閉著眼,靠在輪椅上,手指甲緊緊地摳在扶手上,待冰冷的雪敷在腿上,他雖麵無表情, 嘴唇卻在微微發顫。
約莫敷了半刻鐘, 傅慎時渾身都在不住地發抖, 時硯哽咽著道:“六爺,夠了。”
傅慎時點了點頭,時硯立刻掃開雪, 扶著他上了床, 用被子蓋住傅六的雙半身, 又搓熱了自己的雙手,給他搓腿按摩,待兩腿回了血色,才敢用熱被子捂著。
“將銅盆裡的火滅了。”
說這一句,傅慎時才撐著身子躺下睡了。
夜深了。
時硯熄了燈,側身睡在小榻上,瞪著眼睛看向傅慎時睡的地方,隻見帳子紋絲不動,又聽得裡邊睡的人氣息均勻,他才抹了抹眼淚,翻個身蒙頭睡去。
天蒙蒙亮,重霄院裡的丫鬟都起來各司其職。
殷紅豆還沒吃早膳,就見上房門開了,她走過去看了一眼,時硯腫著一雙眼睛,開了門往外邊走,她跟上去問道:“大清早,你往哪兒去?”
時硯頭也不回,道:“去請大夫,你伺候六爺。”
“六爺怎麼了?”殷紅豆追著問。
“腿受涼,病犯了。”
殷紅豆一驚,再不問了,趕緊轉頭回去,大聲朝廚房喊著要熱水,便跑進了上房,站在屏風後邊,道:“六爺,奴婢進來伺候。”
屏風後邊,傳來冷淡縹緲的一聲:“進來。”
殷紅豆繞過屏風,就見傅慎時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穿著一件單衣,披著大氅,腿上蓋著被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仿佛整個人一夜之間瘦削了不少。
地上的銅盆也已經熄透了,屋子裡一股子冷氣,殷紅豆一進去都覺得發冷。
她的心口莫名發緊,走過去將羅漢床上的緞麵如意雲紋大迎枕拿過去,放在傅慎時背後,弱聲抱怨:“奴婢昨兒走之前還好好的,銅盆夜裡怎麼熄了?”
傅慎時合上眼皮,眉頭輕皺,嗓音低啞道:“熄了就熄了。”
殷紅豆站在旁邊,提起茶壺一摸,水也是冷的,沒有放在銅盆裡燙著,顯然銅盆很早就熄了,她低聲道:“奴婢去給六爺換水,六爺早上想吃什麼?”
傅慎時兩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腿上,聲音微弱沙啞:“就喝點水吧,沒有胃口。”
殷紅豆轉身快步走出去,麻溜地換了熱水進來,就隻是熱水,沒有茶葉。
傅慎時看著熱水,手腕頓了一下才喝了大半杯。
茶性寒,對他的腿不好。
很快胡禦醫就來了,幸好他今日沒有去宮中上值,否則還來不了這麼及時。
胡禦醫診治,傅慎時將殷紅豆打發了出去。
到底是禦醫,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歎了一聲,道:“六公子何必呢……”
傅慎時聲音低啞無力:“有勞禦醫了。”
待廖媽媽來了,殷紅豆才在門口聽了兩耳朵,胡禦醫說是受涼之後,經脈堵塞,已經針灸治療過了,隨後要用草藥熱敷,再好生休養,切忌再次受涼。
傅慎時雖不大吃藥,但是平日裡時硯照顧得好,他也注重保養,已經好幾年沒有這樣犯病。
廖媽媽心裡焦急,領著胡禦醫一道去了秦氏那邊,稟了她這事兒。
秦氏正在看下聘的單子,東西都確定下了,連日子都挑選好了,一聽到這個腦袋都是大的,差點兒就拍案而起。
她絞著帕子問胡禦醫:“幾月能好?”
胡禦醫搖頭道:“這次凍得十分厲害,怕是還有風濕之症,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發,治好了還得好生休養,少說也要三個月。”
下完聘很快就要定日子,眼看就要到臘月,秦氏本想著出了年就將方素月娶回家,滿打滿算也就正好三個月的時間,胡禦醫卻說傅慎時的腿三個月都好不了,那這個時候便不能下聘了,否則定好日子,新郎官兒是殘廢就夠惹人笑話了,不能親自迎親,隻怕要淪為全城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