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多留了一步,她扶著殷紅豆跪直,溫聲道:“彆怕,你隻要乖乖的,夫人不會拿你怎麼樣。”
殷紅豆扯了個勉強的笑容回應如意。
如意一笑,給殷紅豆擦了擦手掌心,道:“沒人盯著你,你自己看著跪吧,我先出去了,等六爺針灸完了,我著人來喊你。”
殷紅豆搖搖頭,道:“夫人既沒有叫我起來,我就不能偷奸耍滑。”
如意笑了笑,也不勸她,轉身出去了。
殷紅豆扭回頭,直視前方,臉上一絲笑色也沒有,秦氏跟如意主仆二人,唱得一出好雙簧,打一巴掌給個棗,卻沒有一個將她真正當做人看。
她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本以為到了莊子上能鬆弛片刻,沒料到秦氏還是會追過來,等到傅慎時以後成婚,隻怕他跟方素月摩擦更多,秦氏很容易就遷怒到她身上,不脫奴籍之身,終究是“命不由我”。
前些日被賭坊的事耽擱了,殷紅豆一心想著替傅慎時掙下家業,便暫時放鬆了出府的打算,秦氏這一來,她又堅定了起來,正好賭坊也漸漸穩定下來了,她也該為自己謀劃謀劃了。
殷紅豆大概算了下自己存下的銀子,那點兒銀子置辦家業還是不夠的,而且照現在這個社會情況,她若是出不起錢雇傭厲害的下人,隻怕根本沒法保證自己人身安危,至少得存個上千兩銀子才夠出去生活。
而最令她頭疼的是,傅慎時肯不肯放她走。
其實她能感覺到傅慎時待她的好,這裡邊兒甚至有些曖昧不明的男女之情,但殷紅豆也清楚,傅六畢竟在長興侯府長大,已是習慣妻妾共處,也能將妻子和妾侍區分清楚。
雖說兩人觀念完全不合,不過這樣也好,說明在傅慎時眼裡,她就隻是一個可以做妾的丫鬟而已,如同寵愛一個寵物,並沒有到將她當妻子那般看重的地步。
待傅慎時的重心慢慢放到事業上去,明年再娶了方小娘子過門,順便再將她能做的,慢慢傳授給彆人,他也不至於離不開她了。
主仆一場,她替傅慎時分擔了這麼多事兒,他應該會放她走。
殷紅豆跪在地上默默地做了打算,因為屋子裡太寒冷,她打了噴嚏,過了一刻鐘,才有丫鬟過來喊她。
她站起來的時候,膝蓋都在發酸。
殷紅豆活動了兩下,抖平了衣裳,直到看不出痕跡,便若無其事走去了上房,端了茶水進去。
傅慎時施針完了,正靠在床上,他見殷紅豆一切如常,眉目微微舒展,神色平靜了許多。
秦氏滿意地笑了一下,瞧著傅慎時道:“六郎現在感覺如何?”
傅慎時淡漠地答道:“很好。”
秦氏更滿意了,她站起身,如意給她披上大氅,她道:“府裡事情很多,娘回去了,年裡你要是好些了,最好回來一趟,跟方家的人一起吃頓飯。”
傅慎時沒有應聲,秦氏也未多說,她臨走前還瞧了殷紅豆一眼。
秦氏一走,屋子裡靜謐了許多,腳盆碳火赤紅,源源不斷地散著暖意。
傅慎時瞧著殷紅豆泰然自若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子才輕聲問道:“可有為難你?”
殷紅豆擺頭,將賬本拿出來,脫了鞋,盤腿坐在窗戶邊算賬,炭筆刷刷地在紙上寫過,聲響沙沙,她忽抱怨道:“我一個人乾賬房先生的活兒,也真是有些吃力。”
她瞄了時硯一眼,時硯站得像個木樁子,根本沒注意殷紅豆說的話。
傅慎時心道,殷紅豆又財迷了,便吩咐時硯將他的荷包取來,轉頭看殷紅豆一眼,道:“說來倒是忘了,是不是要給賬房先生付‘工錢’?”
殷紅豆登時精神了,她趿拉著鞋子,下了羅漢床,笑道:“當然要!”傅慎時要不提,她本來覺得這是分內之事,不好意思要,這會子傅六提了,不要白不要。
傅慎時從荷包裡悄悄摸出一張銀票,他一看是一張二十兩銀子的麵額,便道:“也不知道外麵請賬房先生一個月多少錢,等下回汪先生來了,我問問他。”
殷紅豆連忙走過去道:“不用問,奴婢知道,五兩銀子一個月!”
傅慎時將二十兩的麵額抽出來,皺了皺眉,道:“拿多了。”
他又準備換一張五兩銀子的,殷紅豆眼疾手快,兩手捂住他的手,不準他將銀票放回去。
傅慎時盯著殷紅豆包裹在他拳頭上的白皙雙手,她沒有留指甲,指頭橢圓粉嫩,她的手總是那麼暖和,又柔又軟,而他的手冰涼依舊,骨節分明,有些冷硬,一暖一冷、一柔一硬,結合在一起,觸感分外明顯,就好像兩手伸進了軟綿的棉花堆裡,非常舒服。
她以前都不會碰他的手。
傅慎時喉結輕微滾動,在殷紅豆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抽回了手,也鬆開了銀票。
殷紅豆一門心思都在銀票上,未覺不妥,她抓住了銀票,眉開眼笑。
傅慎時斜看她一眼,很快便挪開了視線。
這丫頭怎麼從昨天開始就不對勁了,他不就是替二皇子想了個抓人的法子麼?就值得她態度大變?想著法子親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