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柳鐵跪在地上,聽著少年矩子不緊不慢地給每個人安排工作,整個人如死水一樣平靜。

做了錯事,他現在也不指望能得到原諒了。矩子願意留下爺爺並照顧他的身體,他柳鐵已經感激不儘,哪還敢有更多的要求。

他已經想好了,等離開宗門他就去後山搭間草房,礦隊最近都要人挖礦,這活又苦又累但他乾得心甘情願,算是為宗門進一番心意。

他一邊跪一邊想,越發感覺無地自容。現在他隻恨不能馬上結束,或者自己找個地縫鑽下去,沒得喘口氣都覺得羞臊得慌。

挖礦……挺好的。就在礦洞裡乾活,也不用總見人。他給他爺,他們老柳家丟了大臉,家裡那麼好的名聲都被他給糟蹋了,他沒臉再看他爺。

正想著,他忽然聽到矩子叫了自己的名字。

柳鐵抬起頭,少年矩子眉眼清冷,目光如冰泉一樣,刺得他打了個一個寒顫。

本能地想到低頭避開,卻又覺得對矩子不夠尊敬,便強挺著身體沒有動。

“柳鐵。”

寧非叫了對方的名字。

“你的錯處也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你身為墨宗弟子,不但不聽從矩子的命令,還屢次以下犯上,我這麼說你服不服氣?”

服!

柳鐵忙不迭地點頭。

他豈止是不聽命令以下犯上,他乾的比這惡劣多了!

矩子這麼說他,是在給他留麵子。

“我服!我知道錯了!”

聽他這樣說,寧非點了點頭。

“按規矩應當把你逐出宗門,不過現在冬建,時間緊任務重,特殊情況清理門戶暫緩,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他又轉頭看向木東來,目光灼灼。

“木老也是一樣,規矩就是規矩,你暫時還代管鐵匠坊,過冬房的事也由你主持,但該罰的還是要罰。”

“從今天起,木東來和柳鐵不得獲取宗門任何圖紙或是技術,不得進入藏書閣,不能擅自使用宗門物資和原料,不得離開塢堡,也不可以使用宗門器具製作任何與冬建無關的東西。”

“除餐食以外柳鐵不享有任何弟子權益,如果不能按期把土建任務完成,柳鐵直接逐出宗門,永生不得以墨宗弟子自稱;木東來變為普通弟子,除非叛逃宗門,否則終身不得收徒,不得接觸或傳授任何宗門技術,否則我墨宗必清理門戶。”

“你們兩個都聽清楚了嗎?”

少年的聲音清亮純悅,一字一句卻是最冰冷的罰則。

這樣的要求,已經是對這師徒二人起了防備之心,既要用人又與其他弟子隔絕,防備著他們有朝一日,叛門出逃。

可聽在柳鐵和木東來的耳朵裡,卻不亞於天籟之音!

雖然不能進藏書閣,不能接觸技術這事讓人難受,可他們從沒想過要帶著墨宗的東西投奔外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叛逃的問題。

至於冬建,乾就是了!現在有水泥有沙磚,天天還能吃飽肚子,哪怕其他人跟不上,他們自己拚上一條命也要完成任務!

鐵匠坊的人,最不怕的就是乾活和辛苦,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謝矩子!謝謝矩子!”

師徒兩忙不迭地跪地磕頭,一下一下誠心實意,柳鐵的臉都磕得腫脹淤血。

這次寧非沒有再阻攔。他其實也就受不了動不動就下跪就磕頭的規矩,可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如此,若要硬是不接受,人家還以為你心有怨懟。

他現在也看明白了,不能用現代人相處的那套用在這裡,那隻會讓人覺得你軟弱可欺,可以得寸進尺。

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

平時相處可以溫和寬厚,小事睜一眼閉一眼,但關鍵時候絕不容旁人質疑。

身為墨宗矩子,他必須有矩子的樣子,就算做不成缺德聖人收買人心的手段,至少也要確定六代目那樣的權威性。

他想了想。

“還有一件事。”

寧非環視四周,決定再投下一顆炸彈。

“水泥的配方和燒製工藝,我準備和封家合作,就是鎮守雍西關的封大都護家。”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立刻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精彩不一。

但大部分人都是惋惜,遺憾,似乎覺得出賣水泥有些虧本。

寧非著重觀察魚山和木東來的表情。

兩人驚訝是有的,似乎加了些錯愕。

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對的意思,倒是讓他出乎意料之外。

“矩子。”

謝老拱了拱手。

“水泥是個好東西,日後賣給雍西關也能做個長久的營生。但我們自己也才剛剛用上,而且現在就把配方賣掉,是不是為時過早?”

寧非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疑問。他也不著急解釋,隨手從懷裡摸出一張樺樹皮,遞到謝增的麵前。

“早不早,你們可以自己看看。”

謝增接過樺樹皮,隻見上麵整整齊齊用炭筆畫著表格,上麵羅列的文字清楚地顯示了目前墨宗每日水泥的產量和用量。

幾乎是不夠用的!

謝增越看越是心驚。

他這些天在城裡忙活,從來沒去統計過火窯那邊的產糧,隻知道最近鐵匠坊又開了一個新窯,想著怎麼也該夠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如此勉強!

“以我宗目前的人力,這個產量已經是極限,再想增加就必須停工其他所有工作,組織全員上山挖礦拉石頭和煤。”

“即便這樣,粉碎那一塊人力也是不足的。這樣的動員,已經是墨宗的極限產量,我不認為這點水泥能夠賣給雍西關。”

“可能你們有些人覺得,大不了我們建完之後再全力燒製,燒出來就賣到城裡,能長久的賺錢。”

“但我得提醒各位,一旦你們想把水泥作為賺錢的途徑,塢堡裡不隻鐵匠坊和礦隊,土木組、木工班都要圍著水泥運轉,你們再也沒時間和精力去做你們自己的工作,一直要被困在這個水泥之中。”

寧非的話讓很多人都變了臉色,之前的遺憾蕩然無存,各個開始仔細思考他話中的含義。

但少年矩子並未就此停止,而是用一種無比平靜的語氣,給在場眾人分析冰冷的現實。

“即便這樣,可能還是供不應求。”

“雍西關和附近的州郡都麵臨胡騎扣邊的壓力,水泥凝固快硬度好,一問世肯定會大受歡迎。”

“但我們的產量和雍西關的需要相差太多,這點水泥聊勝於無,所以除了最初幾批可以賣出高價外,雍西關對水泥的熱情實在逐漸下降的。”

“尤其,當他們發現,我們產出水泥的數量並不能迅速改變城防強度之後,他們就會開始壓價,畢竟靠人力也是能完成維修,速度和我們供應水泥不會相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