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上皇的確是不太好,但也不至於就這麼嘎嘣過去。
這幾日天氣有些燥熱, 連帶著人的情緒都跟著煩悶起來, 尋常人尚且如此,更彆說是前不久才被兒子趕出宮,灰溜溜搬到大安宮去居住的太上皇了。
他心裡邊兒憋著火, 脾氣不免大些, 接連處置了好些仆婢, 是以若是無事, 連章太後都不太敢過去,唯恐做了他的出氣筒。
昨天夜裡, 太上皇說屋裡太熱,叫人多送些冰去, 侍從們哪敢不應,或許是因為送的太多了,溫度過低,他受了涼,第二日便沒有起身。
侍從守在外邊兒, 左等右等也沒聽見裡邊有動靜,小心翼翼的進去瞧時,才發現人昏迷不醒,已經燒起來了, 趕忙叫人去請太醫,又將這消息告知章太後。
太上皇內寵頗多,又有唐貴太妃這麼個寵妾煽風點火, 這麼多年下來,所謂的夫妻情誼早就消磨的一乾二淨,章太後雖也盼著他死了拉倒,但心裡卻也知道,太上皇要是真的死了,她的日子隻會更難過,故而忙前忙後,倒也十分殷勤。
太醫開過藥吃了,午後便降下熱來,太上皇也睜開眼,用了點兒東西,眾人的心便放下去了,哪知到了傍晚時分,忽然再次發作起來,燒的人事不知。
太醫見狀不好,忙叫人去請皇帝來,免得真錯過最後一眼,叫皇帝抱憾終身,再惹得天下人議論紛紛。
皇帝到的時候,大安宮裡已經亂成了一團,人剛進殿,就聽見難以抑製的女眷哭聲,其中夾雜著孩童的啼哭聲,鬨哄哄的,吵得人耳朵疼。
“太上皇還沒有駕崩呢,急著哭什麼喪?”皇帝眉頭皺起,擺擺手道:“都退下!”
章太後正守在太上皇床邊,眼圈兒紅著,荊王夫妻在旁邊站起,麵有戚色。
皇帝進去瞧了一眼,便見太上皇麵色漲紅,似是火燒,伸手一探,著實燙的驚人。
這是真要不行了?
前邊還有明德皇後的國孝在,皇太子等人須得守孝一年,這會兒太上皇再去了,又得再加一年,幾個小的倒是還好,但皇太子那邊兒,卻拖得有些晚了。
再則,皇帝心裡想著軟化喬大錘,再將人娶回來,雖然短期內沒什麼打算,但也不想就這麼把自己後路堵死。
皇後薨逝,再立新後,起碼也得出了孝期,要是太上皇忽然死了,那又是二十七個月。
皇帝心裡不禁有些嘀咕,沒理會旁邊兒垂淚的章太後母子,出了殿,向太醫道:“太上皇身體究竟如何?”
太醫擦了擦冷汗,不甚確定道:“太上皇畢竟上了年紀,底子雖好,卻沒法兒同年輕人相提並論,這夜若是退下燒來,大抵還能將養過來,否則……”
皇帝眉頭擰個疙瘩,倒也沒為難人,打發他退下,便進內殿去守著了。
高庸往衛國公府上去送信兒,解釋道:“聖上惦記娘娘,隻是太上皇那兒出了事,實在是走不開……”
喬毓沒想過自己出嫁的事兒,隻是憂心兒子,先給母親守孝一年,再給祖父守孝一年,等娶太子妃進門,都二十多了,對於皇家而言,著實是有些晚。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知道了,”喬毓歎口氣,又關切道:“叫他保重身體。”
高庸笑著應了一聲,見她沒有彆的吩咐,這才行了一禮,退將出去。
……
第二日清晨,喬毓起個大早,與韓國夫人一道去拜彆喬老夫人,便啟程往萬年縣去。
晨間空氣清新,鳥鳴婉轉,馬蹄聲踏碎了草木上的露珠,也濺濕了馬上人的衣擺
喬毓總覺得韓國夫人的神情有些奇怪,心不在焉似的,趁著歇腳的時候,悄悄道:“怎麼,舍不得離家?”
韓國夫人怔楞一下,倏然回魂過來,不好意思的笑:“沒有,我剛剛出神了。”
喬毓還當是她在為平陽侯府的事兒傷懷,不免多說一句:“過去的畢竟都過去了,人總要往前看……”
“嗨,不是因為這個,”韓國夫人心知她是誤會了,失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
姐妹倆感情好,她也想聽一聽喬毓的意思,略一躊躇,低聲道:“你覺得,林縉怎麼樣?”
“很好啊。”喬毓欽佩敬慕武安大長公主,對於她的孫兒,也天生帶著幾分好感,更彆說林縉相貌出眾,卓爾不凡,本就討喜。
她這麼說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麼說起他來——”
韓國夫人不好意思了,麵頰微紅,小聲道:“他,他叫人送東西給我……”說完,又將話本子的事兒講了。
喬毓聽罷,先是一怔,旋即又笑了,見其餘人都跟自己這邊兒隔開一段距離,這才悄聲道:“你中意他嗎?”
“哪有這麼快的?”韓國夫人搖頭道:“他人再好,也沒有這麼早點頭的道理。”
“他今年也二十了,因為聖上此前有意招婿,所以林家才沒給他相看人,既然淑質無意,怕也要開始張羅了,”韓國夫人語調轉輕,眉宇間顯露出幾分淡淡悵然:“我這會兒是無心婚假的,何必再叫人陪著虛耗,想著是不是送個信兒過去,叫他打消了這念頭……”
喬毓眉頭微蹙,思忖幾瞬,複又笑道:“你還是沒說,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有那麼點兒意思吧,”韓國夫人也不推諉,坦然笑道:“我也是女人,也有虛榮心,剛剛才沒了丈夫,就有這麼個出眾的年輕人追求,心裡自然歡喜……”
“那就找個機會,說說清楚,”喬毓提議道:“你們若真是有緣,不小心給錯過去,那才可惜呢。”
韓國夫人也不扭捏,想了想,點頭道:“尋個機會,我與他說清楚便是。”
喬家的女兒,個個弓馬嫻熟,從長安到萬年,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她們在長安盤桓的時候,科舉的複試便落下帷幕,孔蘊聽說秦國夫人回來了,還帶了擬定的名次表去,又將她不在萬年時發生的事情,一一說與她聽。
喬毓接起來瞅了眼,便見早先為自己打官司的那位慶州宋晏高居榜首,不覺一笑,他下邊兒的榜眼,卻是結拜的三弟許樟。
她微微肅了神色:“許樟的榜眼……”
孔蘊知曉她心思,笑吟吟的接了下去:“我看過他的試卷,實至名歸。”
喬毓這才舒心的笑起來,再看榜中探花,卻是昌武郡公的長子,喬家三郎喬南。
榜首是幫自己說過話的人,榜眼是自己三弟,探花是自己侄子,即便喬毓沒暗箱操作,這會兒也有點犯嘀咕。
內舉不避親,她問心無愧,也不會因此否決掉親朋好友的努力,隻道:“這次考試的答卷……”
孔蘊滴水不露的接了下去:“成績公示的同時,也會進行公示。”
喬毓的心安了,勉勵道:“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