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處置(2 / 2)

國子監裡的學生畢竟年輕,做事隻憑一腔熱血,聞言胸腔中那股燥熱便冷了三分,左右對視一眼,神情中帶了三分遲疑。

“崔盧李鄭王為何被傾沒家財?是因為他們欺瞞賦稅,廣占良田,水蛭一樣伏在大唐身上吸血,這樣的蠹蟲,難道不該被清繳嗎?!”

皇帝手中馬鞭點了點他們,恨鐵不成鋼道:“你們能夠被選進國子監,皆因家中父祖蔭庇,他們送你們去讀書,是希望你們能夠明理通達,來日報效君上,做一番事業的!而不是學到最後,就跟沒腦子一樣,人雲亦雲,任由師長操控,到宮門口來行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若是這群國子監生的父祖在這兒,隻怕立時就要為皇帝所說的話叫一聲好。

死腦筋的人畢竟是少數,敢硬杠皇帝的人同樣也是少數,即便這時士林罵聲衝天,也不能改變他們隻是掌握口舌,卻無軍政大權的事實,若真是為此惹惱了皇帝,鬼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國子監學生們被皇帝訓斥一通,紛紛有所意動,隻是望向前方師長,神情中便帶了三分遲疑。

“你們讀的是大唐的國子監,效忠的是朕這個天子,而非是其餘人,還不速速離去?”皇帝手中馬鞭斜指,喝道:“今日爾等行事,皆是出自滿腔熱血,朕並不追究,且回國子監,繼續你們的課業去!”

皇帝話音落地,便有侍從近前相勸,國子監學生們麵色幾變,終於還是向他施禮致意,先後離去。

幾個博士眉宇間有隱忍著的怒意,目視學生們離去,終於忍不住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天子為奸邪之人蒙蔽,正是吾等效命之時,安敢惜身?”

有些學生為之意動,卻也隻是極少數,更多的人相攜離去,不多時,宮門前便隻剩了禦史和博士們,以及十來個國子監學生。

皇帝見大部分學生離去,臉上寒霜之意不減,反倒更增,也不同留下的人說話,催馬直入禁宮。

高庸留在後邊兒,示意那些人跟上,含笑道:“幾位,請吧?”

禦史和博士們對視幾眼,神情中皆有些惶恐,卻也不敢違抗皇命,帶著十來個惴惴不安的學生,踏入了宮門。

皇帝離宮三月,太極宮內卻還是舊時光景,往書房去落座,高庸便忙不迭送了茶來,他端起飲了一口,吩咐道:“叫那十來個學生留下,喚禦史和博士們進來。”

內侍應聲,不多時,便領了人來。

皇帝目光在那些或凜然、或惶恐、或隱怒的麵孔上掠過,半晌過去,才道:“學生們年輕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嗎?到宮門前靜坐,以天下輿論挾持君上,這是人臣該做的事情嗎?”

“臣等原不想如此為之,奈何屢次彈劾,皇太子皆為袒護,不得已行此事。”

有個年長的禦史近前施禮,麵色怒的漲紅,道:“崔盧李鄭王雖有過,然罪不至死,朝廷縱然加以處置,也不能如此不尊法度,儘失禮法,聽聞秦國夫人斂財成性,連門前的花兒都鏟走了,真是……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皇帝靜靜聽他說完,這才道:“卿可知道,崔盧李鄭王欺上瞞下,欠下了多少賦稅,又瞞報了多少人口,勾結官府,征發了多少徭役?”

那禦史為之一怔,卻道:“就事論事,即便這七家有罪,也不該如此苛責,士林側目,天下不安……”

他還沒有說完,便被皇帝的冷叱聲打斷:“你吃的是朕的俸祿,做的是大唐的禦史,不知報效君上,撫恤黎庶,怎麼滿嘴都是世家受損,天下難安?此非大唐之臣,朕不用也!”

皇帝得位不正,登基之初,便施恩各方,對待禦史也和顏悅色,如同春風拂麵,有諫必納,以圖美名,禦史們經得多了,便知道他的命門何在,往往直言相諫,以此謀取諍臣之名,哪知到了今日,這一套竟不管用了。

那禦史聽他這般嗬斥,已然怔在當場,皇帝冷笑幾聲,擊案道:“你既這般為世家著想,便往五姓七望家中去做個幕僚家臣,獻你的孝心去!即刻剝官去職,將此賊逐出宮去!”

內侍聞言應聲,七手八腳的將人往門外帶,那禦史回過神來,忙求道:“聖上開恩,臣一時糊塗,望請聖上贖罪!”

皇帝置之不理,又轉向其餘幾個博士:“爾等居於國子監,享朝廷供奉,不思教學,怎麼也忙碌於朝廷政務了?”

幾個博士見到那禦史下場,心中已然有了退意,躊躇不能言,紛紛低下頭去。

“做官要有做官的樣子,博士也要有博士的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是叫你們煽動學生,抵觸君上的,”皇帝道:“你們既擔不起這責任,便不必擔了,即日起削去博士之職,各自還鄉吧。”

這幾人都是朝廷從地方上征召來的名士,收到詔令時有多榮耀,灰溜溜的返鄉時便有多丟臉。

名士名士,不被朝廷看重的名士,能有什麼價值?

李太白那樣的人,總共也隻除了一個。

幾個博士麵色煞白,想要出聲求饒,卻被內侍堵住嘴,先一步請了出去。

殿中隻留了幾個禦史,站在皇帝麵前,神情中皆帶著幾分驚疑與不安。

皇帝接連發落了幾人,心中怒氣紓解大半,較之從前為圖聲名受禦史那些鳥氣的時候,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這種酣暢淋漓之下,他甚至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之中,自己已經被喬大錘春風化雨的“錘化”了。

他飲了口茶,再看惴惴不安的幾個禦史,語氣也緩和了些:“爾等還有什麼話要講?”

那幾人麵麵相覷,再多的諫言也不敢講了,躊躇之後,方才推出一人,恭謹道:“中書令與秦國夫人受皇命巡視天下,累有功勳,有功無過,隻是五姓七望聲勢赫赫,終究不同於庶民,如此結怨,恐令世人不安,望請聖上為天下平穩計,加以安撫……”

皇帝剛剛降下去的火氣又冒出來一點,強忍著道:“如何安撫?”

那人頓了頓,試探著道:“昔年太上皇與太原起事,便嫁女與太原王氏結好,樹恩深厚,聖上何妨效仿此法,將昭和公主許嫁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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