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點。”長孫無忌嫌棄道,修長的手指隻拿了一顆,慢慢地送進嘴裡。
“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秦遠問溫彥博。
溫彥博就把戴胄請他吃酒的事如實告知,“本來要是彆人,我肯定推掉,今天是咱們要給你慶祝上任第一天的日子。可居然是戴胄,我琢磨著他是你現在的同僚,我幫你跟他拉好關係,你以後在大理寺為官也有個人照應你,結果……”
“結果你發現,他隻是找你打聽我。”秦遠道。
溫彥博點了點頭。
長孫無忌忙問秦遠:“怎麼回事?”
“今天在大理寺的時候有點小誤會,他似乎對我有意見,我也沒他好臉色。”秦遠讓長孫無忌不必擔心,沒有大事。
“還沒大事?”長孫無忌歎口氣,“你知道戴胄什麼脾氣麼,我昨天已經跟你再三講了。你得罪孫伏伽也比得罪戴胄強。專挑大麻煩給我惹!”
“沒事,我惹得的最大的麻煩都過去了,這個最多是個小麻煩。”秦遠不以為然道。
溫彥博忙問秦遠所謂的大麻煩是指什麼。
秦遠看向長孫無忌,然後示意溫彥博懂的。
溫彥博也看向長孫無忌,立刻明白地點點頭。
長孫無忌自然反應過來他們在說自己,順手就把手裡的櫻桃朝秦遠打去,“你說誰是大麻煩?虧我好心給你那麼多建議。今兒你若不跪地求饒,明天有你好看!”
秦遠伸長脖子一張嘴,剛好把打過來的櫻桃接住吃了。
“不想吃彆吃,敢浪費我的果子以後都沒得吃!”秦遠不服地挑眉,告訴長孫無忌,“好,我明天等著。”
“極好!”長孫無忌起身便走。
長孫無忌他出去沒多一會兒,就有一名他的隨從折回來,笑著拿走了地上的一籃子櫻桃。
秦遠和溫彥博默默互相看了一眼,等聽到外頭有車轍的滾動聲,倆人哈哈笑起來。
“吵架也不能虧了嘴!”溫彥博禁不住拍大腿感慨。
“猴兒精!”秦遠借用李世民的一句感慨。
溫彥博臨走前,也提了一籃子櫻桃走,看秦遠家裡還剩下一缸,問他餘下的該怎麼辦。櫻桃熟了,可就不耐存放了。
“釀酒,櫻桃酒可很好喝。”在唐朝,普通人家未經允準是不能私自釀酒的,秦遠已經位居大理寺少卿,自然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了。
“嗯,那一定很好喝。回頭釀好了,記得給我留一份,記得給我留一份,記得給我留一份!”溫彥博生怕秦遠忘了,說了三遍告訴秦遠,一定要給他留。
“真記下了,一點忘不了。”秦遠送走溫彥博後,伸了個懶腰,打算回屋睡覺,卻發現周小綠從後窗爬了進來。
周小綠手裡捏著一張宣紙,麵色嚴肅地在桌上展開。秦遠看到了一幅……不知什麼。宣紙上麵各種圓圈、方塊、點和線,沒有規則,十分混亂。
“這是我母親身亡時的場景。”周小綠指著一個不怎麼規則的長方形告訴秦遠這是床。
秦遠指著長方形內的那根對角線,問周小綠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根頭發,半尺長,黑亮,粗,光滑,並不屬於我母親。我和我母親的發絲都比較細軟。”周小綠拽下一根自己的頭發,遞給秦遠看。
秦遠住蹙眉,“你這比例不對,還有這一圈一圈,有大有小的都畫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是石頭,這是花盆,蘭花,正開著,有兩朵,淡藍色。這個圓,是花架。”周小綠解釋道。
“不行,你這樣解釋完了我還是會忘,看你這亂糟糟的畫我覺得我自己已經沒有記憶了。”秦遠堅決抗拒。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把我的腦子挖給你看。”周小綠有點著急道。
“你挖出來我也看不懂。”秦遠感慨周小綠的畫技是在太爛,“你們周家宅子可還在?”
周小綠點頭,問秦遠何意。
“複原案發現場,讓我重新看到你母親當年身亡時的現場,一定非常有用。”
周小綠覺得秦遠說的有理,“可是周家在上洛縣,就算我回去了,我那些叔叔嬸嬸也不會騰出房間讓我乾這種事。”
“這倒容易,我現在好歹是個四品官,去縣城說句話還是好用的。隻是現在我剛在大理寺任職,新官上任,好多人等著挑我的毛病,我暫時走不開。”秦遠讓周小綠暫且等一等。
“不行,秦大哥得先幫我找到殺我母親的凶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周小綠對秦遠解釋道,“我為了瞞下你,已經很久沒有上報消息了,他們早晚會察覺到我的異常,或許現在已經察覺到了,正暗中琢磨怎麼對我們下手。”
“你怎麼傳消息給異人盟?”秦遠問。
“鴿子。”周小綠告訴秦遠,她來長安城的時候帶了五隻鴿子來,她已經用了一隻。
“其它的鴿子呢?”
“被我吃了,”周小綠坦率道,“因為我發現秦大哥比鴿子有用。”
“不如你告訴我你們盟主在哪兒,我直接帶人把他老巢端了。”秦遠乾脆道。
“他經常換地方,老奸巨猾。”
周小綠告訴秦遠,他們盟主雖然是個年紀七十多歲的老頭兒,但身體非常康健,功夫也好,比得過二十歲青壯年,且閱曆十分豐厚,異人盟裡所有人都很服氣他的管教。
秦遠:“再厲害他也隻是個人,你不必把他想得太恐怖。不過,看在你為了我孤注一擲,都背叛異人盟的份兒上,我會儘快想辦法的。”
周小綠紅著眼睛點點頭,對秦遠鄭重地行禮後方離開。
秦遠把洗乾淨晾乾的櫻桃放進壇裡,加了些許糖之後密封。他有些呆不住了,洗了洗手,騎馬直奔大理寺,翻閱了最近上洛縣所有的案情上報。
有一個采花大盜的案子引起了秦遠的注意。上洛縣乃是商州治所所在。近兩年來,整個商州都在一直鬨采花大盜。包括上洛縣在內的五六個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良家女被采。去年八月中旬那次鬨最厲害,曾經一夜有十名良家女受害。受害者以十幾歲至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居多,已婚未婚都有。
商州刺史曾抓到過兩名嫌犯進行處置,但不久之後,采花大盜又會重新出現,攪和得整個商州不得安寧。許多養女兒的人家晚上不敢睡覺,就守在女兒屋子門口。商州刺史實在沒有了辦法,於十天前將此案程送到了大理寺請求支援。
這案子來的太巧了,太合適了。
因為大理寺並沒有最高長官大理寺卿決斷,事情自然是由三位少卿來商量決定。
秦遠次日一早就跟戴胄和孫伏伽商議,他想親自去商州查案。
戴胄看了案子之後,倒沒有異議,立刻支持秦遠,並表示這案子影響太大,反正商州距離長安城也不遠,他會同秦遠一起去。
他倒想看看秦遠能查出什麼來。若秦遠膽敢借著查案的由頭,隨便找人頂罪,意圖假立功謀升遷,他就把秦遠抓個正著!
“那我要不要也去?”孫伏伽見戴胄都去了。
“大理寺總要留個人主持事務。”戴胄讓孫伏伽留下。
秦遠跟戴胄平級,既然人家要去,秦遠也沒理由硬趕著他走,就勉強這樣了。
倆人簡單拾掇行李之後,就準備出發,這時候上頭突然傳消息下來,聖人剛剛任命了一位大臣兼任大理寺卿之職。
秦遠預感不妙。
戴胄毫不知情,忙問是誰。
傳話的小吏表示,身份要暫且保密,“他隻命屬下來告知三位少卿,準備好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