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對嘛……兒子女兒都一樣……大姐,你說,是吧?”不知何時,病房外多了一位笑吟吟的中年婦女,著裝整潔,齊耳短頭,皮膚白皙,個頭嬌小,哦,還能說會道,就站在病房門口就能說上十分鐘不停歇。
大姐?不是小妹嗎?
眼前的婦女,保養再好,可眼角也有幾條紋路,四十上下有的吧,而她呢,不是才33年嗎?
1934年出生,對的。
“是不是這樣子?”婦聯馬主任帶著親切的笑容,坐在齊歸妮病房邊,拍拍齊歸雲粗大的手掌。
“啊?”低頭一瞧,好粗好黑的大手啊,是她的嗎?好崩潰啊!這得保養好久好久的吧。
“放心,你這事兒,我幫你辦,你的困難,我能理解……”婦聯主任得不到回應,依舊能再說上十分鐘不停歇。
等婦聯主任說夠了話,心滿意足離開後,齊歸妮開始找鏡子,病房沒有,廁所也沒有,最後還是對著玻璃照了照,皮膚如何不知道。
可瞧瞧手背的皮膚,是黑黃黑黃的,好在有些鬆弛|下垂的大胸|脯是挺白的……那便是還有救的了,而這臉型這五官卻是無法救了——
長臉小眼睛,厚唇小齙牙,唯一的亮點是高直鼻。
小齙牙,就是兩顆門牙突出,齊歸妮自己能解決,去了一回廢品站,找齊了材料,又借了醫院裡的工具,給自己做了一套最簡單的矯正牙套。
……
婦聯主任話是多了些,可辦事能乾還是讓齊歸妮豎起了大拇指。
一個醫院洗衣工的臨時工名額,或是五百塊現金?二選一。
齊歸妮去看過了洗衣工的工作,了解到一個月隻有十五塊工資,還是推了工作名額,要了五百塊現金。
“娘,乾嘛不要那個工作啊?”一鳳卻不這樣想,就算已經成了事實,娘已經將現金存入了銀行,還是反對道。
“我知道一鳳你想輟學去當洗衣工,可是我和你爹都希望你能考上高中,進廠當正式工,你在公社中學上學,也應該知道臨時工和正式工的區彆吧……”齊歸妮瞧著眼前這個白皙清秀的大姑娘,嚴肅著說道。
“如今,便是一個臨時工也難找啊?”齊一鳳捂嘴哭泣。
“……一鳳,咱們是農村戶口,隻有上了高中,才有希望考進廠裡當工人。”齊歸妮沒有安慰她,隻是等她哭夠了,才說道。
“學校亂糟糟的,老師心慌慌的,同學們都……”齊一鳳用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擦著像是流不儘的眼淚。
“放心,我會給你找個好老師,你就等著參加明年的中考吧。”這個時候,齊歸妮便想著要給孩子們找一個心甘情願付出的父親,哦,不,是養父。
“我的娘啊,學校在停課了,不知道明年有沒有中考呢?”齊一鳳可不是沒成算的姑娘,打小被爹當成兒子養的,大有沒兒子,就讓一鳳招贅的意思。
“明年沒有,就等後年大後年啊,反正你得在家裡多留幾年,等七鳳嘉寶多些才能找對象……”齊歸妮卻很放鬆,卻擔心一鳳想早早脫離這個家庭。
“娘,說什麼呢?我不找對象的……”齊一鳳生氣的跑走了,弟弟還小,她要招贅,招個能掙十公分的漢子回齊家,考高中,找工作,那是不可能的,已經有成分不大好的縣城同學被動員下鄉了,城市人口冗長,想農轉非,難啊……
“那娘就放心了……”齊歸妮衝著她瘦削的背脊大聲喊道。
……
接下去的半個月,齊歸妮都沒有上工,好吃好喝的呆家裡頭,從裡到外的保養自己。
請假借口是心口絞痛。
而,從十六歲的一鳳到四歲的六鳳都上了工。
七鳳和嘉寶被留在家裡頭,讓齊歸妮看著。
可憐啊,不過半歲大,就沒有母乳,本來是有的,可齊柱子一死,齊歸妮先驚後悲之下,沒奶了。
龍鳳胎出生時,本不過四斤來重,又吃不夠母乳,好在四八大隊有羊乳,近來,齊歸妮又給添了三門冰箱內的雞蛋……
不過半個月,齊歸妮感覺身子沒那麼虛了,才趁著夜色,悄悄到了四八大隊部的牛棚。
這半個月,齊歸妮可是從幾個孩子們嘴裡聽到了不少牛棚的消息。
今晚,齊歸妮是過去談條件的,挑來選去,最後定下一個腿腳不好的年輕的英俊男人——朱三奮——
今年二十八,不是天生的坡腳,是被人打折的,沒給時間好好治,就被下放到了這裡。
隔壁的中醫大夫說可以治好,但要重新打斷了,重新接骨,再養上半年之久。
“……小朱,跟你談個條件。”黑暗中,齊歸妮敲了敲木板門,小聲道。
朱三奮沒有開門,還會背頂著門,問:“什麼事?說吧。”
“你的腿,我可以幫你治好。”齊歸妮見進不了英俊小夥子的屋內,隻得開門見山的道。
“……你有什麼條件?”朱三奮沉默了片刻,才平靜的問。
“要你十年的時間,幫我教育好八個孩子。”齊歸妮也很平靜的說出要求來。
“這,不方便吧?”哪家不是避開牛棚裡頭住著的,怕牛鬼蛇神,也很正常……八個孩子,要教育十年,這如何能避開人眼,被人瞧見,都是麻煩事。
“你入贅我家,放心,我家成分好得很,十八輩貧民,我丈夫是為了修水庫殉職的……我給八個孩子找個養父,到哪都不怕……”齊歸妮發現隔壁有人在偷聽,乾脆大聲說道。
“……不怕孩子們找工作困難,婚嫁不容易?”朱三奮又默了默,才笑著道。
“不怕,大不了找黑五類男知青……”齊歸妮也笑了,接著壓低了聲音,又道:“放心,過不了十年,就沒有這種成分論了……到時,我們就離婚……”
“好。我們簽一封協議吧。”朱三奮未下放之前是大學裡最年輕的數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