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第341章(2 / 2)

電光火石之間門,望凝青已經拔劍出鞘,她來不及思考這套劍法的破綻,便已經傾儘自己畢生所悟,斬出了另一道高天而來的罡風。

清恒來不及替她擋下那道劍符,隻來得及掐訣為她套上一層護住心脈的靈盾。因為剛才為了演示劍符而拉開了距離,他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金丹期修士隻要金丹不碎就不會死亡,隻要有一息尚存,他便有辦法讓這位倒黴的小友恢複。

可就在此時,風向突然變了。

濃霧讓原本看不見的風顯露出縹緲而又朦朧的形態,那瞬間門迸發而出的劍風較之劍符更為鋒銳、冷冽,更加一往無前。

兩股勁風砰然相撞,扭曲紊亂的時空都被這一劍冰凍、撕裂,看著少女的身影如泛著漣漪的水麵般消融淡去,清恒恍然所悟。

他不忍眨眼,隻為了在時空徹底分裂前的最後一刻,將少女逆風而上的身影完整地烙印在眼中。

天罡劍沒有破綻,正如大道溯流、逆水行舟,唯一的破局方法隻有迎難而上,以劍相抗。

“錚”,一聲輕盈淩厲的聲響,如命運的絲弦被人斬斷。

短暫交疊的時空撕裂分開,當少女終於回過神來,偏頭,卻見那異世的道友已經消失無蹤了。

緣分這東西本就不必強求,若是有緣,自然會再次相見。

望凝青這般想著,不願浪費方才一瞬的頓悟,她淩空而起,在附近險峻的山巒上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山洞,盤腿坐下後便垂首闔上了雙眼。

……

太虛道門,清寂山。

在多次提出請願後終於被獲準登上清寂山的安如意滿心歡喜,她沒有禦劍,而是遵照清寂山一貫的規矩,自萬丈冰崖的底部徒步跋涉,走向清寂山巔。

對於僅僅隻是引氣入體、卻還沒有徹底從肉體凡胎中蛻變的築基期修士而言,這無疑是一條坎坷艱難的道路,但是安如意倒沒覺得苦楚。

憑借著一腔思念與一口不甘服輸的心氣,安如意當真爬上了清寂山。然而映入她眼簾的不是那距離紅塵最高最遠的天光,而是一人孑然而立的背影。

在看見那個背影的瞬間門,安如意隻覺得心臟被尖針刺了一下,又酸又軟,胸腔內熱血滾燙。

安如意也不知道為什麼,玄微上人明明是當世修為最高的大能,可他身上最打動她的卻是那張破碎後又強行彌合、故而搖搖欲墜的孤獨感。

安如意是個理性的人,她知道怎麼做才會對自己更好。但是對於愛上玄微上人這件事,她有些意外,卻又不是那麼意外。

偶爾的偶爾,她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問他,師父啊,我們上輩子是不是見過?

這聽起來像一句拙劣的搭訕,但安如意是真的覺得,自己和玄微上人前世曾經見過。

“師父……”爬上萬丈冰崖的安如意早已精疲力儘,她模樣狼狽,卻還是忍不住撩起鬢邊的散發,朝著回首望來的人露出一個笑。

她笑,玄微上人卻不笑。他眉眼冷冽,神情冰冷,即便是麵對自己唯一的弟子,淡漠的眼眸中也沒有什麼溫度,隻是淺淺地頷首:“隨我來。”

安如意覺得自己早該習慣的,但看著他這般無情,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酸:“是。”

安如意垂著頭隨著玄微上人走入庭院,她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寒冰般難以融化的男人居然有溫情的一麵,院中的擺設清雅怡人,很有“家”的感覺。

家?安如意突然有些茫然,她看見玄微上人走至長廊之下,突然轉身看向她。那居高臨下的姿態與莫測的神情,第一次讓她感到陌生而又可怕。

“……師父?”安如意不知怎的,胸腔內沸騰的熱血忽而一涼。她想要勾起唇角,卻隻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她這才感覺到,清寂山真的太冷了。

“我問你。”玄微上人沒有自稱“為師”,曾經月下相擁時似有幾分溫情的暖意自他眼中褪去,他又是初見時那高高在上、仿佛魂靈不在人間門的仙人了。

“這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不可說謊。”玄微上人的一隻手覆在了腰間門佩劍的劍格上。

“仲冬月壬葵日所生,你究竟是壬日,還是葵日?安青瓷究竟是壬日,還是葵日?”

安如意哽了一瞬,她沒想到玄微上人問的是這個。

“我……”安如意想說自己是壬日所生,她下意識地想要報出那個母親反反複複要求她背下來的生辰八字,但是她張了張嘴,卻仿佛舌頭被凍僵了一般說不出口。

她看著玄微上人摁在劍柄上的手,忍不住齒關輕顫,縮了縮肩膀:“……您想殺了我嗎?”

玄微上人沒有回答,他隻是用那樣冷冽冰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安如意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意圖出鞘的劍讓她難過,還是他此時的目光更讓她感到心碎,她的意誌籠罩在這種堪稱磨折的淩遲中,在沉默裡一點點地崩潰。

“我……”她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腿軟,幾乎是站立不住地癱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嗚,我不知道。”

安如意捂著臉,忍不住崩潰大哭了起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母親說仲冬月壬辰日是我的八字,她叫我一定要記得這個八字,就像那枚玉佩一樣莫失莫忘。”

“她告訴我,不管將來會遭遇什麼,麵對什麼,哪怕跌落至泥潭,我都能迎來轉機和希望。”

“我是想相信母親的,我一直都是相信她的。可是,可是……”

清寂山的風雪太冷,就連滾燙的眼淚都在掉落眼眶的瞬間門凝結成珠,滾落在地上。

但那個在安如意眼中既強大又孤獨、冰冷卻也溫柔得含而不露的男人,隻是冷眼旁觀,沒有再對她伸出援手。

不知怎的,看著這樣的玄微,安如意的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氣怒:“壬日如何?葵日又如何?我不知道安青瓷的八字,您能肯定她也是壬葵日所生嗎?”

玄微上人抬了抬眼皮,語氣無波無瀾:“是。你和安青瓷,必定一個壬日生,一個葵日生。”

安如意嗓音喑啞:“……您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是我改的。”玄微眯了眯眼,將一個本該被視為禁忌的秘密宣之於口,“長禧六年,仲冬月葵日酉時生。”

“將一個本該死於天劫下的人送入輪回,這個命數,是我改的。”

可是,不知道是冥冥之中有人撥動了命運的絲線,還是有人多此一舉混淆了天機,從某一天開始,他的推衍變得模糊混亂了起來。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本該更早動手的。但他分不清,分不清誰是氣運之子誰是他的愛人,所以舉棋不定,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