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2 / 2)

周永福點頭,“五叔公好記性,那年他確實出了一趟遠門,不過去的不是福州,而是錦州。”

大夥兒都沉默了,福州和錦州之間相隔不到百裡,確實也在周徽嵐所說的可能性之內。

“七零年的三百塊不是小數目了,二嫂,身為枕邊人的你不會毫無所覺,或者毫無印象吧?”周徽嵐笑問。

周二嫂,也就是周海的妻子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壓住內心的翻騰的想法。

她本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正搜腸刮肚地想個什麼理由糊弄過去的時候,周徽嵐已經低下頭,將手上的彙款單整理了一下傳閱了過去。

“第二張彙款單是在七四年的時候,地點在盧陽,五百塊。第三張……”

周氏最年長的幾位長輩看著周徽嵐平靜地應對著目前的情況,心裡點了點頭,

不管這些彙款單能不能作為有用的證據,最初最激動的情緒過去之後,她能穩住,這很好,心性難得。

諸位長輩看向周海,這些地方,他都去過。

“周海,你怎麼說?”嚴公安問他。

周海道,“我是去過這些地方,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我乾建築隊之前就是開大卡車跑運輸的。”

周徽嵐點了點頭,“這話聽著很對,但不可否認,在十年浩劫裡,隻有你有這個作案的便利不是嗎?”

兩位公安也最清楚,在那些年裡,普通人沒辦法四處流竄的。

“這也並不能說明就是你二堂哥做的啊,能將你買回去的人家,估計就不是什麼好人家,什麼勾當乾不出來?惠蘭,二嬸曉得你回來後發現樹鴻娶了竹兒心裡難受,但你不能因為惠竹嫁給了樹鴻就針對你二堂哥啊。”

兩位公安對視一眼,這個質疑確實有一點道理,因為這幾張彙款單和周海並無直接的關係,也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可以證明兩者之間是有關係的。雙方都缺乏直接有力的證據,難搞。

周徽嵐說道,“我也不想懷疑他,彙款上附言讓那男的和我好好過日子。寄錢的那個人顯然是認識我或者楊建平的。但是楊家,就是那一家子,他們家是真的窮啊。但凡他家有個親戚願意幫襯他,他也不至於二十五都討不上媳婦。所以你們覺得寄這筆錢的會是他們楊家的親戚嗎?”

“楊家這邊的可能性否了,那就剩下我這邊的人了。我在西省人生地不熟,不存在認識隨便一出手就是給我幾百塊的人。那就隻能是老家這邊的人了,在此前提下,和我利益攸關的,又有那個經濟能力的,並且在那樣的年月裡還能去到那麼多地方的,就隻有周海了。他口中的嫌疑人駱峰,十多年前就去了港城,他連回來都有困難,怎麼還做那麼分散的事?”

陳公安在奮筆疾書地記錄。

“惠蘭妹妹,就是周海沒誰了,他估計是怕你回來破壞周惠竹的婚姻,可不得花錢將你困在那裡嘛。”趴在牆頭上的同村哥哥衝他們大嚷。

“快住嘴吧,公安都在呢,自會主持公道,用得著你嚷嚷?”

周徽嵐朝牆壁那邊善意直言的鄰居笑了笑,然後又正色道,“兩位公安大哥,三太爺,三叔伯五叔公,爸,這些事發生的年代久遠,周海為人謹慎,我在西省處境艱難,沒有辦法收集到更多的證據,很多隻能從動機上人性上推斷。”

周永善溫聲道,“你能活著回來,就已經是萬幸了,爹不敢奢求更多。”

周海一臉無奈,“惠蘭堂妹,你對我的誤會太深了。”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她就差將他的底褲都給扯下來了,他還能若無其事的否認,周徽嵐真是佩服。不過她的目標不是逼他承認,他不承認也沒關係,隻要周圍所有的人都相信她說的就好了。

五叔公是個火爆性子,聽了這麼長時間下來,事情已經很清晰明了了,偏偏周永福一家子拿不出有力的反駁,隻會胡攪蠻纏,讓人煩躁得要命,“周海,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做了就承認唄。人家惠蘭侄女整個過程有理有據,邏輯清晰,你有作案動機,有作案的便利,並有這個經濟實力。你看,所有的線索彙聚,指向的人正是你。而你們一家子人隻會乾巴巴地否認,無力得很。”

周家與周海平輩的年輕人也附和,“就是啊,就像五叔公說的,作案動機,作案的便利,經濟實力,以及事後愧疚不安,咱們在場的人,哪個像你一樣全都占了?”

“不行了,我不管彆人信還是不信,反正我是認準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你們所陳述的,我們已經記錄完畢,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嚴公安問。

雙方都搖了搖頭。

最後嚴公安告訴他們,這個案子有難度,難度難在發生的時間久遠,地點又分散,十分難取證,讓他們不要抱太大希望,但是他們也會儘力地去查的。

兩位公安嘴上這麼說著,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了。

憑著他們多年辦案的經驗,周徽嵐所言儘管是事實摻雜著猜測,但邏輯鏈清晰,沒有反邏輯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事實的真相了。

對於等待公道來臨的人來說,這樣的結果是很不儘如人意的。

不過這一切都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比如周徽嵐本人,比如鐘樹鴻夫婦,又比如周海。

但,公道自在人心。

此時氣氛有些沉悶,周海在鐘樹鴻的瞪視之下,朝周徽嵐一家子主動服軟。

“惠蘭堂妹,我知道這些年陰差陽錯的,你受委屈了。這其中有我的責任,怪我當年大意,讓人販子將你給逮了去。你要怪我,也是應該的。如果我做什麼能平息你的怨氣,我願意去做。或者說你想要什麼樣的補償都可以提,我絕無二話。”

提?她怎麼提?要他的工程隊還是要錢?他憑什麼以為給點錢就能補償原主這十八年吃的罪受的苦?

她還沒說話,她母上大人又暴躁了,啪,她一掌落在桌麵上,“補償,你拿什麼補償?十八年,不是十八個月更不是十八天!”

徐秋蘭訕訕地道,“大嫂,我承認惠蘭這番遭遇很可憐,但誰也不知道她是被賣到了偏遠山村,還以為她是去了港城享福的。”

李桂香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周永善,“我不管彆人,但你這當爹的不能任由外人這麼欺負她!”

縱觀下來,周海是真的有恃無恐,看到女兒那麼努力地指證他,他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在叫她生氣!

周海好笑,他大伯娘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連公安都拿他沒辦法,他大伯就算心疼女兒,又能做什麼?

周永善看向他,“好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我相信在座的人心裡都有了判斷。儘管缺乏鐵證,但是周海,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並不妨礙我下決定。”

“大伯——”

周永善抬手,“彆叫我大伯了,我擔待不起。”

說完這句,他看向周永福,“老二,我已經決定了,這個決定我相信你應該能理解的。”

他的話讓周永福心裡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預感被驗證。

“永福,你們這一房從周氏族譜中遷出去吧。”

周海好笑,除族?他大伯還以為是古時候呢,除族是大事。現在這社會,有錢,哪裡去不得住不得?

周永福大驚失色,“大哥,何至於此啊。這孽畜做錯了事,任打任罰,我絕無二話!”

“永善,你決定了?”三太爺問。

“決定了。”

“等等——”周海喊住。

“孽障,還不趕緊跪下!”

“爸?!”

周永福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周海不甘不願地正欲跪下。

“免了!我意已決,不必糾纏。老二,你知道周氏的規矩的,不許家族內鬥相互殘害,那些事周海有沒有做,你心裡應該也有數。惠蘭是我唯一的孩子,易地而處,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周永福沉默,如果是他,他殺了罪魁禍首的心都有。

“所以,看在你和周家緣份一場的份上,就好聚好散吧!”

“三太爺,這事尚未有定論,大伯這樣徇私武斷好嗎?而且我爸和他是兄弟,同輩,都是周家子弟,他沒有權力這樣子做。”

周永福喝道,“你給老子閉嘴!”

他心煩得要命,不是說事業上做得不錯嗎,咋在這事上一點腦子也沒有?

三太爺很認真地告訴周海,“不,你大伯有這樣的權力。”

“老二,告訴你兒子,我有沒有權力這樣做?”說這話時,周永善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