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2 / 2)

她一時都有些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恍惚地看向沈烈。

沈烈忙握住了她的手,問了人家村裡人幾句,之後騎著自行車馬上趕過去公社了。

一路上,南邊天都是黑的了,陰雲密布,沈烈自然是拚命地蹬著自行車,時不時還安慰她:“冬麥,沒事,她不是差不多快足月了嗎,快足月,摔一跤,就算馬上生,也能活。”

沈烈說著這話的時候,因為用力蹬車子,氣都是粗的。

然而冬麥卻想起那句“七活八不活”,自己嫂子懷胎八個月,這萬一活不了呢?

她想起哥哥,哥哥最近正和嫂子鬨彆扭,現在嫂子出了事,他肯定會自責,嫂子也會把這些事怨恨到哥哥身上。

冬麥後背發冷,幾乎不敢去想這個後果。

她現在隻能盼著孩子一切都好,孩子好,就是虛驚一場,一切都能回轉,但是如果萬一孩子出個事,哥哥怕是留下心結,怕是沒法原諒他自己。

而嫂子那裡……她想了想,心裡更是難受,畢竟懷胎幾個月,如果有事,估計嫂子更沒辦法接受。

她又有些後悔,為什麼急巴巴地跑去陵城,如果她留在娘家呢,如果她和二嫂一起開解開解大嫂,或者說勸大哥多向大嫂低頭,是不是可能避免這個意外?

她知道自己瞎想這些沒用,她也無法改變一切,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一路提著心,總算到了公社衛生所,過去後,胡金鳳江樹理還有江秋收都在那裡,胡金鳳坐著抹眼淚,其它人黑著臉坐那裡,唯獨不見江春耕。

胡金鳳一看到冬麥,眼淚就落下來了,悲愴地哭道:“你說這叫啥事呢,你說這叫啥事,八個月大了,八個月了啊!”

冬麥一把抱住了自己娘:“娘,你彆難過,聽人家醫生的,人家醫生怎麼說?”

胡金鳳:“誰知道呢,到現在還沒動靜!問也不知道問誰!”

冬麥看向大門後頭,那邊有兩個護士焦急地走進去屋內,手裡端著一個盆,提著東西,不知道乾嘛用的。

她便有些無奈,心想這裡距離陵城太遠了,不然如果能送去陵城醫院,也許希望大一些,公社衛生所這方麵估計還是不行,許多設備不齊全。

但是又能怎麼著,隻能等了。

等著間,她突然想起自己哥哥:“娘,我哥呢?”

胡金鳳睜著淚眼,看看四周圍:“剛還在這裡呢。”

冬麥四處看看,便看到衛生所外麵的矮牆根底下,江春耕正蹲在那裡。

這個時候天已經開始下雨了,零星雨點,並不多,卻像黃豆那麼大,一下下地砸下來,往日看著那麼魁梧強壯的糙漢子,現在狼狽地蹲著,像是連身體都縮小了,對那砸下來的雨全然不顧。

冬麥心疼得難受,她知道如果嫂子出事了,除了嫂子外,哥哥一定是最愧疚最難受的。

她正要過去,沈烈示意她:“你在這裡陪著你娘,我過去陪陪他。”

冬麥便點頭。

她想這個哥哥需要的不是安慰,說什麼話都白搭。

但是,他還是需要有一個人和他一起蹲在那裡,什麼都不說地陪著也好。

一時沈烈拿了一塊不知道從哪裡搜刮來的破塑料油布過去,幫江春耕遮著雨,陪著他蹲在那裡。

冬麥便坐在胡金鳳身邊。

胡金鳳時不時擦擦眼淚:“最近棉花枝出來了,也到了掐花枝的時候,你哥一大早就出去忙活了,本來你大嫂也想去,我說你懷著身子,算了,彆去了,在家歇著吧,你大嫂也就沒去,我現在想想,我後悔死了,她要去地裡,我乾嘛不讓去?去了至少身邊有人啊!”

胡金鳳:“本來那天鬨騰了後,你大哥給你大嫂賠禮了,這事就過去了,沒事了,誰知道今天竟然這樣啊!”

胡金鳳:“你大嫂真出事,你大哥肯定覺得還是和自己脫不了關係,你說這讓人怎麼活啊!”

這個時候,天上開始打雷了,轟隆隆的,模糊了胡金鳳的聲音,冬麥聽到了她哽咽著沒發出的哭聲。

冬麥嘴巴張了又合,並不知道怎麼安慰胡金鳳,言語這麼無力,她也如此弱小,隻能希望於大嫂母子平安,嘴裡卻說著沒有意義的話:“娘,你彆總往壞裡想,人家大夫也沒說——”

這話剛落,就見一個護士從裡麵走過來,在那裡喊:“你們是謝紅妮家屬吧?”

胡金鳳聽了一愣,忙說:“對,我們是,我們是,同誌,同誌她咋樣了,孩子咋樣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了。

護士:“這是不足月呢,難產,你們想保大還是保小?”

這邊還沒說出什麼話,江春耕跑來了,他劉海已經濕了,黏在額頭上,便顯得那眼睛裡的紅血絲更為狼狽,他盯著護士,嘶啞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護士:“難產,估計大人小孩隻能保一個了,也可能都保不住。”

江春耕眼神有片刻的呆滯,之後才僵硬地道:“保,保大人,同誌,請你怎麼也救活她,彆出事。”

他這話說出後,胡金鳳的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落。

她知道自己兒子說得是對的,怎麼也得保住大人的命,可是想到本來馬上足月的孩子遇到這種事,心裡就難受,再想想兒媳婦閻王爺那裡都要轉一圈,就更難受,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江春耕:“同誌,花多錢都行,我求求你,救活她,不能讓她出事!”

打雷聲吞沒了他後麵的話,不過冬麥還是聽出,他聲音僵硬,帶著顫。

護士沒說話,點了點頭,就進去了。

江春耕直著眼睛,站在那裡,像一塊被凍僵的石頭,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識,連走路都不會了。

過了好一會,才被沈烈扶著坐在了一旁。

沈烈扶著讓他坐,他就坐,但那眼睛一直僵硬地盯著前頭某一處,根本沒挪動,像是一個木偶人。

冬麥看著自己哥哥,聽著娘的哭聲,心裡隻覺得恍惚,怎麼可能一下子突然發生這樣的事,這下子怎麼辦?

一切來得太突然,她完全不知道怎麼麵對。

她更不敢想象,大嫂或者孩子出個什麼事,她大哥該怎麼去麵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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