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1 / 2)

第100章日子不能這麼過

麥子收割了後,沈烈在北邊的第二塊地也收回來了,便隨便種了玉米大豆什麼的,不過也就是種上罷了,兩口子太忙,根本沒太多時間打理。

到了八月底,眼看著就是中秋節了,這段日子,冬麥的餃子館生意不錯,她儘量每天都跑過去,了解下行情,看看店麵裡的客人吃飯流轉的情況,再適當地隨著時令改改餃子的餡料,沒事的時候自己在家琢磨醃製醬瓜,醬茄子,以及其它涼拌小吃。

後來乾脆就在餃子館門前擺了一溜兒的罐子,賣涼拌菜,她賣的涼拌菜,味道自然比一般人家自己調製的好吃,也不算太貴,有些來吃餃子的客人,臨走前也會帶一份,於是又多了一些生意。

為了這個,她又讓江秋收招了一個媳婦過來,人都叫她牛嫂的,幫著張羅買賣,不然人手不夠,太辛苦了。

如今餃子館生意好,估摸著一個月去除各種成本,能掙一千出頭,江秋收兩口子現在忙乎一個月,能落下五百塊,等於一個人二百五十塊,相當於四五個工廠裡做工的鐵飯碗,誰看著這情況不喜歡呢。

江秋收這個人老實,沒啥大想法,馮金月也是實誠人,不貪心,冬麥和他們聊過,都挺滿足的,冬麥聽到這個,就徹底放心了。

和自己娘家兄弟合夥做買賣,她心裡其實也怕彼此想多了,升米恩鬥米仇,忘記最初這門生意怎麼得到的,忘本,開始覺得自己應該多得,那到時候生意做不成,親戚也就做不成了。

至於沈烈這裡,六個村裡媳婦姑娘輪流梳絨,三班倒,速度倒是挺快的,現在已經梳出來一些成品了,沈烈便取了一些樣品,帶著各處去找人家看,路奎軍看了,覺得是沒問題,便把他介紹到了首都絨毯廠,依路奎軍的意思是:“人家絨毯廠需求量挺大的,我們一起供沒問題,不過你這個是下腳料出來的,絨太短了,還是得看人家收不收。”

沈烈自然知道路奎軍是行家,他分梳的這個無論純度還是長度,都是沒法和路奎軍的羊絨比,人家絨毯廠收不收,還是得看質量。

這個時候社辦工廠也找上來,說是打算去首都找找銷路。

路奎軍也是義氣,帶著沈烈和社辦工廠,直接過去了首都絨毯廠,幫著他們介紹門路。

冬麥其實也是提著心,賣梳絨機掙的錢,差不多全都買了下腳料,如果辛苦半天賣出去,那全都賠在家裡,得是多大的心事啊。

不過也隻是擔心下罷了,她想著,就算賠了,還有餃子館。

餃子館她下功夫做,保持下去,一個月五百塊,一年也有六千塊,未必能比得上人家萬元戶,但是至少兩個人過富裕日子不成問題了。

她想起當時梳絨機出問題,死活調試不好的事,那個時候沈烈的壓力很大吧,但是現在不用了,哪怕他一敗塗地,也有她這裡撐著,他可以有底氣。

這麼一來,冬麥更加慶幸,幸好沈烈掙到錢的時候,她依然堅持要開她的店,不能光靠著一個人掙錢,那樣壓力大,兩個人一起努力,彼此也有倚靠。

而沈烈過去了首都後,冬麥這裡就忙起來了,她每天都得去老宅裡走兩遭,雖然她現在並不是很懂,不過可以裝裝樣子,好在這幾個梳絨工人已經對業務很熟練了,並不需要她處理什麼,也就不會露怯。

又因為沈烈不在村裡,那麼貴重的貨物就在老宅裡,也是怕人使壞,所以她特意叮囑了晚上值班的兩個媳婦,讓她們警惕一點,後來劉金燕見了,便乾脆讓自己男人睡在老宅裡,這麼一來,大家心裡都踏實了。

梳絨機這裡暫時不用操心了,她又跑了兩趟餃子館,餃子館生意照樣還可以,江秋收乾得帶勁,馮金月現在肚子微微起來了,也忙得不亦樂乎。

“就是咱家有一個香醋用光了,那個我們找了,咱們公社根本沒賣的,我買了彆的,味道也和咱以前用的不一樣。”

冬麥一聽,便明白了:“那是之前從陵城買的,我抽空去一趟陵城買吧,那個隻有陵城有。”

馮金月又和冬麥說了餃子館彆的事,一切都還算順利,最後嘮了幾句家常,卻說起江春耕來。

“哥最近總是喝酒,醉醺醺的,爹那裡管也管不著,打了他兩巴掌,他依然那個樣子,消沉得厲害。”

冬麥想了想:“這兩天我再回一趟娘家,看看到底啥情況。”

馮金月歎了口氣:“白搭,大哥那裡消沉著,現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娘說,他是不是恨自己沒讓他看那孩子最後一眼呢,可娘也說,不能讓他看了,太難受了,她不舍得讓他看,看了他一輩子走不出來。”

冬麥越發擰眉:“大嫂呢?她這兩天怎麼樣?”

一提謝紅妮,馮金月臉上就更難看了:“能怎麼著,她現在身體倒是好了,不過什麼也不做,等著娘給她送飯去,送了飯後,就把碗往那裡一放,反正等著人伺候,她平時也不怎麼搭理爹娘,也不見大哥,也不管滿滿,整天跟個神經病一樣,現在彆人都知道,咱們江家出了一位奶奶!”

冬麥便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誰心裡不是想著,乾脆離婚得了,這日子根本沒法過,再這麼下去,全家都被拖垮了。

冬麥從公社裡騎著車子出去,一路過去娘家,她不知道哥嫂這件事什麼時候能過去,也許一輩子過不去了,大哥就這麼頹廢下去,頹廢一輩子?

冬麥想起小時候,村頭有一個叫傻福的人,那個人其實年紀不小,但沒人叫他叔叔大爺的,就是小孩都直接喊他名字,他其實也說不上傻,就是性格怪僻,喝酒喝醉了就往那裡一躺,沒酒喝的時候就嘻嘻哈哈在村口曬太陽,心情好了可能直接睡外麵。

大家拿他當笑話,調侃他逗耍他,她小時候懵懵懂懂的,並不明白,隻是當小孩子們往傻福身上丟石頭的時候,會覺得不好,怎麼可以欺負人呢。

現在想起來,卻是心如刀割。

她會恐慌起來,害怕自己□□漸墮落,最後像傻福一樣,成為村裡的笑話,成為小孩子會扔石頭的那個人。

等到了娘家,她娘都是精神了許多,看著比之前氣色好了:“餃子館生意挺好的,我聽你二哥二嫂說了,你二哥二嫂都挺知足的。”

冬麥:“嗯,生意倒是還行。”

胡金鳳:“能掙錢就好,你二哥這個人踏實,沒啥大想法,就是混口飯吃的人,你讓他幫你看店,你也放心,他也給你好好看。你二嫂這個人性子軟,也沒什麼心眼,能吃苦,也不錯。本來我還擔心著他們日子過不好,現在你扶了他們一把,讓他們能掙錢,我就放心了。”

一個月五百塊,一年六千塊,多半個萬元戶,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滋潤。

冬麥:“娘,那大哥那裡呢,你是怎麼想的?”

一提江春耕那裡,胡金鳳便不屑了:“我昨天和你哥嫂說了,攤牌了,反正他們的爛事,我不管了,他們願意吃,就來,不願意吃,那就餓著,誰還能欠誰一輩子呢!”

冬麥聽得直皺眉:“娘,我去找大嫂談吧,她可以要錢,要多少我給她,隻要她和大哥離婚,我可以給她錢!離婚後,讓大哥去乾點彆的事,尋個清淨,慢慢也就能恢複過來了,不然老這麼熬著,這輩子都沒個頭!”

胡金鳳卻歎氣:“冬麥,你哥你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彆人隻說他性子糙,其實他比誰都細,你小時候生水痘,他比我還細心,一直守在旁邊,抓著你的手,不讓你撓,他現在就覺得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過不去這道坎。”

冬麥便不說話了,她知道,她哥這個人,其實是最情義的。

胡金鳳又道:“再等等吧,等你哥自己想明白了,他們也差不多離婚了,這樣過著也沒意思,哪能乾耗一輩子呢。”

胡金鳳沉默了一會,又說:“再說她在咱們家流產了,還差點沒了命,才出月子就把她趕出去,傳出去咱家這名聲也不好,你哥以後再娶,人家一打聽,彆管誰的對錯,總歸是覺得咱家做事不仁義,我估摸著,等她養上三四個月,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他們家要鬨騰什麼,我把我額上的疤給大家夥看,再把這段她在咱家的事都說說,村裡人也明白事理,咱們也不至於落個啥不好名聲,讓人叫嚼舌根。”

冬麥聽著,她娘竟然心裡早已經成算了,總算是鬆了口氣。

再想想滿滿,也有些心疼:“滿滿這裡,以後就得娘你自己操心了。”

胡金鳳反倒嘲諷地笑了:“這倒是沒啥,滿滿和我挺親的,最近她自己折騰成這樣,孩子不親她了,這樣也好,等以後離婚了,時間一長,孩子哪還記得她,也省得哭著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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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把帶的肉放下後,也就騎車子離開了,離開後,卻是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鬆山村,那裡沒沈烈,也不想過去餃子館,那裡有二哥二嫂,難免就想起大哥。最後恰好見到過去陵城的車要過來,想起要買香醋的事,想著這件事也不能耽誤,便把自行車寄存在人家賣水果那裡,自己上去車了。

車就這麼晃蕩著,天不早了,夕陽落下來,照進冬麥的眼睛裡,她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籠罩著在一片紅色中。

她想起,這個情景似曾相識,是那次她和林榮棠過去醫院,卻被告知自己不能生育嗎?

她抿著唇,沉默地望著窗外,心便沉寂下來了,不再躁動不再憤怒。

其實娘說得是對的,大哥大嫂肯定過不下去了,但是流產兩個月把人趕走肯定不好,等再熬一兩個月,估計村裡人都覺得這媳婦必須趕走了。

至於大哥那裡,他一時消沉而已,總是能走出來的,畢竟他還有父母,還有滿滿。

客車到了陵城車站後停了下來,冬麥趁著副食店還沒關,先跑去買了香醋,開店用量大,她乾脆買了一小箱子,想著慢慢用。

買完後,卻是有些徘徊,她是一時衝動跑出來的,為了買香醋,也是心裡煩悶,現在香醋買了,但是要回去,怕是沒車了。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招待所,反正身上有錢,那個新開的招待所好像不需要證明信就能住,無非是多花一些錢。

這麼一想,有錢真好。

現在她應該先訂下招待所,休息一會,然後把香醋放在招待所,出來看一場電影,逛逛夜市,之後回去睡覺,第二天跑去百貨商場狠狠地買一些東西,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這樣才對得起努力掙錢的自己。

於是她馬上找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拉著她過去招待所,一切都很順利,招待所還有房間,她趕緊訂下了,是單間,要十塊錢一晚上,但是她有錢,她住得起。

住下後,她便出來閒逛,陵城的夜市挺熱鬨的,賣什麼的都有,還有烤月餅。

前幾年糧票還沒取消的時候,買月餅不但要糧票,還要專門的月餅特供券,這兩年沒糧票了,月餅賣得多了,也就沒那麼緊俏了,像這種小攤小販上竟然也能看到了。

冬麥便買了一個烤月餅來吃,吃著烤月餅的時候,想起來馬上中秋節了,她應該在她餃子館裡賣月餅,捎帶著賣,沒準能有個好銷路呢。

她頓時收了玩心,把夜市裡的月餅都看了看,發現陵城的月餅也沒什麼新鮮的,無非還是老一套,五仁月餅加青絲玫瑰,有些賣得貴的,頂多就是加好看的包裝。

冬麥心裡一動。

市麵上的月餅大多是五仁的,帶青絲玫瑰,這個月餅其實剛烤出來挺好吃的,但就怕放時間長了,放時間長了又香又硬,吃幾口香,吃多了就容易膩。

況且,再好吃的東西,吃了多少年,年年吃,哪能有什麼新鮮。

冬麥想起自己看的那本書上,好像記載了幾種月餅的做法,有山東飛麵做酥皮,也有半油半水和麵的,至於裡麵的餡料,有桂園的,山楂的,更有八寶的,夾沙的,另有自來紅自來白,用棗泥做餡,味道柔膩甜美。

那些月餅,也未必就一定比五仁月餅好吃,不過冬麥覺得,這月餅關鍵吃個新奇,她如果能早早做出幾樣新鮮月餅,再弄成禮盒,放在餃子館前,定是有人買個稀罕,八月十五請客的送禮的,人情往來的,拎兩盒新鮮月餅給人家,那不是常有的?

冬麥又想起路奎軍那裡,他家人情往來大,她想著回去後可以去路家,找牛金柳問問,如果她覺得靠譜,自己就可以放開手腳做了。

正想著時,就聽到有人喊她:“咦,這不是冬麥嗎?”

冬麥詫異地看過去,卻見是彭天銘,彭天銘身邊還兩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穿著都很洋氣,看樣子也正逛夜市。

冬麥忙打了招呼,彭天銘納悶:“我怎麼前幾天聽沈烈說要去首都,他回來了啊?人呢?”

冬麥解釋了,沈烈去首都了,她自己沒事逛逛,彭天銘聽了自然好奇,不過也沒多問,便拉著冬麥一起逛街,又給冬麥介紹了,一個是她同學叫劉珍玉,另一個是她表妹叫蘇宛如。

彭天銘笑著說:“你見過我表哥,這就是我表哥的親妹,我的親表妹!”

蘇宛如看著冬麥,有些詫異,倒是打量了半天。

冬麥感覺到了,便想起蘇聞州看著自己的眼神,多少有些不舒服。

彭天銘問起來冬麥住哪兒,冬麥說了,彭天銘有些意外:“我以為你住什麼親戚家呢,原來是住招待所,那怎麼成,跟我去我家吧!我一個人,也挺沒意思的,正好你陪陪我。”

蘇宛如便眼睛一亮,笑著說:“那敢情好,我也跟著去!”

彭天銘卻說:“你彆來了,大小姐我可伺候不起,再說我家隻能住兩個人,住不下三個人。”

蘇宛如不懂,不過見彭天銘給了她一個眼色,隻好罷了。

蘇宛如其實聽自己哥哥提起過,說彭天銘請了一個叫沈烈的來幫忙,沈烈那個媳婦長得特彆像自己姑姑。

姑姑雖然沒結婚,但是聽說早年談過一個對象,所以哥哥有些疑心,隻是八字沒一撇,母親早不在人世,問自己爹又不敢,更不好問姑姑,就想先了解下。

蘇宛如沒想到自己恰好看到了這個姑娘,確實和姑姑很像,她便好奇起來。

現在彭天銘給她這個眼色,明顯是讓她不要操之過急,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這個時候也不早了,大家各自散了,彭天銘帶著冬麥,先把招待所退了,之後便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