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霍延呆住了。
他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的口型。
她讓他不要刻意過多用耳, 但當人的耳朵能夠聽到細微聲音的時候,就會控製不住地集中注意力,想要聽得更清楚。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沒辦法控製的。
就像是不戴眼鏡的近視眼,在要看東西的時候往往會下意識地眯眼。
所以他索性戴了耳塞,這樣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聽不到, 也就不會刻意用耳。
現在依舊是看她講話。
霍延有些懷疑,是不是夜晚燈光不夠,自己看錯了。
沈畫衝他一笑:“我曾經見過她的照片, 但那個時候我沒意識到她是誰。現在想想,可能是的。”
沈畫把翻拍下來的裴錦湖十四五歲,尚未毀容時的照片, 拿給霍延看。
霍延一看就吃驚了, 目光頻頻在照片和沈畫臉上來回。
“有什麼感覺?”沈畫問。
霍延:“像。”
沈畫點頭:“其實我們五官也不是很像, 乍一眼看上去不會覺得太像,可要是放在一起比的話……”
她把手機舉在自己臉側, 示意霍延看。
霍延點頭:“這樣看,眼睛很像, 感覺更像,但明顯能看出來不是同一個人,那就隻能是……”
沈畫笑:“對。”
沈畫見到的裴錦湖的照片,比這張十四五歲的還要早, 應該是十一二歲的樣子。
從哪兒見過的呢?
在生母柳寧欣那邊。
上輩子,穿到異世之前, 曹均卓已經被抓, 她也已經聲名狼藉。
她不可能把自己反抗曹均卓的事情說出來, 網絡上的汙水她也洗不掉, 也沒人給她洗。
曹均卓被抓之後,她就改頭換麵,以海醫大畢業生的身份,去了R省一個偏遠縣城的醫院,實習。
她想重新當醫生。
在大城市認識她的人可能較多,在偏遠地方,她隻要換上普通的衣服,發型改變一下,臉塗黑一點,眉形什麼的都改變一下,就不容易把她跟黑紅女明星沈戀聯係起來。
她順利在小縣城的醫院找到了實習的工作。
醫院經常會有送醫下鄉的活動,這種事情很多人不願意去,因為特彆辛苦又累,也沒什麼好處,她倒是樂意跑。
她就是在鄉下某村見到柳寧欣的。
柳寧欣帶著保鏢,坐著豪車,以捐贈慈善小學和視察投資的名義,在那邊暢行無阻,甚至縣上還安排的有專員接待她,帶她到處走走看看。
柳寧欣保養的很好,麵容和年輕時幾乎沒有變化。
沈畫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記事很早,一般人在長大之後,對於4歲之前的記憶都會比較模糊,或許偶爾能想起來某一件比較特殊的事,但大多數事情都不記得,而沈畫能清楚記得3歲媽媽離開時的一切。
她隻是裝不記得。
她藏有一張媽媽的照片,曾經反複地看,晚上要抱著睡。
後來,又賭氣地把照片裝匣子裡,埋在院子裡梔子花的樹根。
她認出了柳寧欣,可那又怎樣?
她什麼都沒做,老老實實地工作。
在給村民們看病的時候,聽到有村民說那位港島來的闊太太好像是在找人。
沈畫當時心口猛然一跳,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儘管她很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期待柳寧欣是來找她的。
她忍不住和來看病的村民多聊幾句,有意把話題往柳寧欣那邊引。
村民果然告訴她,那位闊太太好像是女兒丟了,來找女兒的。
當年的沈畫,也不過才24歲,不像現在這樣裝了個一百多歲的芯子,當時她是真的24歲,且剛剛經曆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被所有人唾罵。
她完全無法做到心如止水。
她不斷地想,柳寧欣是不是認出她了,是不是來找她的?
是不是知道她在娛樂圈的事情後,想要找她想要幫她?
懷著忐忑和說不出的期待,她跟帶隊老師請了個假,去村裡找柳寧欣。
她過去的時候,柳寧欣正在一戶人家,那戶人家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張邊緣都破了的照片。
“這就是我那小叔子和弟妹撿到的女娃娃。可漂亮了。”
“彆的沒了,都好些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誰家有錢總照相?又不像現在手機隨便就拍了,那時候照相得去照相館,貴著呢。這還是我那小叔子和弟妹帶女娃去城裡,說是要上學還是乾啥的,給娃照的相,寄回來了一張,看著好看就放著了。”
沈畫也看到了那張照片。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很漂亮,乍一看跟她小時候的照片也很像。
但不是她。
沈畫現在已經無法回憶起當時自己的心情了。
不過無非就是期待後的落空,有種惱羞成怒的恨意。
恨她從不記得她,也恨自己為什麼還要有期待,更恨自己竟然巴巴地跑來……
當時的她,直接轉身回去醫療小組,繼續工作。
再後來,曹均卓的案子塵埃落定,曹均卓被槍決的那天,她穿越了。
她沒再想起過柳寧欣,也沒再想起過那個被柳寧欣尋找的女孩。
直到應青戎把裴錦湖的病例給她,她看到病例中裴錦湖小時候的照片時,她才恍然。
正如霍延剛才說的,兩人對比起來,真的像,明顯不是一個人,但眼睛像,給人的感覺也像。
沈畫就回憶起來了。
當初還在娛樂圈的時候,被安排去的應酬場合,應青戎的確是多看了她幾眼,她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竟然不是。
公司那些很會看人眼色的顯然也注意到了,要她去討好應青戎……
應青戎出了名的沒緋聞,都知道他愛老婆,又有傳言說他老婆長得很醜,所以有些人就猜測他所為的潔身自愛不過是立人設,一般人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私生活,私下裡說不定他玩得比誰都瘋。
這種人在娛樂圈和投資圈一點兒不少見,無非是藏得嚴不嚴的區彆。
沈畫親眼見過應青戎不給故意碰瓷他的女明星好臉,甚至轉眼對方就被公司雪藏,不過沈畫有限的見過應青戎的幾次,她都覺得應青戎挺正常的,還挺紳士。
現在看來,其實是因為她那張臉,的確跟裴錦湖像,才有了應青戎的那麼一點點寬容。
沈畫在看到裴錦湖的照片後,大約能猜到她們的關係。
可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之前並不知道裴錦湖的年齡,現在看了病例,知道了,算下來裴錦湖比她大了5歲零幾個月。
那麼……
如果她們真是姐妹的話,意味著柳寧欣在17歲時,生的裴錦湖。
手被抓住。
沈畫一抬頭,就看到霍延帶著擔憂的眼睛。
沈畫笑了一下,“我沒事,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霍延握緊她的手,沒鬆開,低聲說:“你想要有個姐姐嗎?”
沈畫笑:“有沒有其實無所謂,但她,太叫人心疼了。”
霍延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很柔軟:“她的病情很嚴重嗎?比我的情況還嚴重?”
沈畫:“不同類型,但是結果都差不多,如果不能及時治療……”
霍延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我們都很幸運,遇見了你。”
沈畫搖搖頭:“是遇見現在的我。”
若沒有異世的經曆,一切都是於事無補的。
她也無法想象上輩子,那個世界裡,霍延和裴錦湖最後怎麼樣了。
這種問題不能細想,平行時空、悖論,什麼都存在,想想隻會讓自己腦子爆炸,彆的什麼結果都不會有。
兩人是步行,抄近路走的小路回公寓。
快到小區側門的時候,路邊有個紙箱,霍延看了一眼就走不動路了。
“什麼東西?”
沈畫一看。
是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
小貓頭頂上有一片黃色齊劉海,身上都是白的,尾巴也是黃色的,這造型是有點兒特彆。
側門這邊的保安說道:“小區裡的流浪貓被車軋死了,我記得前些時候看見那貓大著肚子,應該是有貓崽,就找了一下,真給找到一窩小貓,放這兒給人領養。那幾隻好看的都被挑走了,就剩這一隻,又小又不好養,我還說待會兒沒人要就打電話叫誌願者過來帶走呢。”
哦,有地方去就行了。
沈畫拉著霍延要走,霍延站著不動,眼巴巴地看著她,又看看小貓。
沈畫:“你該不會是想領養吧?可是太小了,應該出生才幾天,大概兩個小時就要喝一次奶,我沒時間帶,也不可能帶去醫院呀。你現在也不是整天待在家,有時間帶?”
霍延:“我可以帶著。”
她帶去醫院肯定是不行的,貓哪怕是洗乾淨了打了疫苗,也不適合帶去醫院,誰知道病人會不會對貓毛過敏?
就算不過敏,有些病人心理上也會覺得小動物身上帶細菌等等,都是不必要的麻煩。
沈畫看向霍延:“你怎麼帶她?平時工作都是坐飛機居多吧,帶它還得辦托運,它這麼小,又不能坐貨倉……”
霍延眨眼:“近距離可以坐車,遠距離就申請航線,私人飛機不管的。”
沈畫:“……”
小貓被帶回了公寓。
它身上挺臟的,霍延這個潔癖精竟然沒嫌棄,沈畫嚴重懷疑他是薛定諤的潔癖。
“要不要帶它去寵物醫院做個檢查?”
霍延揣著小貓問。
沈畫:“我來就行了。”
霍延驚訝地看著她:“可以嗎?”
沈畫被氣笑了,雙臂環胸似笑非笑:“……進寶同學,你這是覺得我不配了?”
霍延臉一紅,連忙說:“沒有。就是……給人檢查和給貓檢查一樣嗎?”
沈畫扶額:“隻要它是個活的,對我來說都一樣,豬我不都治了。”
霍延目光幽幽:“是我忘了,還有蛇!”
沈畫噗嗤一笑。
看樣子小可愛眼鏡王蛇給大可愛進寶同學留下的陰影到現在還沒消呢。
沈畫去拿小貓,發現霍延手上有幾條紅痕。
“它抓的?”沈畫皺眉。
霍延這才低頭看自己的手:“哦沒事,不疼,我都沒發現。”
他皮膚就是這樣,一點兒痕跡就很明顯。
剛出生的小貓,那爪子都是軟的呢,能抓多重。
沈畫瞪他一眼:“我給它做檢查、洗澡,你自己去洗手,用肥皂水好好洗乾淨,再到藥箱裡拿藥,塗點藥。”
“好。”
這小東西實在是太小了。
生命力倒是頑強。
身上也沒什麼傷,檢查後內臟也都沒問題,大概就是餓吧。
沈畫給它洗了個澡,溫水泡一泡,臟東西都除掉,又裹在毛巾裡慢慢吹乾。
這種脆弱的小東西,擱在異世壓根兒就活不下來。
她也真是夠有耐心了。
吹乾了毛發的小貓咪,顏值也就那樣,主要是太小,看起來應該才剛剛睜眼,瘦瘦的,哪裡能有多好看。
霍延也處理好自己的手過來,“我查了一下,要喂羊奶粉或者舒化奶,用針管喂。”
沈畫把小貓丟給他:“你好好學吧,我去洗澡了。”
她走到樓梯口又回頭:“一次給它喂一兩毫升就可以了,彆多喂。”
交代完她就去洗澡了。
剛才帶這小東西回來,一直都是霍延拿著的,直到洗澡的時候她才拿過去,一濕水就能看見,好多……跳蚤。
跳蚤在水裡也不跑,她把小貓給摘了個乾淨。
但是吧,總覺得自己身上不太舒服,得去洗個澡才行。
哎,也就是在這個世界了,在異世的話,這種又脆弱又愛長寄生蟲的小東西,真是當寵物都不合格!
洗完澡下來,沈畫就發現屋內多了好多東西。
貓包、貓抓板、羊奶粉、喂奶器,還有貓砂盆……
沈畫有些懵。
霍延趕忙說:“我剛叫人送來的。”
沈畫:“……”
行吧,跟了個有錢的爸爸,這小貓崽兒算是有福氣了,直接站在貓生巔峰。
“剛喂了兩毫升,它好像沒吃飽,還要,我又喂了一毫升。”
霍延說,“一毫升才那麼點兒,它能吃飽嗎?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剛才寵物店送東西的人也說,可以喂5毫升。”
沈畫有些嫌棄:“哦,那你喂吧,我又沒養過貓。”
吃飽了就睡的小貓崽,躺在霍延手上,還沒他的手掌長,看起來……似乎有那麼一丟丟的可愛。
“給它取名字了嗎?”沈畫問。
霍延:“招財。”
沈畫:“……那你以後再畫招財貓的時候,可以不用畫,把它放複印機上複印一下,效果應該差不多。”
霍延笑起來:“可以試試。”
沈畫也忍不住笑,抬頭看他:“那你晚上半夜要起來給它喂奶哦……彆動。”
霍延剛點頭,就疑惑:“怎麼了?”
沈畫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的脖子,緩緩湊近他。
霍延的耳朵迅速變紅:“畫畫,怎麼了?”
“彆動,彆說話。”她還在湊近。
霍延手心都在發燙。
沈畫湊近之後,她的手忽然扣住他的脖頸,她的臉距離他隻有十公分,霍延整個人都僵住了,目光直愣愣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她,一動也不敢動。
她那放在他脖子後麵的手,那溫度簡直燙人,他連氣都不敢出!
在他憋死之前,沈畫鬆開了他。
霍延的腦子大概因為過熱死機,失去了思考能力,就隻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沈畫一臉真誠:“你的招財,送你的禮物。”
霍延的耳朵和脖子更紅,跟煮熟的蝦也沒區彆了。
“什麼?”他聲音乾澀低沉。
沈畫眨眨眼,右手拇指和食指緊緊捏著,撚了又撚之後,攤開給他看。
一隻,跳蚤。
霍延洗澡洗了半個小時。
沈畫忍不住敲敲浴室門:“進寶,你再搓,皮都要搓掉了。”
沒人理她。
沈畫無奈:“就一隻小蟲子,已經沒了啊,你的招財我已經弄乾淨了,真的,保證一隻蟲子都沒有!”
“它現在還小,不能打驅蟲針,我明天給它做個小香包放它窩裡,驅蟲效果不比打針差,肯定不會再有小蟲子。”
“哎,你講點道理行嘛,是你非要把這小東西帶回來的,我都幫你洗乾淨了好不好……”
浴室門忽然被打開。
隻圍了浴袍的霍延,看到門口的沈畫,愣了一下,緊接著從臉到脖子到胸膛……全都紅完。
不過沈畫嚴重懷疑他身上的紅,就是被他給搓出來的。
他趕忙又拽了一條浴巾披在身上。
“畫畫你……你有事?等我穿好衣服。”霍延緊張地說。
沈畫欣賞了一把美色,一拍腦門。
她給忘了,霍延現在的耳力還不是很好,他又帶的耳塞,就她剛才的音量,他在浴室裡根本聽不見。
等霍延換了睡衣下樓,沈畫正在抱著手機,見他下樓,就招呼他過來坐,她又湊過去,把手機上的圖片給他看。
“這些小香包,喜歡哪個?我買回來,自己填藥物進去。能達到驅蟲效果。”沈畫讓他挑。
霍延看了又看:“不能定製圖案嗎?”
沈畫:“……可以的吧,店家詳情裡麵寫的有,可以來圖定製。你要用什麼圖案?”
霍延臉微微紅。
沈畫:“不會吧,還用你的招財貓?”
霍延目光幽幽,“不可以嗎?”
沈畫連忙點頭:“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