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滑下去的。
周圍已經聚過來一些路人了,桑渴還想解釋,結果被裴行端一隻手直接掃開,吼道:“閉嘴!”
桑渴陡然大腦一片空白。
楊培東剛換好泳褲過來,看見後也懵了,急忙跑到桑渴一側,想把桑渴拉起來。
不料他剛伸出一隻手,隻聽見對麵的許慧說:“不怪她,不怪小渴,她跟我鬨著玩,沒想到會這樣。”
桑渴急了,瞳孔睜大,盯著她,渾身冰冷,就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你胡說,我都沒有碰到你。”
許慧看向裴行端,突然之間泫然欲泣。
裴行端表情一變三變,最後一把將桑渴拽起來,指著許慧,口吻強硬:“道歉。”
桑渴
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地看著他,緩緩搖頭:“我沒有推她,我不道歉。”
裴行端急了,按住她的頭:“桑渴,道歉。”
忽然間,無措絕望,種種念頭席卷了桑渴的意識。她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她就是比不上許慧,即便被這樣逼著說道歉,但她仍舊倔強地看向裴行端:“不是我推的我為什麼要道歉,她在亂說話,我不道歉。”
“不是我推的,她在亂說,你相信我,我沒有,小渴沒有。”
...
最後,裴行端犟不過她,當著桑渴的麵,將許慧抱走,誰知桑渴還一路跟著。
一路上,桑渴都跟在裴行端後麵,一遍遍說:“不是我推的。”
“不是小渴推的。”
裴行端背對著她,快步地走,桑渴看不見他的臉,她走了一會覺得眼角濕了,毫不在意地抹乾淨,緊接著又邁腿跟上,一遍遍說:“不是我。”
求你,求你信我。
你對我做什麼我都可以不介意,但是就是不能對我這樣,沒做過的事為什麼要承認,我為什麼要跟她道歉。憑什麼。
許慧被送進換衣間,裴行端突然將強行桑渴拉到角落裡,揉著生疼的太陽穴:“那裡圍著那麼些人,她咬你,你就跟她反咬嗎?你說得清嗎你!”
“我沒有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桑渴眼神直瞪瞪的。
裴行端用膝蓋抵著她,末了被她氣笑了:“桑渴,你是真的蠢,這麼多年,你究竟學了些什麼,腦子裡都是漿糊是嗎。”
“你蠢,蠢到連你...”後麵的話,裴行端咬牙,說不來了。
誰料桑渴突然就一把推開他,語帶顫抖:“是啊,我是蠢,你喜歡她,她說你會跟她上床。她還說,你們是情侶。”桑渴說著說著,說到這裡快崩潰了,本能捂住耳朵,“你騙我,你說你們不是情侶。”
“那我算什麼,我是。”她愣了一下,接著喃喃自語道:“我好賤啊,我就是小婊/子,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裴行端急了:“誰他媽跟她是情侶,我跟她那樣還不是為了——”
話說了一半,他突然噤了聲。
裴行端抹了一把臉,緊接著陡然換了語氣:“桑渴,我得對她好。”
“因為她那兒有我想要的東西。”
“而你呢
,你有什麼?”
裴行端看著她,說著說著笑了,語帶他自己都想不分明的苦澀意味:“是啊,你這麼蠢還這麼難看又醜,你有什麼?”
有什麼值得我魂牽夢繞,像是喝了**湯似的放不下。
桑渴聽見後,眼圈立刻紅了:“那,那你以後就不要來招惹我了,我也不喜歡你了。”
“你他媽說什麼?”裴行端急了,上去掐住她的肩膀。
“裴行端,我不喜歡你了。”
“你再說一遍?!”
“我不要做小婊/子,我也不要做小賤/人,你喜歡許慧,你們在一起,我不喜歡你了。”
她眼神篤定到令裴行端覺得渾身冰冷,裴行端從沒見過這樣的。
“桑渴。”
“我他媽弄死你。”
“把話給我收回去!反了你了。”
桑渴沒有流淚,她隻是搖頭:“你討厭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對我說那麼多奇怪的話,我長大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錯了。”
“你放過我吧。”
*
“你放過我吧。”
桑渴小時候溺過水,為了救狗。
端端是條不識水性的土狗,是桑渴七歲那年端午節前夕,被桑保國偶然抱回家的。
桑保國早年在某化工廠工作,下班回家途中發現它被遺棄在路邊,很年幼,小小的一隻,乍一看幾乎都快死了。桑保國看著狗,不自覺聯想起,女兒剛剛出生時的模樣,同樣小小的,躺在保育室裡,脆弱不堪。
他心生不忍,於是將它抱回了家。
正好當時爺倆日子枯燥冷清,小狗的到來為家中添了不少的樂趣,雖說小狗病歪歪的,也不像正常狗那樣活蹦亂竄,但是桑渴依然很喜歡它,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每天都照顧它,跟它說話,幫他按摩,因為是端午節帶回家的,包著粽葉香的某個夜晚,桑渴一邊吃粽子一邊給他取名端端,而且巧的是它的叫聲也跟普通狗不太同,乍一聽就像是在叫‘端端’。
久而久之這狗漸漸活了,還活得有模有樣。
那天家中無人,狗又偷偷溜了出去,這一次它沒有去到隔壁,沒有透過門縫偷窺,而是不小心撞上附近抱團搗亂的熊孩子,由於它叫聲比較特殊,還瘦得脊背露骨,像是狗中
的異類,頓時引起了他們注意。
被瘋狂踩尾巴,還被掛在樹枝上,吊起來玩弄。後來隻因為玩弄它的其中之一,說了這麼一句話:“我見過電視裡頭,有的小狗會遊泳。”
它就被相視一笑的惡孩子拋到了水裡。
護城河很長,但是水流並不湍急,繞著居民區附近的又恰好是下遊,除了深度稍稍大了些,河道也不甚寬闊。熊孩子吼著一!二!三!將驚慌亂叫的狗,朝河裡一扔。
撲通一聲,甚至都沒有水花。
桑渴經過時,端端正努力地在水麵撲騰,她看見後,瘋了般的衝過去,後麵發生的事她現在已經回憶不上了,意識中就隻剩下手邊濕滑黏膩的水草觸感,以及近乎窒息滅頂的滋味。
想來,她自小便傻。
再來就是一副很有力的手掌,將她連人帶狗一塊撈了上來。
那年她十歲,也是這樣類似的季節,七月短夏季長,浮躁喧囂,熱風貼耳。
裴行端將一人一狗救上來後,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了,末了他緩過氣,站起來極沒輕重地猛踹了狗一腳,罵:“瘋狗。”
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那些乾壞事的孩子一看見裴行端,都紛紛嚇跑了。
桑渴眼眶朦朧,鼻腔耳道全是水,聽見小狗尖叫後,她撲向裴行端,抱著他的腿,想讓他彆再踢了。
裴行端渾身濕透,衣服原本是白色的,結果遇水,又在河裡拚命的遊,後背隱隱約約滲出血痕,就像是不久前剛被被鞭子瘋狂抽打過一樣。
桑渴當時除了劫後餘生,什麼都回憶不上,隻記得當時裴行端一瘸一拐的背影,還有後背上滲透出來的,似乎是傷疤狀的一道道東西。
那年裴行端十歲,他跟桑渴同年同月同日生。
走之前他拽住桑渴的辮子,語氣老成眼神寂寂,儼然不像是什麼童真十歲的孩子。
裴行端對她說:“小矮子,記住。”
“你欠我條命。”
那句話,打那時起,桑渴真的就記了一輩子。
*
明明不會遊泳,跳下去,明擺著就是送死,但是那些在天性中,自出生起就被帶有偏見,被定義為弱勢的群體,譬如桑渴,行為舉止往往會偏激,會不顧一切。
因為他們想證明自己,或者說他
們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桑渴就是這樣的人,那天她跳了。
嘩啦啦入水的那一刻,就連一絲一毫後悔的心思她都沒有萌生過。
桑渴是早產兒,能生出來都是萬幸,自小體弱,體格方麵的弱勢,會讓她本能地覺得自己比正常孩子要自卑一些。
體育課她不能上,同樣是小圈200米,彆人輕鬆能跑完,而她隻能坐在樹底下乘涼,巴巴地用眼睛看。
同樣是食物,她小時候很多都不能吃,隻能看著周圍人吃,聽他們描述酸甜,冰涼的滋味。後來長大一點才漸漸能接觸,但那時卻早已過了新鮮的樂趣。
桑保國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小渴,你要勇敢。
久而久之,她是真的把這句話給聽進去了,她勇敢了,而且是拚了命在勇敢。
她不會遊泳,但為了救心愛的小狗,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但,桑保國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一直都不是。
人確實要勇敢,要像媽媽那樣勇敢,但他從沒教過桑渴,人可以勇敢但是不能奢望不該奢望的人和事,勇敢要付出代價,同樣貪戀不該貪戀的人,也是要遭報應的。
很不幸,桑渴在錯誤的年紀,遇見了錯誤的人,在錯誤的時間裡,跟錯誤人的糾纏不清。
裴行端不是什麼好人,而桑渴又天真過了頭。
兩個天性中,幼年經曆截然不同的兩隻小獸,突然碰了麵,它們撕扯著,頭破血流著,跌跌撞撞的長大。
如果說裴行端是有著極端控製欲的狼,那桑渴就是他靠在嘴邊舍不得啃咬又無比想一吞入腹的盤中餐。
他們無視種族,無視血統,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殊途,但是羚羊迷了道,野狼被鬼迷了心竅。
*
“你放過我吧。”
這句話,在出租車裡,桑渴整整對他重複了一路。
三百多遍,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自己聽還是說給裴行端聽。
裴行端聽見後,第一次回:“你在做夢。”
又不知道聽她重複了幾次,他第二次煩躁地點燃一根煙,讓她閉嘴。
最後他快瘋了,直接上去捂住桑渴的嘴,前邊開車的師傅快被被嚇壞了。
桑渴在掙紮,就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裴行端鬆開了她。
裴行端逼近桑渴
滿是淚痕的臉,桑渴猶如看見了什麼魑魅,她縮到後座角落,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害怕到渾身顫抖。
裴行端苦笑了半天,最後像是詛咒一般地對她說:“我不會放手的。”
“你有本事,就踹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太難寫了,廢了快六千稿,一直重寫,寫崩潰了要,還是沒能寫出想要的感覺,以後慢慢改吧
有鋪墊,有彩蛋
上章結尾重寫了,銜接不上可以重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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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天使寶貝,超級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