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下她卻已經被她們推上前去,她隻能暗暗祈禱,這樣大的擊鞠場,保佑君楚瑾看不見自己。
等梅幼舒到時,場上的人將將才歇息了一盞茶的功夫,正要將這最後一場結束。
“妹妹莫要擔心,也就是王家姐姐與她自家哥哥的比賽,她向來好強,非要說自己比哥哥厲害,結果便組了一隊娘子軍,前麵四場,她家哥哥就已經贏了三場,這一場贏不贏,也就圖個說法,沒那樣重要。”來時路上,梅幼婷怕她緊張,還安撫了她一頓。
梅幼舒輕輕點了點頭,待幾人一道上場,一旁的仆人便將梅幼蕊騎用的馬牽給了梅幼舒。
梅幼舒上了馬背,餘光有意地朝場上東北角看去,見那處竟沒有君楚瑾的身影,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也是,都過去那樣久了,珩王殿下又怎麼可能一直有那樣的耐心坐著,指不定早就回去了。
她這般想著,這才大著膽子扯住了韁繩。
早些時候,王氏也曾想過要教她騎馬。
王氏同她說,京城裡的貴女都是會騎馬的,於是便專門尋了師傅要教梅幼舒。
可隻一天下來,梅幼舒兩條細嫩雪白的腿就磨損地不像樣子,把王氏心疼的,最終還是將那師傅辭退了。
梅幼舒雖然學過一日,但那時年幼,記憶還略微模糊,再加上一日也學不了什麼,是以她如今能保持著上馬不掉下去的狀態已是極為不錯。
待那裁判長一聲令下,梅幼舒前麵的幾匹棗紅馬便突地飛奔出去。
而她胯、下那一匹似習慣了這樣的氣氛,不等梅幼舒做出反應,也猛地往前跑去。
梅幼舒嚇了一跳,隻是好在因為梅幼蕊年紀是幾人當中最小的,為她選的駿馬也是裡麵個頭最小的,雖然精力充沛,但沒有了主人的鞭策,又慢慢緩了下來。
梅幼舒麵色微微發白,仍舊有些害怕,手裡抓緊了韁繩也不敢用力,生怕激得它再急奔出去。
她便如她們方才說好的那樣,落在最後一個,僅是當自己來湊個數而已。
好在人們的目光都被那鞠球所在之處吸引而去,是以落在後頭的小卒子也並沒有太多的人在意。
況且擊鞠場之大,坐在棚子裡的人都隻能瞄見個人影,辨彆個男女,騎在馬上的人你來我往,想要看清麵目更是難上加難。
梅幼舒前一刻還慶幸著,隻是在前頭奮力奪球的梅幼嵐忽然回頭掃了她一眼。
梅幼嵐冷笑了一聲,隻猛地朝前衝去,以一種極為危險的甩尾舉動順利逼退了前麵一眾公子哥兒,愣是將那鞠球奪下,但她卻好似沒有把握好角度一般,令那球往反方向射去——
一眾人無暇關注這無關緊要的破綻,第一反應便是調轉了馬頭追趕鞠球,然而梅幼舒卻懵在了原地。
那鞠球刁鑽得很,不偏不倚,便朝她這裡疾射而來。
隻是真正令她僵硬到動彈不得的是,她在那群朝自己奔來的人中,看到了那位氣質冷鬱的珩王殿下。
小姑娘肩頭一顫——
想來這世上是真的沒有最慘的事情,隻有更慘的事情。
她當下手腳發軟連控馬掉頭都忘記要怎麼做了。
好在她也沒有坐以待斃,隻用了全身的力氣將那韁繩一扯,□□的馬便好似會意一般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將將避開了眾人的焦點。
眼見一場災難被她避開,偏偏這時梅幼嵐又憑空出現。
比起生澀的梅幼舒而言,梅幼嵐這樣皮實的姑娘才是馬場上的老手。
她能做到的不僅僅是將馬和球靈活操控住,還有便是如何將擠兌住姐姐的動作化為順理成章的行徑。
她眼見自己要撞到梅幼舒,還麵露慌色急忙勒住了韁繩,卻因慣性的動作,又抬腳踢了梅幼舒坐騎一腳。
那一腳力度極重,那小馬頓時嘶鳴一聲,猛地揚蹄,令毫無防備的梅幼舒從馬背上滾落。
便在這時,搶在最前頭將將要擊中鞠球的坐騎主人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梅幼舒。
那雙厚重的馬蹄在梅幼舒上方揚起,正欲一腳將這塊嫩豆腐踩碎。
彼時梅幼舒的腦中一片空白,那馬蹄重重落下,令人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這血濺當場的慘案。
往年,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但這樣的活動在貴族之間反而是最受歡迎的,即便發生的再多,也沒人會去阻止這樣的賽事。
是以,圍觀的人雖然都受到了不小驚嚇,卻又覺得這樣的事情都在意料之中。
待一切塵埃落地,四下裡竟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梅幼舒的心幾乎都要跳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顫顫地睜開浸水葡萄似的眼睛,卻冷不防墜入了一雙古井無波的深眸之中。
那雙眼睛的主人,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那雙眸子更是半點情緒都無。
那樣平靜的臉,卻令死裡逃生的梅幼舒,重新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
“我若是沒有記錯,這不是梅家的三姑娘嗎?”他垂眸看著她,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