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微微一笑,便叫人呈上來鬆玉八錦糕,轉過頭來對梅幼舒道:“陪本宮用些點心吧。”
她的語氣似春風般溫潤拂麵,可卻一下子叫梅幼舒就紅了臉。
皇後的好意是毋庸置疑的。
但梅幼舒卻萬萬沒想到當日她在人後吃點心時皇後掃來的那一眼並非是無意,否則又豈能湊巧一早上又上了這份點心。
想來當日貪吃的形象早就給皇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時之間她的臉紅若薄霞,連手都不敢伸出去了。
皇後暗暗將她的神色納入眼底,心下不免好笑。
她在宮中沉浮多年,討好的、清高的、嬌氣的,什麼樣的姑娘沒有見過。
就這小姑娘嬌怯憐人,連巴結她的心眼都冒不出來,一時又覺得新鮮可愛。
這日官眷貴婦們照常進宮來朝拜皇後。
何氏帶著梅幼盈進宮來,卻詫異地瞧見皇後身邊一個麵生的女子。
要知道,皇後這些年淡泊了許多,鮮少主動讓哪個姑娘坐在自己身邊做陪的。
她雖和善,實則沒有偏愛過任何一人,便是她母族的姑娘,她也都不曾捧著,在聲名上是極為周到的,聖上敬重她也不無原因。
皇後身邊那女子穿著一身淺鵝黃地繡蕙蘭朦月紗裙,竟顯得一身皮肉雪膩白瑩,對方見到來人抬起頭來,便叫人最先瞧見了一雙恍若揉入了漫漫星辰的霧眸,這小姑娘竟似個芍藥成精了般,那種殊色掩入層層疊疊的花瓣中,花瓣雪白而透著暈粉,叫何氏一時也想不起那芍藥是什麼品種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貴女,從前竟沒有見過。”何氏對身邊的梅幼盈說道。
隻是她說完話也沒見梅幼盈應聲,側目看向對方,才發現對方神情有些不太好。
“怎地了?”何氏拍了拍媳婦的手,對這媳婦一向都是滿意的。
梅幼盈扯了扯嘴角回話說:“母親糊塗了,這是我那三妹妹。”
何氏頓時詫異,再去打量,竟覺得自己好似不認識了這個人一般。
從前小姑娘在梅府的時候可一直都藏在人後,地位卑弱。
哪裡有如今的一身清貴,她穿戴本就不俗,相貌美而不豔,好似隔了層朦朧煙霧。
何氏隱約想起自家兒子曾討要過這個姑娘的。
不曾想對方如今長開幾分,竟愈發美色動人。
“唉……”何氏幽幽歎了口氣,梅幼盈臉上的笑也更僵硬了幾分。
她嫁給嚴子然之前如意算盤算得極滿,以至於嫁過去後人前風光,背地裡竟步履艱難。
嚴子然收藏了滿府的美人,對美有種近乎病態的追求,每日在各色美人之間周旋,竟都沒有進過她房間幾次。
梅幼盈有次問漏了嘴,嚴子然便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道:“你當初說要將你三妹妹做陪嫁的,我才舍得散去這府中美人,你既然沒有做到,又何必叫我為難。”
梅幼盈那時才知道自己自信過了頭,而那嚴子然也不似她所想象的那樣好掌控。
而那梅幼舒離開了梅府之後,顯然沒有她們想象中那麼難熬,如今竟還得了皇後的抬舉,作為一個妾室,這是何等殊榮。
“你若是有你妹妹一半的美色,也不怕留不住子然了。”何氏小聲嘀咕道。
梅幼盈麵上笑著,不置一詞。
待出宮時,梅幼舒特意慢上一步,便見梅幼舒最後出來。
“如今妹妹出息了,怕是也瞧不上我這個姐姐了?”梅幼盈笑說。
梅幼舒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她仍舊有些錯愕,方才又專心伺候在皇後身邊,不敢出半點差錯,自然也沒有留意到梅幼盈。
“姐姐從前待我好,我又豈敢瞧不上。”梅幼舒說道。
梅幼盈也不管她真心還是假意,隻順勢握著她手道:“初七是母親生辰,你到時候可彆忘了回府來。”
有了上回回府那麼一出,梅幼舒竟也先動了下腦,生出遲疑來了。
“隻怕王爺未必答應……”她訥訥說道。
梅幼盈笑了笑,說:“想來你回去時候也該收到母親給你的信了,你若是實在來不了的話,母親雖然會有些傷心,但也不至於叫你為難。”
她這笑麵虎的功夫做得是極好,她嘴上說著不會為難對方,可如今梅幼舒有了如今的體麵,鄭氏生辰請她回府她都不回,隻怕當真是要背上不孝不悌的罪名。
梅幼舒還是青澀了些,腦子隻轉了一轉,便就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來了。
等到晚上君楚瑾問起她宮中的事情,她便忍不住將這事情告訴了他。
“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君楚瑾問她。
梅幼舒遲疑著,見君楚瑾目含鼓勵,這才說道:“也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母親不喜歡我,往日裡也不會對我這樣熱情。”
她在梅府的時候,便是鄭氏生辰,也是懶得理會她的。
君楚瑾頭次見她同自己商量事情,頗讚賞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想去就不去。”
梅幼舒卻搖頭:“可是這回不去下回也是要去的。”
君楚瑾捏了捏她臉蛋道:“那你問我做什麼?”
梅幼舒眨著眼,道:“您還會像上回那樣護著我嗎?”
小姑娘看起來竟然也不是那麼傻,知道如今誰是她的靠山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既然知道我護著你,你還敢跑。”君楚瑾冷笑了一聲,連帶臉色也冷了幾分。
梅幼舒假裝沒有看見,隻厚著臉皮往他懷裡貼去,說:“我就是沒良心,那也是白眼兔子啊。”
“好啊。”君楚瑾被她逗笑,說:“那你被人欺負了可不要變成紅眼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