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園有桃(1)(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741 字 4個月前

室內煙霧繚繞, 又隻有微光透射進來, 身處其中難免會覺得很有神秘感。特彆是坐在你對麵的人還在烤龜甲......

“如何?”見結果出來, 陳嫣滿懷期待地看過去。

“中吉, 可以行。”對麵老者終於給出了陳嫣想要的答案。

要知道這可是最近陳嫣第三次問卜了, 前兩次的結果都是“終凶,不利涉大川、不可以乘車馬‘之類。於是根據這些占卜結果,她隻能和早就準備好的眾人繼續留在不夜縣。

雖然陳嫣急著回長安,雖然大家也覺得東西都收拾好了,一直耽擱下去很煩。但沒有一個人提出來說,彆管占卜結果了,我們上路吧!就連陳嫣也沒有。

隨著天氣涼下來,陳嫣回長安的這件事也提上了日程。不過也不是她想回去就回去的,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占卜出一個合適的日子。

漢代巫風極盛, 人們也很喜歡占卜, 可能也就是比商朝人差一點點吧...商朝人買菜也要占卜確定一下吉凶,那實在是比不了、比不了啊!

而出門這種事情, 也彆是出遠門,在這個時代是很有風險的事情, 極有可能就一去不回了!所以親人朋友和本人都會相當重視占卜,一方麵是真的相信這個可以幫助自己趨利避害, 另一方麵也是求個心安吧。

或許大凶的日子出門也不會出事,大吉的日子也不見得安全...但這種事情, 還是那句話,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信一下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萬一、萬一呢?

而按照秦漢時期特彆闡述這方麵問題的《日書》所說,每年差不多一半的時間都屬於不能出行的日子,也就是說和拋硬幣一樣,一半一半的概率。

陳嫣倒是不相信這種本質上就是‘概率’的占卜,不過她也得考慮到手下人的心理狀態。若是占卜結果不好,大家都憂心忡忡的,那麼就算她不相信,那又怎麼樣呢?

“讓人準備祭祀祖神。”陳嫣興高采烈地吩咐身邊人,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這間用於占卜的屋子。外麵,桑弘羊和宋飛熊已經在等她了。

陳嫣看著他們,笑著點了點頭:“可以出行了!”

兩人反應不太一樣,雖然都是笑著的,但桑弘羊是真笑!這個出行也不是陳嫣一個人的事兒,他也一樣要出行呢!陳嫣是回長安過冬節,他也一樣要回洛陽啊!

如果是一般的學生侍奉老師,三五年不回家倒也正常。不過桑弘羊這裡就沒有必要了,公孫弘不需要他如此侍奉。而陳嫣回長安肯定也要帶著他...桑弘羊要也跟著去,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桑弘羊固然是個皮孩子,不夜縣的生活也的確非常完美...呃,唯一不完美的是宋飛熊,不過鑒於其他地方都太好了,所以這也不是不能夠接受的。但他這個年紀,想家也是正常的。

所以現在能夠出發回家,他已經等不及了!

相比之下,宋飛熊的情緒就複雜多了。她臉上雖然也在笑,但心裡卻是悶悶不樂的。不同於陳嫣回長安,桑弘羊回洛陽,她當然是哪裡都不能去!她父親宋高在櫨山莊園沉迷於培育各種作物,她自然隨父親一起。

到時候櫨山莊園依舊是一個熱鬨的大莊園——無論是離宅院有些遠的地方生活的奴客蔭戶,還是維持宅院運作的奴婢、在作坊工作的奴隸,這些人都還在。但宋飛熊還是覺得整個莊園就此沉寂了,沒有不夜翁主的櫨山莊園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從一開始就迷上了這座莊園的熱鬨、漂亮,但現在她已經忘記那些東西了!

陳嫣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夥伴的複雜心情,現在的她完全沉浸在了即將回家的喜悅與興奮當中——沒錯,就是‘回家’,在不知不覺中,她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歸屬,有了被認為是家的地方。

想到家,她首先浮現在腦海中的並不是華麗雄壯的宮殿,而是家中的人。大舅、母親、外祖母、姐姐...想到這些人,心裡就覺得很溫暖。這些家人在的地方,那就是家了。

等到第二日,臨出門之前,由陳嫣主持了祭祀祖神的活動。

祖神其實就是行路神,他原本是水神共工的兒子修,本身就是一個喜歡遠行,踏遍了天下的、愛好特殊的神明。因為他的這個小小愛好,大家覺得他會保佑出門在外的人。時間久了,出遠門的人在出門之前總會祭祀一番他。

祭祀完祖神,這就要上路了。車馬紛紛從莊園裡拉到外麵的路上,陳嫣還沒有上車,她、桑弘羊、宋飛熊三人並排走著,正在道彆——其實漢代人送彆是有一套程序的,畢竟此時的親朋,往往一彆之後就沒有然後了。所以關於送彆,真的是如何重視也不為過。

但陳嫣他們又不太一樣,陳嫣估計每年都會來不夜縣這邊度夏。而桑弘羊呢,在家裡過完冬節之後,隻等天氣稍微暖和,就應該去長安和陳嫣彙合...畢竟按照正常的說法,他還是公孫老師的學生,名義上最最重要的還是跟著讀書。總不能拖延到了夏天,直接來不夜縣彙合吧!

那還讀個鬼的書!

這樣一來,再次見麵就成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既然是這樣,送彆雖然還是有悲傷的氛圍在,但卻沒有普通的朋友送彆那麼傷心。

當一件事習慣之後,人調動情緒就很有限了。

送彆的儀式原本非常複雜,現在卻是硬給整的簡單了。三人水邊送彆,陳嫣身邊的婢女奉上陳嫣的那張瑟。

瑟的樂音響起,充滿了離彆的哀愁。宋飛熊擅鼓琴,也帶了自己的琴,在一旁相合起來——這並不奇怪,在漢代時音樂教育是所有讀書人教育的一個重要內容!若是單單指女性,這個重要性還要上升一個檔次!

宋高與宋飛熊父女過去雖然生活清貧,可宋高確實是知識分子沒錯。教女兒讀書倒也平平,可在音樂上卻絲毫沒有放鬆。再加上宋飛熊喜歡,常常練習,水準確實不低。

桑弘羊倚靠在水邊柳樹旁,凝神聽著。兩人的樂聲雖然比不上什麼當世名家,特彆是陳嫣,她再有悟性,也就是一個初學者而已,水平能高到哪裡去呢?但兩人是真情實感的,再加上技藝雖然稚嫩,但隱隱約約依舊可以看出高妙。

已經很有可聽之處了!

更何況,聽音樂這種事不僅和音樂本身有關,和奏樂的人是誰也有關,和自己聽音樂時的心境也有關!

桑弘羊固然是急著回家的,但此時此刻,分彆的愁緒也是存在的啊!他還能和陳嫣同路一段時間沒錯,可是對不夜縣,生活了這一段時間,留下了很多很美好的回憶,立刻這裡總是一件挺傷感的事情。

即使他知道,明年又能再來。

樂音止,站在稍遠一些地方的公孫弘點了點頭。他也是要跟著陳嫣去長安的,不過家眷就不必了。畢竟舟車勞頓的,即使不夜翁主的車隊算是安逸的,也比不上住在家裡舒服。他的家眷中還有年事已高的繼母,還是不要折騰了。

公孫弘雖然也是離彆之人,可他到底不能和幾個孩子玩鬨到一起,所以這離彆之會也就隻能遠觀了。而作為一名儒生,雖然是半路出家的,他也同樣接受了音樂教育!比起正統的那些儒生,自然多有不如,但鑒賞能力很高卻不是吹的。

陳嫣和宋飛熊的琴瑟並不算是出類拔萃,但兩人,特彆是陳嫣樂音中透露出來的大家氣象卻讓人側目——她一定有一位名師教導,所以從一開始就被手把手教上了一條格局大的多的路。

奏樂這種事,或者娛人,或者娛己,或者兼而有之。娛人者是最多的,但那不過是樂伎之流,樂聲靡靡,初聽讓人著迷,但聽的愈久,便愈是明白其淺薄。陳嫣的樂聲根本不是為了娛人,其中充滿的是‘以我為主’,表達自己心聲的意味。

陳嫣三人互相深深一揖,陳嫣與桑弘羊登上車駕,而宋飛熊隻能留在原地,朝著逐漸遠去的車隊揮手。

上了車,直到從車窗裡看不到人影了,陳嫣才將臉從車窗旁移開,端端正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歎了一口氣。

桑弘羊倒沒有舍不得宋飛熊的意思,所以離彆之情就要淡的多了。想要寬慰陳嫣,便轉移話題道:“嫣翁主與宋女郎琴瑟甚妙呐!”

陳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還會說阿鬆的好話!”

陳嫣和宋飛熊的關係一步步升溫,到現在已經很有些好閨蜜的意思了(至少陳嫣是這麼覺得的)。所以稱呼上也日漸親密,阿鬆是宋飛熊的乳名,一般隻有家人才會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