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6)(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657 字 4個月前

學者對這種事情是很敏感的!貴人當然可以穿非常好的鞋子,但過了界限,將陳嫣腳下這種放在頭上都覺得太奢侈的珍珠裝飾在腳上,這無疑會帶來一些風言風語。

劉徹對此也很有感歎,抱怨道:“朝堂之上到處都是掣肘,一幫子老臣好多破規矩!就說說那朕用的禦駕,車啊、馬啊,用的還不如一般的諸侯王,就是馬匹多了一匹罷了!讓人用上毛色一樣、同樣高大的寶馬,這還有人說!說是什麼高祖時候就是如此,天子當節儉——阿嫣你說說,這時候和高祖時候一樣嗎?”

旁邊的陳嬌先皺著眉頭了,“這些大臣也太無事可做了!回頭讓少府換上寶馬!這些人敢說什麼?”

陳嫣拉了拉陳嬌的袖子,搖了搖頭:“大姐,不是這般的。馬不過是小事,姐夫想換自然能換,禦史又能說什麼?隻是馬匹這樣的小事就如此了,更不要說其他事了!這是有人拿著祖宗之法給姐夫上規矩呢!”

說實話,關於這一點陳嫣也隻能搖頭,這大概是每一個想乾點兒什麼的帝王必定要遇到的事情吧——革新派和守舊黨之間的鬥爭。

而如今守舊黨最大的靠山就是太皇太後...說起來太皇太後本人其實並沒有限製這麼多的意思,她隻是支持從大漢一直以來的休養生息政策而已,不希望劉徹那麼折騰!

事實上,從後來往前看,太皇太後和劉徹都沒有錯。劉徹想的是天下換新顏,大漢能有一股大氣象,成為一個偉大的王朝,事實上他也做到了。而太皇太後希望的則是國家長治久安,一切平平穩穩就好。

劉徹折騰的那些事情雖然很偉大,但也確實耗掉了文景之治以來的國家積累,導致了很多百姓破產、土地兼並和蓄奴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數字,到了後來,他甚至得下‘罪己詔’!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罪己詔’和宋元以後的‘罪己詔’可不一樣!一旦發生點什麼事就下‘罪己詔’什麼的。此時下‘罪己詔’是很嚴重的事情,一旦下了罪己詔,對於皇帝生涯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以漢武帝的性格,做出這樣的行為,可見事情真的到了那個份上。

不過話雖如此,陳嫣還是能夠理解劉徹的。脫口而出道:“‘人言不足恤,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自古以來如是而已。”

劉徹眼前一亮,擊節稱讚道:“正是如此,‘人言不足恤,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阿嫣說得好!”

劉徹平日裡在麵對那些看不上的老臣話不投機,根本說不到一起去。因此很喜歡私下和有才學的年輕人談話,這些人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自然不會有垂垂老矣之態!哪怕很多看法並不全麵,但至少也有一股清新之氣。

不過這些人怎麼也差點兒意思,總不如陳嫣能說話——當初讀書的時候就是這樣了,陳嫣總能一語中的!

劉徹是高興了,陳嬌卻有些不樂,抱怨道:“陛下和阿嫣碰頭了總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什麼大臣,什麼祖宗之法,有什麼意思?陛下當這是自己的朝堂?”

“你怎麼...”劉徹想說什麼,真心覺得陳嬌不合時宜。

陳嫣卻是偏向自家姐姐的,立刻打圓場道:“是極是極!這有什麼可說的?姐夫好不容易有空陪陪姐姐,說些姐姐喜歡的事兒——讓少府的人製些什麼首飾好?姐姐喜歡什麼樣的?”

劉徹開頭隻說了讓少府進一些精巧首飾給陳嫣,卻沒有提到陳嬌。但陳嫣這麼說,劉徹也不會犯蠢,還要反駁她。反正隻是讓少府送些首飾來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首飾對於陳嬌來說是從來不缺的,她那麼有錢...不過添首飾總是一件開心的事情。更何況這是劉徹安排少府製的首飾,意義就更不一樣了。

立刻投入道:“是該挑挑...你不是不愛用首飾的麼?”後麵還打趣了陳嫣一句。

陳嫣笑著搖了搖頭,故意做出嬌蠻的樣子:“呀!這可是占姐夫的便宜呢...多難得的事兒——姐夫,阿嫣可以挑最好最貴的罷?”

陳嫣轉頭看向劉徹,額頭光潔,隻有眉心畫了一朵紅色梅花。似乎這眉心花鈿從上回皇後生辰宴後也成了流行了,人都稱呼為‘翁主妝’。

劉徹很少見陳嫣這個樣子,充滿了小少女的嬌媚。心裡自然不在意這種事,表麵上卻要故意做出不滿的樣子,一本正經道:“說的這是什麼話!人家女郎遇到這般事不是要客氣一番?你倒是光明正大占好處了。”

陳嫣鼓了鼓臉頰,對韓讓道:“韓常侍拿些少府的布帛圖冊來,我要挑最好最貴的!哼哼,天子一言而九鼎,難不成還能反悔?”

韓讓心中有數,自然不會遲疑,立刻道:“唯!聽嫣翁主的!”

見韓讓真往外走,劉徹故意做出生氣的樣子,道:“你這奴才!”

陳嫣笑嘻嘻地挽住姐姐陳嬌的手臂,頭靠在陳嬌肩膀上,眉眼彎彎道:“姐夫彆生氣呀!姐夫自己都說了,如今朝廷有錢、少府有錢!與其姐夫把錢花在彆人身上,還不如花在自家人身上!我和姐姐花了姐夫的錢,那能叫花錢嗎?”

劉徹被她的一通歪理邪說弄的繃不住,笑了起來:“那不叫花錢,那叫什麼?”

“肉爛在鍋裡了啊!”陳嫣一本正經。

劉徹先是因為她這個比方大笑,後又不懷好意道:“誰是肉?”

陳嫣連忙大包大攬:“我是肉我是肉!”

陳嬌在旁擰了陳嫣一下:“什麼肉不肉的?你這丫頭自認是肉了,我可不認!”

“有什麼關係?”陳嫣用手捧住自己的臉,做出花朵的樣子,眨了眨眼睛:“就算是肉,也是最好看的啊!隻要好看就行...吧?”

說到最後陳嫣自己也有點不太確定了。

劉徹、陳嬌大笑!

笑了好一會兒,等到最開始的一點兒話題說完,劉徹坐下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笑了多少回了——這些日子朝堂上的事情格外不如意,後宮之中的人也沒什麼意思,上一回這樣心情舒暢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劉徹其實很懷念過去和陳嫣一起讀書的時光,當時他隻當陳嫣是小妹妹,但兩人上課時傳話,下課時辯論...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世界上的人那麼多,想要在皇帝麵前說話的人不計其數,多得是人夢想著向皇帝推銷自己的主張和學說呢!但是,無論是誰都好像不夠讓劉徹滿意...隻有阿嫣,阿嫣是不一樣的。

他能和他一直說話,說什麼都行。

坐下之後劉徹想起了一件事,便問道:“阿嫣今年不去齊地,沒事罷?”

陳嫣從小時候第一次去了不夜縣避暑,今年還是第一次決定夏天的時候留在長安。劉徹既為她留在長安高興,又有些擔心她的身體。

相比起劉徹的擔心,陳嫣自己倒是輕鬆的多。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無事、無事,早有疾醫看過了,我身體已然養好,幾乎和常人無異,留在長安也沒什麼。真要是覺得暑日難耐,到時候在長安周邊的山上度夏也就是了!”

陳嫣這樣說著,轉頭看向姐姐陳嬌:“家中有山中避暑的宅邸嗎?”陳嫣多少年不在長安過夏天了,對家裡的產業更不曾深入了解過,自然要問姐姐陳嬌。

“自然是有的...”陳嬌回憶了一下,不過她印象也不深刻...因為她從小都可以在長樂宮的清涼殿過夏天,做了皇後之後夏天也不會少了椒房殿的冰啊。再不然天子去彆宮避暑,她也是跟著去的。也就是說,家中的避暑宅邸其實她也不太了解,隻知道是有這麼個東西。

倒是此時已經重新過來伺候的韓讓心中有數,連忙道:“大長公主確有避暑彆苑,隻不過常年用不上,地方不算好,且有些疏於管理了——前些日子大長公主還從少府買了些磚石、大柱、漆料等,為了重新整飭避暑彆苑呢!”

就像陳嬌從小在長樂宮的清涼殿過日子,劉嫖也是常年伴著自己母親,也就是大漢的太皇太後的。她的生活圍繞著母親轉,就算是去彆苑避暑,目的地也是皇家避暑之處才是,自己確實沒有什麼用到的時候。

隻不過以她的身份,買房置地什麼的更像是一種本能。她這個級彆的權貴,彆人都有避暑彆苑,她若是沒有不就顯得不像樣子了麼。所以儘管用不太到,依舊是有所準備的。隻不過常年不用之下,確實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劉徹聞言,立刻道:“朕記得朕在南山有好幾座避暑彆苑的,劃撥一座給阿嫣就是了。”

皇家在長安附近的彆業不要太多哦,而劉徹這裡特指了自己的私產——這並不奇怪,比如他做太子的時候置了一個產業,當皇帝了這也不可能歸入皇家共同產業啊!既然皇帝在少府之外都有私庫了,有一些私產算什麼?

這些私產平常有專人打理,皇家使用也行,賜給自己看重的臣子、皇室貴族也行。

也幸虧此時建築物上皇家與普通貴族沒有太大的差彆,也就不存在太多逾矩的地方,不然要賜給陳嫣還得讓人事先改建一番。真要是那樣,陳嫣今年夏天也彆想及時住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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