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8)(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167 字 4個月前

即使之前表現的再有主見, 說到底也隻是兩個沒經曆過大事的孩子而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就在剛剛一個上午,經曆了可能是最大的轉折, 不會擔憂、胡思亂想才是假的。

這個時候走在前麵的兩個婢女之一回頭, 見她們滿臉緊張和故作鎮定,笑了起來:“你們彆擔心...翁主是個再好不過的主人了,能在翁主身邊做事, 都是極有福氣的!日後有的是好日子!”

旁邊一個婢女卻沒有那麼好說話的樣子,當即打斷了同伴的話:“你瞎許諾什麼?她們還不一定能在翁主身邊做事呢!說不定就被分到莊子上做勞役雜役了。”

雖說二十一金買兩個雜役真的很說不過去,但這件事比較特殊,本來就是為了做好事, 價錢什麼的自然也就沒法說了。

“做雜役也好...莊子上生活雖苦, 但也就是做農活兒而已,還能比原來苦?”宦官的話結束了兩個婢女的討論, 都不作聲了。

的確,看這兩個女孩原來的生活,即使是翁主的農莊也比那更好了——當然,這是因為陳嫣管理的比較嚴, 她名下的產業,無論是什麼產業至少都拿奴隸當‘人’,換做彆人那裡的就不一定了。

宦官和婢女帶著兩個女孩子去了樓上,到了門口回頭道:“我去問問翁主,要不要見見。”

說著跨進門去,兩個小姑娘屏息凝神,聽著屋子裡的動靜, 連頭都不敢抬。

隻聽原來說話一板一眼的宦官一下放軟了聲調,倒也沒有捏著嗓子說話,但不知怎麼的,就是怎麼聽怎麼舒服。

“翁主,人已經帶上來了,要不要看看,也讓知道誰是恩人!這也是她們的福氣。”

“談什麼福氣不福氣的...真的有福氣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這個年紀本該是隻知吃喝玩樂的時候。若是做人奴婢也是福氣了,世上還有什麼好事?”一道女聲傳來,隔著屏風不算真切,但姐妹二人都聽見了。

心中一開始是喜,有個女主人倒是比男主人好多了。

“無須見了,有什麼好見的?我不算恩人...哪有恩人是把人家買來做奴婢的?說不得日後得恨我呢!她們這樣的女孩子一生都比彆人艱難一些,這才哪兒到哪兒!”聲音還有些童稚之氣,但聽在雙胞胎姐妹耳中卻是心中一酸。

即使還沒有見過這個掌握著她們生殺予奪大權的‘主人’,她們心中也很難不生出一種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激之情。不因為彆的,而是因為這個不見她們的貴女將她們當成是‘人’。

在親兄長將她們當成物品買賣的時候,有個陌生人談論起她們的時候,卻拿她們當‘人’。

“翁主說的這是什麼話!是翁主拉拔他們出了泥坑,若是無翁主,這兩個女郎將來會如何呢?說翁主有恩難道說錯了?不隻是這兩女郎,翁主身邊皆因翁主受惠,誰說翁主不是恩人?”宦官說的是好話,同時也是真話。

然而陳嫣卻不願意聽這些話,說到底不過是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甚至有些連力所能及都算不上,隻能劃到偽善當中。她做了什麼好事?出點兒錢、說句話?對於她來說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這是一個輝煌的時代的、一個偉大的時代,但舉目望去不可否認,這個時代悲慘的事情並不比古代任何一個時期要少!陳嫣要是真的有心,一開始就應該以解決這些事情為目標。

或許最後做不到全部,但至少能做一點兒是一點兒吧!

但她沒有,而是選擇了現在的路...改變世界、改變時代,當然,這些改變大都是大範圍來說有利的改變,隻是具體到某一個人就說不定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因為這條路是她自己的意願,沒有什麼比渴望不凡更平凡的呢。而且這條路還比另一條路要來的簡單,至少能看到成功的希望。

“罷了...有什麼可說的呢?去安排好人就是了。”陳嫣不願多談。

宦官見陳嫣是真的不認為自己有恩情,甚至不願意多提,心中暗暗稱奇。但還是很快躬下.身,順從道:“唯!”

這個時候陳嫣和申一公也談的差不多了,隻麵前還放著酒舍送來的飲品,陳嫣便伸手替申一公斟了一杯冰鎮後的米酒。托劉嫖陳嫣這對母女挖冰井藏冰發國難財的福,冰塊這種東西民間也能看到了(當然,前提是有錢)。

這酒舍是聚寶閣的產業,做的是會員生意,檔次很高還在於其次!和普通高檔酒舍不同的是,即使是高檔酒舍也必須考慮盈利的問題,不賺錢還有經營的必要麼?所以在使不使用冰塊這種格外昂貴的消耗品上會有疑慮,這無非是一個成本控製的問題而已。

但聚寶閣專供會員使用的酒舍就不是這樣了,不賺錢,甚至倒賠錢也沒什麼,隻要真的給會員最高享受,讓他們覺得聚寶閣會員這個是有優越感的,那就行了。因為隻要能夠維持這種認同,總體上的聚寶閣就是格外賺錢的,酒舍虧一點兒隻是毛毛雨而已。

事實上,真的考慮到聚寶閣的屬性,整個聚寶閣都虧錢陳嫣也不介意。因為聚寶閣本身不賺錢,陳嫣也能利用聚寶閣的影響力做很多事——影響力是什麼,是權力的一種!有了這個,錢就是小事了。

不過現在的商業思維顯然還沒有進化到這個地步,陳嫣隻需要讓聚寶閣常常做各種活動、為會員提供各種各樣的方便、資源等等,這就足夠會員們追捧了。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因為如果靠他們自己,甚至普通的抱團,花同樣的金錢這都是難以達到的。

就這樣,陳嫣還不斷地讓人推出為會員著想的舉措,處處為會員行方便,弄的會員有時候都不好意思了。去年甚至有人說要不要漲會員費,五金是不是太少了——五金對普通人來說是一大筆財富,對於能夠入聚寶閣的商人卻不算什麼。更何況,與得到的各種好處相比,這確實不算什麼。

雖然最後聚寶閣也沒有加會員費,但也能由此看出大家的態度了。

“今歲夏日在莊園裡辦‘群英會’,事後送的禮盒要多多用心。唔,到時候禮盒中用布帛寫下一些祝詞,落款處空下來,由我親筆填上...也是心意。”陳嫣圍繞著這些瑣事布置了一會兒。

申一公一一記下,哪怕是瑣事也沒有隨便敷衍的意思,更不會覺得陳嫣有插手自己工作的意思。

不夜翁主...不夜翁主大概就是那種人,如她自己所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至於平常偶爾有想法,她也不會有太多的顧忌,直接就說出來了。她真的沒有太多彆的心思,就是想法比較多,然後就想到就說了而已。

申一公也是工作了一段時間才逐漸適應陳嫣這種行事作風。說實在的,讓現在的他再去彆人手上工作,或許反而會不適應。因為陳嫣托付的信任太多,能夠讓他無拘無束地做事。與此同時她又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放任型,總能夠在理解的基礎上有自己的想法。

有的想法顯得有些不切實際,但有些想法雖然與眾不同,但仔細想想卻是有奇效的!其中的道理很值得琢磨,每次琢磨陳嫣的想法,申一公都覺得很有收獲。

“翁主總是很看重‘會員’的想法。”申一公慢慢喝下陳嫣斟的米酒。

陳嫣想也不想道:“因為‘會員’才是聚寶閣的立身之本!有這些會員在,能影響這種會員,這是多大的一種權力啊——權力,申先生是知道的權力有多重要的罷?申先生過去在程鄭手下做事的時候應該深有體會才是,能夠有人脈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申一公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放眼商界,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不少,而在實際運用的過程中能夠完全執行的卻是少數。若是其他人創立了聚寶閣,總是很容易將‘抽血’放在首位,而不是將服務會員放在首位,服務會員隻是為了順利進行前者而附帶的。

表麵上看這樣也沒什麼問題,但時間長了有些東西就會被忽視。很多事情當局者迷,旁人清楚地看出偏離方向,再走下去是自取滅亡,但本人往往無所察覺。

陳嫣卻不同,她總能夠抓住最核心的那個點,然後心無旁騖!她認為聚寶閣是為會員提供便利與服務,那就真這麼想了,而不會讓雜念影響到這裡。她甚至讓聚寶閣做事的人也隻這麼想...至於怎麼用聚寶閣賺錢,那是彆人去想的。

“因為人是很難兼顧兩種想法的。”陳嫣當初就是這麼說的。

“話雖如此,但能如翁主這樣看的明白透徹的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申一公頓了頓,才板著他那張臉道:“所以...翁主也不必總是如此謙虛。”

“?”陳嫣【喵喵喵!?

陳嫣不懂申一公的意思,但不隻是申一公,事實上陳嫣手下和陳嫣接觸的比較多的人都有這種感覺。陳嫣身上有一種很矛盾的東西,對自己做的事情極端自信(他們很難不被這種自信的人格吸引,樂於和她一起工作)。同時,她對自己就不太有自信了。

她似乎總是低看自己本身,覺得自己除了出身好,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不值得其他人另眼相看。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成事,而和她這個人關係不大...實際上,關係大了好麼!

有本事的心氣都大,並不是簡單的一個人足夠強,就心甘情願跟著了。真要這麼說了,所有人都去業內的第一的地方了,第二、第三這些地方的頂級人才並不輸第一,這算是怎麼回事?

見到陳嫣疑惑,申一公又覺得自己說了多餘的話...果然,他並不是那種會說話的人。

其實保持現在的樣子也沒什麼不好的...這種質樸地讓人覺得有些笨拙的表現,固然和這位不夜翁主的其他部分不太相符。但不得不說,這不討人厭。

稍微談了一些經營上的事情,時間差不多了,陳嫣便告辭離開。倒是申一公留了下來,因為一會兒他還要在此招待另一位客人,當然,都是和工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