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1)(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1161 字 3個月前

蘭澤多芳草。

顏異渾身包裹著水澤的氣味, 醒來的時候昏昏沉沉。撐起身, 費力地回望一圈,難得地出現了茫然的情緒。

但在他自己意識到自己的茫然之前, 注意力已經轉移。

“你怎麼才來啊!”聲音裡麵有一點點責怪,但因為實在是太穠麗多情了, 隻會讓人聯想到蜂蜜之類又甜又粘的存在。

“你怎麼才來啊!”樹下落英繽紛,明明是不是這個季節的桃花開得紅豔豔。樹下站著穿青碧色衣衫的女郎,似喜似嗔地看著他。他不說話, 於是又追問了一句。

顏異張口結舌...他從來是不善言辭的那一個, 但他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有的時候語言隻會掩飾一個人的思想而已, 他不需要說太多話, 他會用行動辦到一切。

但在這一刻, 顏異確實是有一定程度的懊惱的...如果他能夠告訴她, 他為什麼才來就好了。

顏異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頭腦暈沉沉的,渾身都在發燙。

女郎似乎發現了他的異常, 走過來碰了碰他的額頭, 滿臉緊張:“你生病了啊!”

“沒有...”顏異聽到自己解釋, 解釋的很慢, 但很堅定。雖然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但他的本能與直覺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女郎懷疑地看著他,圍著他繞了幾圈,似乎是想看看他好不好。但這又怎麼能看出一個人生沒生病呢?所以——一雙有些冰涼的雙手碰到了他的手腕,輕輕摩挲著。

“當真無疾麼?我看看。”嘟囔著, 女郎捏捏他這裡,碰碰他那裡。手指冰涼,與他越發灼燒的體溫內外相激,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他抓住了女郎的手腕,發現真的太纖細了,被他握在手中,與春日裡的柳枝一樣:“女郎要莊重!”

“咦?我有什麼不莊重?”明明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女郎似乎一點兒不在意,反而靠地更近了。她有一雙太過無辜明媚的眼睛,當這雙眼睛隻看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就糟糕了。

從此之後,再也無法忘懷。

眼睛裡是笑意盈盈,顏異的聲音堵在嘴中,喉嚨滾了滾,最終想好的說辭全都沒有了。他隻是

湊近了,嘴唇碰了碰那雙眼睛...燒的頭更昏沉沉了。什麼都是滾燙的,隻有碰到她的一小片皮膚,有著一點涼意。

女郎一下就笑了起來,似乎是覺得有些癢,又似乎是覺得現在的情況很有意思。她仰起頭來看他,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眼睛裡倒映著他,流瀉出一段春日裡最明媚春.光。

她說:“噫!公子你不莊重呀!”

她是戲謔之語,但顏異知道,她說的沒錯,他是不莊重,應該說很不莊重。但...他又親了她一口,這次落在了額頭上...他可以更不莊重!

“看來你是真的無疾,看起來好的很呢!”捂住額頭,女郎哼哼了兩聲。似乎是覺得有一點兒生氣,轉身就跑了。

顏異覺得自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渾身發燙,灼燒的呼出的氣也是滾燙的,已經不具備思考能力的自己,隻會下意識地跟著她走。另一半則是有理智的他,他會想,這是怎麼回事呢?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看著自己一切舉止。

前者控製了他的身體,後者隻能做到旁觀而已。

女郎並沒有走遠,她藏在了附近的水澤中,一叢叢芳草生長在水中,她就站在那裡,長長的裙擺有一小部分撒在水麵上,輕輕漂浮著。

顏異看到她手上拿著一束潔白的鮮花,他跟著她誤入蘭澤深處,衣衫下擺也打濕了。

女郎嗅著潔白的鮮花,拿給她看:“好不好看?”

然而不等他說什麼,花就打在了他頭上,花朵上的水珠沾濕了他的頭發,同時花香味撲了他一滿臉。

水澤的氣味越來越重了,和雨水的氣味很像...恍惚中他這麼想,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女郎見真的打中了,又吃吃地笑了起來...顏異這才知道,哦,原來她是在與他玩笑——他沒有任何惱怒,反而鬆了口氣。說實話,如果她是真的惱了他,他還真沒有辦法讓她消氣。

他不懂這些。

然而他的不說話卻被女郎認為是生氣了,睜大了眼睛,涉過沒過腳背的河水,抱著他的手臂。眨了眨眼睛:“你生氣了嗎?彆生氣啊...與你玩笑呢!”

“沒有...”“嗯?”“沒生氣。”

女郎再次高興起來...她似乎總是這樣,情緒變化的很快,讓他根本捉摸不著。一會兒不高興,一會兒又很快高興起來。一會兒很有興趣,一會兒又有可能漠不關心。

她拉著他的手走入蘭澤深處,在他耳邊央求道:“你和我來呀!”

她拉著他的手,輕而易舉地帶動了她——顏異要比她高大的多,如果他不想的話,他是不會動的。

高大的青年低垂下了眉眼...他覺得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是她的話,根本用不著央求...無論她說什麼,燒到頭腦發燙的他都是無法拒絕的。

“就這樣跟著我來了?好乖啊...”女郎穠麗的嗓音又喋喋不休起來,她笑著說:“若我是水中精怪,欲引公子共沉水中,同遊水府,公子也來嗎?”

漢代的水府其實就是黃泉世界...凡人入水府的方式隻有一種,那就是死亡。

顏異不說話,隻是很認真地看著女郎...如果是正常情況,顏異絕對不會答應如此荒唐的言語。當然了,如果真是正常情況,他本就不該陷入到如此荒唐的情境中。

但現在就是不正常,所以他看著她,忽然覺得如她所言也沒有什麼不可。

女郎似乎很愛笑,又吃吃嬌笑了起來,倚靠在他的身上,直到笑夠了才道:“公子,不能同生,便共死吧...若是共沉水中,便不用經曆世事無常,算是‘至死不渝’了!”

她說‘至死不渝’的時候睫毛都在微微顫動,顏異覺得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了水汽當中,每一口都是飽和的水以及草木的味道——都快喘不上氣來了。就是不知道這是因為水澤之中水汽太重,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人總是衝動型的動物,即使他人眼中足夠穩重的顏異也是如此。更何況現在處於特殊情況的他,根本沒有了平常的冷靜。

在聽到她似乎是玩笑,又似乎是真心的話後,他生出的是同樣的感覺。

現在已經很好、很足夠了,共沉水中,那便到死都是好的,又有什麼不可呢?

漢代人比較輕視死亡,一方麵是上古風氣還沒有消散,普遍覺得人死是一件隨時可能發生的事情。另一方麵也和此時的生死觀有關,大量的漢代人相信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終結,反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死後世界才正要開始呢!

“好...”他聽到自己這麼說。

衣帶被扯住,一步一步,兩人逐漸步入水澤深處,水深到了腰部。

女郎忽然一笑:“公子怎麼真隨我來了?”

不等他說話,便把他推上了一邊藏在蘆葦叢中的竹筏:“來,與我來。”

不去管竹筏漂向哪裡,順水而下,輕輕滑過碧波,水汽彌漫,甚至看不清兩岸風光。

‘嘩啦’,竹筏破開碧波時發出聲響。

女郎半身濕透了,青碧色的衣裙貼在身上。顏異坐在竹筏上,她便靠在他懷中,交頸耳語:“公子怎麼不說話?”

嘴唇不小心碰到耳朵,顏異神色不變,手卻在女郎的背上輕輕摩挲著...他的心已經亂了。

他的心裡有火,與身體外的水汽相激。

芳草蘭芷裝飾了竹筏,竹筏順水漂流,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乘坐竹筏的青年和女郎並不在意。

有一陣山風吹來,渾身濕透的女郎輕輕顫抖,小聲說:“公子...我冷呢。”

顏異並不覺得冷,身體裡的灼燒感始終沒有消退...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她暖和起來。但不要緊,對方在他陷入深深苦惱當中時就已經有所動作了。

青碧色的輕薄衣裙被剝下來,一雙雪白的臂膀挽上了他的肩膀:“公子...好暖和...”

一張冰涼的小臉正在他的頸窩不住磨蹭:“抱抱我...公子,你抱抱我啊...”

顏異眨了眨眼睛,目光溫和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