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7)(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066 字 5個月前

當然,脫離時代背景談這些就沒意思了...就事論事,在這個時代,桑弘羊的表現可以說是‘正常’,至少沒什麼可指摘的。

桑弘羊本想說自己當然知道!但是在陳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一下就心虛了。雖然他覺得自己肯定比陳嫣和裴英兩人強,但這麼說不就成了五十步笑百步了?那有什麼意思?

陳嫣見他失語,就笑了起來:“所以,彆人或可說得,子恒你就罷了!”

夕陽西下,海邊落日極好看——裴英本來就不說話,現在陳嫣和桑弘羊也一時不語,於是陡然之間就安靜了下來。

靜謐了好一會兒,隻聽得見海潮聲一波又一波。陳嫣忽然看向桑弘羊:“子恒,將來你來做這孩子的老師如何?”

其實陳嫣更想讓桑弘羊給肚子裡的孩子當乾爹,這個孩子生來就沒有父親,所以陳嫣希望有一個男性長輩可以成為向導。這樣的人當然不能隨便選,這可能會影響孩子的一生。桑弘羊是她最信任的人了,不找他找誰呢?

不過此時還沒有義父、乾爹之類的態度,讓孩子叫桑弘羊叔父之類也是必然的事情,不必再多做什麼。

但認老師就是另一回事了,這能讓這個孩子多一個名正言順地親近、學習、以此為榜樣的男性長輩——古代的老師和現代的長輩根本不是一回事!雖然都是傳道授業解惑,然而實際意義卻截然不同。

在知識珍貴、得傳承艱難的時代,老師的意義可以和父母相比肩!父母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是給予自己凡胎肉骨的恩人。那麼老師無疑就是在精神上重塑自己,讓自己命運在此發生改變之人!

所以說‘天地君親師’,在天地君之外還要增加一個‘師’,這並不是來湊數的,而是這確有其意義。

桑弘羊沒料到陳嫣忽然說這個,嘴唇翕動了幾下——從裴英的角度來說,桑弘羊他的眼神、他的下意識反應已經出賣他了,明明從頭到腳、每一根頭發絲都在說他願意,他高興的要死,但最後卻還要說反話。

“哦?讓我來做老師...這不太好罷?天下哪個名士大家你不認得,若是為孩子拜師,該是十分容易的。就算是個女子,有些大家古板不願意收入門牆,也總有開明的...”桑弘羊清清嗓子,一副滿不在乎,其實在乎的要死的樣子。

“相比之下,我能教他什麼?”桑弘羊說著,餘光還瞥了一眼陳嫣的小腹,這個時候了依舊看不出來裡頭揣了個孩子。

桑弘羊說的話也不算是假話,陳嫣的聲譽擺在那裡,又有編書之事讓她的名望進一步加大。諸子百家,各個名士,恐怕都願意收下她的孩子做學生。一方麵是交好於她,另一方麵也是相信‘老子英雄兒好漢’,相信陳嫣的孩子絕不會天資平庸。

這並不奇怪,雖然漢代並不像商周時期一樣,任何官位都是世襲,一切種種從血統來,也是半世襲製的。除了從中下階層引進新鮮血液入統治階層,統治階層本身確實是一個內部傳承製度。

比如說,一個人做官了,他的兒孫基本上也能做官...不是說大量的兒孫人人都能做官,但至少能保證能蔭蔽一兩支,這已經很厲害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先輩的遺澤流到了後輩身上,也是因為漢人確實相信,某些優秀品質是可以通過血脈傳承的——是的,華夏民族是能在很早時候就說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偉大民族,有英雄不問出處的傳統,但也沒有因此否認傳承、血統的力量。

事實上,即使到了現代社會,人們依舊無法完全擺脫這方麵的認知。如此,又怎麼能苛責更多靠本能認知認識世界的古人呢?

陳嫣本人的天賦在學界也是出名的好了,甚至有人覺得,她如果是個男子,早就被認為是一代名士大家了...更激進的,認為她就算是個女人,也堪稱大家!顯然,此時民風還很開放,也有不少女人獲得了隻有男人才能獲得的成就,出一個陳嫣並不算挑戰大家的世界觀。

她的子女,入那些大家的眼是輕而易舉的。

“你願意教他什麼就教什麼,”陳嫣輕輕摸了摸小腹,然後就笑了起來:“好奇怪,這裡竟然真有個小娃娃,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子恒,我信任你,最信任你,所以這孩子隻能交給你。”

陳嫣轉頭看向桑弘羊,金紅色的夕陽光輝灑落在她的眼睛裡,波光粼粼一片。

桑弘羊一慣能言善道,此時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太沉重了,這裡麵全都是陳嫣的信任。

“我會好好教導他!”桑弘羊自言自語道。

裴英奇怪地看了一眼桑弘羊,覺得這家夥好像有點兒問題。這話應該和陳嫣說才對,但現在陳嫣都走了,說這個有什麼意思?

是的,陳嫣已經暫且離開了。她現在每天都按照作息來,散步一會兒之後自然要去洗漱,洗漱之後還有一會兒聽音樂的時間,這是她給自己定的胎教時間,專門聽一些舒緩的音樂。

另外,每天早上還有人專門負責念書,念的也都是先賢大哲的大作!

說實話,這種‘胎教’沒有太過硬紮的理論支持,特彆是胚胎發育早期,更看不出有什麼用。但反正也沒有壞處,陳嫣覺得試試也不會有錯!更何況,不管這些有沒有讓小胚胎得到熏陶,反正是讓她心情平靜舒緩。

母親心情好了,孩子自然也好...這邏輯,沒毛病呀!

而陳嫣一走,留下的就是桑弘羊和裴英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或許是覺得海邊散步、呼吸呼吸帶著潮水味道的空氣確實不錯,兩人不約而同地留了下來。

然後就有了桑弘羊的自言自語。

桑弘羊現在看上去有些‘此人已瘋’的樣子,但最終他還是平靜了下來。轉頭看向裴英:“此行,阿嫣就托付你照顧了。”

裴英懂桑弘羊的意思,陳嫣這一路去蓬萊島是和他同行的。不管周圍的人準備地多周全,他都始終有些不放心。相比起其他人,在桑弘羊看來,裴英至少是一個可以托付的人。

裴英再次覺得桑弘羊真是個非常奇怪的人,不是他本身,而是他和陳嫣的關係上很奇怪——他能看出,桑弘羊因為陳嫣的孩子要給他做學生了而覺得非常高興。裴英甚至覺得,對於桑弘羊來說,說不定他的親生子女都比不上陳嫣的孩子。

不,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

說來或許有些三觀不正,但事實就是如此。桑弘羊本身並不是一個喜歡孩子的人,家裡兄長的孩子也從來沒有過逗一逗、抱一抱的心思。說到孩子,他更多時候就是覺得麻煩!成年人犯錯了還可以講道理,小孩子怎麼講的通?

對於自己的孩子,桑弘羊也沒有太多不同的感情。他計劃要好好教導這些孩子,讓他們學會該學會的東西,至於他們的人生之路,自己去選擇就好了。就像他當年,也是自己決定了自己的道路。

至於在他們身上延續自己這類情感,說是桑弘羊古怪也行,他是真的不存在這種...感情。

但就是這樣的桑弘羊,卻是重視陳嫣的孩子的...這大概是某種程度上的愛屋及烏——他不算愛自己,所以對於自己的孩子做不到愛屋及烏,而陳嫣不一樣。

裴英是不太能夠理解桑弘羊和陳嫣的感情的,主要是在此之前他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存在。似乎納入哪一類感情中都顯得不正確,如此一來,他之前記得的那些也就毫無意義了。

不過不能理解本身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事實上,很多時候他連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懂,此時追究其他人更為複雜的感情,有些不明所以也是正常。

裴英將全部的疑惑都瞬間丟開了,他就是這樣的人,拿得起,更放得下,幾乎從來沒有過糾結的時候...即使是再困難、在複雜的選項,對於他來說也沒有猶豫遲疑。

現在的他隻對於桑弘羊的一句囑托不快,嗤之以鼻道:

“你將她托付我?憑什麼?”

“我接的是她的委托,陪她去蓬萊島。”裴英轉頭看向桑弘羊,眼睛裡有一絲嘲弄:“你可彆弄錯了什麼,你管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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