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7)(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110 字 3個月前

當時的王溫舒隻要想到當年是自己把陳嫣交給裴英的,就是心中飲恨。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當年如果不是裴英,而是他呢?他拋下一起,也不聽陳嫣什麼分析,就陪著她去突破艱難險阻,然後浪跡天涯...是不是就可以去碰那份可望不可即?

那個時候他每次去臨淄那邊辦事,都會去一趟不夜縣,大約就是想碰碰運氣。雖然他也知道陳嫣出海了,但她始終是要回來的,說不定就遇到了呢?

有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可笑,他這種在海邊碰運氣的行為倒是和齊地修仙的方士仿佛,他們也是這麼在海邊等著雲氣翻湧,然後等某種異象。當然了,最好還是能遇到海外仙山來的仙人。

但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來,等不來陳嫣,他又向桑弘羊打聽裴英的下落...當時他是想要殺了裴英的。他可沒有什麼大度的情懷,王溫舒少年時起就是能跟著人劫道、盜墓的狠人了!這些年看起來是收心養性了不少,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要說他莽,也是真的莽!

桑弘羊一開始還敷衍他,最後弄的沒辦法了,總不能看著裴英這個苦逼背黑鍋吧!要是裴英真的抱得美人歸,那也就算了,活該被人恨!但明明不是啊!天天在海上最危險的地方跑,為集團的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算了,還是做個人吧。

本質上來說,桑弘羊是一個挺講究‘公平正義’的人,這也是他做財務的風格。有進有出、有借有貸,一碼歸一碼吧!

所以他說了真話。

“確非裴英...你不必再想著尋裴英的晦氣了...那人與阿嫣也再無可能。”之所以補充後麵一句話,也有桑弘羊要息事寧人的意思。雖然他也不喜歡顏異,當年他都殺上人家臨沂老家了,差點兒鬨出人命來!說他不討厭顏異?那才是見鬼了!

之所以息事寧人,更多是他不想事情再擴大了!

陳嫣的自尊心是很強的,關於這一點,和陳嫣一起長大的桑弘羊再清楚不過!陳嫣能吃一次回頭草,這已經令他震驚!但這種事可一不可二,總不能再來一次吧?所以經過這一次的分手後,陳嫣是真的再也不可能和顏異破鏡重圓了。

桑弘羊不想王溫舒再生出事端來...真要是他衝動之下做出了什麼,先不說顏異不是什麼無名小卒,弄不好王溫舒就得折進去,就算是他發動關係撈人都沒用——桑弘羊和王溫舒的關係挺普通的,不過他認可王溫舒的能力。沒了他就得給泰和錢莊再找個主管,這件事或許不難,但想要一個他這麼能乾的,那就難了。

再者說了,桑弘羊更擔心日後陳嫣知道了這件事的收尾,有的是折騰!

“吾不怕,你怕什麼?”當時的王溫舒如此說,語氣冷凝又輕蔑。

桑弘羊則是百無聊賴地攤了攤手:“我可不是怕事,你自己不怕死,難道我還替你憂心到這份上?我又不是你爹...我隻是憂心阿嫣而已!本來這件事到此就了來,日後還能翻出水花來?”

說到這裡,桑弘羊以一種同樣輕蔑的眼神回應王溫舒。他同意王溫舒是個有才能的人,陳嫣對於這個人的大多數評價都很準確。但是他從來都覺得王溫舒工作以外其實是一個很不聰明的人,甚至就連工作,他也是運氣好遇到來陳嫣!

本質上他是一柄很鋒利的刀,但太薄太脆來,在商人的同時,自己也會磨損的厲害,一不小心還有折斷的風險!

擅長謀事,不擅長謀身...再加上一些性格弱點,簡直處處都是破綻!

換一個用他的人,在工具人的使命完成之後,估計也就是隕落的命運。

現在他的感覺也沒變,他根本沒有弄清楚現在這事情是怎麼回事!

“你根本不懂有情人之間的‘情’是何物!”桑弘羊是以嘲弄的語氣說的:“所謂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然而在重於泰山之後,也可要不了多久就令人棄如敝履!若是‘情’能一直不變,這世上要少多少癡男怨女?”

說到這裡,桑弘羊都有一些循循善誘的意思來。

“阿嫣曾與我論及此事,她有一說,我深以為然——‘所謂情,本就不可持久!曾經春日裡‘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情.人,就算是結成夫妻,又能一直如前嗎?不是變心,而是成為父母兄弟一樣的親情。若想要持久,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不圓滿,讓人心心念念許多年,在心裡始終是當年的樣子...至於其中一個英年早逝,那更是壞事,本來隻能懷念十年的,可能要記二十年、三十年、一輩子!’”

“這樣...你還要去做什麼嗎?”當時的桑弘羊笑的漫不經心,似乎已經篤定王溫舒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不管心裡有著怎樣的掙紮,事情確實如桑弘羊所料,王溫舒沒有去臨沂。

但考量利弊得失的時候能夠控製住心中的情緒,不代表真的見到真人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顏異’這個名字不知道在王溫舒的腦子裡過過多少次來,每多想一次,就是一次的憤懣、厭惡、仇恨不得排遣。

於是看到顏異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完全托管給來本能!

這樣說起來,陳嫣說他是瘋了倒也沒錯!所謂瘋子,不也是無法控製住自己,身體交給了混沌的本能麼!

王溫舒一邊極端厭惡著顏異,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兒,他是既厭惡又嫉妒。另一邊,他又無法控製地去注意對方——並不是彆的,他就是想知道陳嫣最終愛上的男子是什麼樣子。

其實知不知道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不同,知道了顏異是什麼樣的人又怎樣呢?難道他能變成顏異?事實上,就算是變成顏異,恐怕也沒用來!

但人性大多數時候就是一點兒不理智,他就是想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想要確定自己輸對方哪裡來...即使這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而最終他能得出的結論也不過是——果然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他出身卑賤,而對方是複聖之後、名門望族。他秉性剛強,喜歡耍狠鬥氣,而對方謙謙君子,行事可以說是溫潤柔和。他小時候窮怕來,現在最愛漫天花錢享受,吃穿住行無一不要最精最好的,堪稱金碧輝煌。而對方呢,至少現在看來沒有這種喜好,穿淺色衣衫,磊落非常。

他像是礦石百煉之後成金,而對方則是剖開石頭取出的玉石,一點一點打磨出溫潤的光澤。

王溫舒不服!!

當他能夠以第三者的角度去評價顏異這個人,他也得承認,這是一個很優秀的人。這幾乎不用質疑,如果連這一條都質疑,就得想想陳嫣當初是不是瞎了眼來,竟然會愛上對方。

但優秀歸優秀,卻不能讓王溫舒心服口服...憑什麼是他呢?

如果真的是他連觸及都不能的人物也就罷了,偏偏不是...至少他真覺得不是,這讓他怎麼服氣?

越想越鬱結,在陳嫣還在沐浴的時候,他闖進了安排顏異沐浴的地方。好在演繹這個時候已經穿好來中衣,不然的話場麵恐怕會更加尷尬。

“憑什麼是你!?”王溫舒可以說是開門見山,發現顏異露出來不解的神情,他又道:“我聽桑子恒說過你與嫣翁主之事!憑什麼是你?若是你可以的話,憑什麼不能是我?”

這就是他的不甘心來!

然而顏異隻是看了一眼這個十分失禮闖進來的人,輕描淡寫道:“...隻能是我。”

彆的什麼不說,唯獨這一點,顏異確實是篤定而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