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做完了,便進來關上門,談起了正事。
“甜甜,我想好了,他不是說他下個月要回去給他叔叔賀五十大壽嘛,我就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跟過去。”謝鐘靈豁出去了,她出來得早,遇事從來不怕,隻會迎難而上,因為她知道,隻有這樣才會快刀斬亂麻。
而那些畏首畏尾的做法,隻會夜長夢多,拖出大問題。
孟恬恬跟鄭長榮對視一眼,覺得這法子太危險了:“姐,要不你等媽媽和老謝回來了再說?軍隊的人已經接應到他們了,大概一個禮拜後就能到家。”
“真的?”謝鐘靈高興壞了,“哎呀,你怎麼不早說!那行,那我等媽媽回來再說。哎呦,我都十八年沒見過她了,她還能認得我不?”
“不知道。”孟恬恬自己都沒見過親媽呢,這會兒跟姐姐一樣,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
謝鐘靈放下筷子,握住了妹妹的手:“你不要緊張,咱媽人很好的,雖然她脾氣有點臭,可是她嘴硬心軟,是個熱心腸。”
“那姐,你知道不知道咱媽喜歡什麼?我想給她準備點見麵禮。”孟恬恬這些天已經摸清楚媽媽的性格了,確實跟姐姐說的一樣,刀子嘴豆腐心。
不過媽媽這陣子都在逃亡路上,是沒時間好好坐下來跟她聊一聊興趣愛好的。
所以她隻能來問姐姐了。
謝鐘靈回憶了一下:“聽老謝說,媽媽很愛美,喜歡穿各種各樣漂亮的旗袍。還喜歡把頭發盤成各式各樣的發髻,再戴上金光閃閃的首飾,臭美得不要不要的。不過這年頭,金銀珠寶估計是沒有了,咱可以去海邊弄些珍珠貝殼,給媽媽做點不一樣的首飾嘛!至於旗袍——”
說著她看向了鄭長榮:“妹夫你會做吧?你會的話教教我家甜甜,讓她給自己媽媽儘一儘心意。”
“會。”鄭長榮就沒有不會的,他笑著看向自家媳婦,“正好,我也打算給甜甜做兩條,隻不過暫時不能穿出去,就躲在家裡穿穿。”
“我知道,總是要低調一點的,不然會惹麻煩。要不這樣吧,你畫個圖樣給我,我找個老裁縫也定做一身,等我媽回來了,我就跟給她送上兩條同款不同色的,哎呦,要是能穿出去就好了,母女三個那就是三朵金花,不要太好看哦!”謝鐘靈想一出是一出。
不過這個提議孟恬恬很喜歡啊。
她的眼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小星星,她抓住了鄭長榮的手:“就一個禮拜,來得及嗎?我學得會嗎?”
“我手把手教你,不難。”鄭長榮反握住小媳婦的手,寬了寬她的心。
三人又聊了會,看時間不早了,小兩口才辭彆了謝鐘靈,去附近招待所歇著了。
孟恬恬不放心,又看了眼媽媽跟老謝他們,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了雲南境內抵達了廣西,她高興得不行,趕緊問了一聲。
“媽,你是直接回來還是要去首都再回來啊?”孟恬恬很是好奇,也不知道一個禮拜夠不夠。
霍齊家在心裡回道:首都的專案組明天就到,等到了廣州,我們會坐專機去首都一趟,然後再回來。大概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去看你了孩子。
“哦,那我不急,媽你照顧好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原來還要等上半個月啊,孟恬恬有點失望,但同時也鬆了口氣。
真怕自己一個禮拜學不好做旗袍呢。
可要是半個月的話,那努努力應該還是可以的。
跟媽媽道了晚安之後,她一個翻身趴在了鄭長榮懷裡:“媽媽要先去首都,要過半月才能回來,明天咱們去國營商場挑些好的料子,我多給媽媽做兩身衣服。”
“行,那你好好學,我這手藝可是不外傳的。”鄭長榮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家媳婦。
小媳婦果然沒讓他失望,雙手環著他的脖子,笑得那叫一個甜美:“那言外之意,我不是你的外人咯?”
“當然,你是我的內人,是我的愛人。”鄭長榮眸子一暗,一想到範海林說的那些屁話就不爽,強調道,“甜甜,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唔……”孟恬恬剛想說當然啊,她又不喜歡彆人,可她話還沒出口,就被她家長榮哥哥堵住了雙唇,字字句句都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
第二天,兩人去國營商場大買特買,把鄭長榮攢的布票全花完了。
最後東西實在是拿不下了,隻好買了兩個編製袋,叫鄭長榮往後背一甩,扛上了公交車。
車上的乘客都盯著他們打量,好奇道:“你們不會是給供銷社補貨的吧?”
孟恬恬笑著回道:“是啊嬸子,我們都是供銷社的。”
反正在外頭,撒謊不要錢,也沒人認識他們。
下車後兩人通知了一下二姐媽媽要過半個月才回來,鄭長榮順便把畫好的圖樣交給了謝鐘靈,兩口子這才往長途客運站去了。
等車的時候,兩人百無聊賴地看著大馬路,聊起了天。
“呦,你假期就剩一天了吧?”孟恬恬算了算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鄭長榮點點頭:“明天把東西都收拾妥了,小木屋正好留著,萬一丈母娘要住呢。”
“對哦,老謝還沒離婚,媽媽肯定沒地方住。那架子床要搬走嗎?”搬走的話,媽媽就沒床睡了。
鄭長榮摟著她的肩膀,貼在她耳朵邊上,道:“搬,那可是咱倆第一次那個的床。明天咱再給丈母娘重新買一個。”
“……”什麼人啊,在外麵都能臊得她麵紅耳赤的。
她捶了他一拳頭:“乾嘛啦,那你怎麼不把供銷社的床也搬走?”
“這個提議不錯,那我現在就去把那張床買下來。”鄭長榮分到的大院正好缺床。
見他真的轉身要去買床,孟恬恬臊得趕緊扯住了他的袖子:“你好討厭啊,供銷社的都是公家的,買不了不說,還會被人笑話的!”
“那就不去了。“鄭長榮故意的,他把小媳婦往裡麵推了推,“彆站外麵,不安全,來,站我裡邊。”
孟恬恬原本還想再跟他吵吵兩句的,見他這麼細心,又不忍心說他了,牽著他的衣擺,紅著臉躲到了裡側。
客車來了,男人的大手在她後背輕輕推了一把:“你先上。”
這麼細枝末節的地方,但她就是被感動到了,等兩人都坐好了,她便趕緊撲到了他懷裡,膩膩歪歪的,抱緊了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車上人不多,但是這麼兩大包布料子還是被售票員嫌棄了。
這個女人打量了一眼孟恬恬,再看了看她身邊的男人,臉上閃過嫉妒的神色。
這個男人好帥,可他媳婦又黑又胖的,也太醜了吧?
她的敵意讓鄭長榮非常不爽,一個眼刀子飛過來,問道:“我們夫妻倆得罪你了?你要用吃人的眼神看人?”
一句話惹得這個售票員很是狼狽,原本打算問他們要三張票的,想想還是沒敢收那兩包東西的票,灰溜溜地走了。
孟恬恬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嫉妒上了,她抬頭看了眼往前麵走去的女人,沒說什麼,隻是把腦袋枕在男人肩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長榮哥哥,你膀子真硬啊,硌腦袋。”
“那你等等。”鄭長榮把過道裡的編織袋拽過來,拉開拉鏈,取了一塊布料子出來,疊疊整齊,墊在了肩膀上,“靠吧,到了我喊你。”
“你真好,我最喜歡你啦!”小媳婦的小嘴兒怪甜的,說著還親了男人一口。
那售票員立馬撇了撇嘴,罵道:“不害臊!”
這回孟恬恬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高興了:“我害不害臊關你什麼事?我沒偷沒搶的,躲後麵親我男人一口礙著你了?你這麼害臊的話,你為啥要偷看呢?你不會是自己沒有男人,就知道盯著彆人的男人吧?我呸,不要臉!”
一句話罵得那售票員花容失色,氣鼓鼓地跑過來要跟孟恬恬理論,可她剛到跟前,便被鄭長榮那冰冷的視線嚇回去了。
回到前頭,她憋著一肚子窩囊氣,再也沒有多看一眼後麵。
孟恬恬哼了一聲,撓了撓鄭長榮的手心:“謝謝啦,幫我嚇跑了壞女人。”
“你我夫妻,說什麼幫不幫的?”鄭長榮反手將她摟在了懷裡,他們坐在最後麵角落裡,確實礙不著誰,怕什麼。
到站的時候,小媳婦已經在他懷裡睡著了,他等彆人都下車了,才親了親她的額頭:“到了,走,回家給丈母娘做旗袍去。”
孟恬恬趕緊睜開眼,牽著他的手就跑,結果卻壓根跑不動。
視線裡,男人笑著指了指落在後麵的兩包衣服,孟恬恬難為情地笑了笑:“怪我,差點忘了。”
兩人回到小木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折騰了兩天,帶回來兩大包布料子,其餘的啥也沒買,真是夠好笑的。
鄭錦繡問了一聲,才知道親家母快回來了。
趕緊催促兒子:“快快快,你教甜甜學做衣服去吧,晚飯我來張羅。”
“雖然你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準備,但我假期就剩一天了,我隻能教你速成的法子。”時間緊迫,鄭長榮沒辦法從頭細細教起,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兩人一起做,他做示範,她照葫蘆畫瓢,至於為什麼那樣剪裁,為什麼那樣走線,隻能等以後慢慢再教了。
好在家裡正好有兩台縫紉機,新的舊的都搬去了大院那邊。
於是今晚,兩人吃完飯便往大院來了。
“你第一次上手裁布料,先用舊料子練練手吧。”免得把好料子裁壞了,正好窗簾是鄭錦繡用舊床單改的,鄭長榮便去把窗簾取了下來,“用這個,我換一塊料子掛上去。”
不然的話,晚上就沒法跟媳婦耍流氓了。
孟恬恬有些緊張,圖紙是給她了,也拿粉筆在布料子上打了樣,可是她握著剪刀的手總是忍不住發抖。
鄭長榮乾脆先剪了一塊五十厘米乘五十厘米的下來:“你先練練手。”
他畫了個一朵簡單的花朵在上頭,一共五瓣兒,不難。
孟恬恬深吸一口氣,努力裁剪起來。
第一次果然很失敗,第二次的好點,但還是剪歪了一瓣兒花瓣,第三次終於好點了,但是為了剪錯後可以調整,她一直是往粉筆線的外圍避讓的,這就導致剪出來的尺寸比粉筆畫的圖樣大了一圈。
第四次,第五次……
鄭長榮很快發現,他家媳婦在這方麵是沒有天分的。
便乾脆提議道:“要不我來吧,車線和縫製的時候你親自動手就好。”
孟恬恬一想到這衣服是做給媽媽穿的,就不想這麼湊合。
她搖搖頭,咬咬牙:“不,我自己來,我想讓媽媽穿上我親手做的衣服。”
於是這一晚上,她什麼也沒做,就學著裁剪了。
怕浪費布料子,便乾脆把剪下來的那些畫上一圈小的圖樣,繼續剪,剪完了再畫一圈更小的,繼續練。
都快到十二點了,她才稍微上手了一點。
剪出了一朵完全沒有偏離粉筆線的,完整沒有殘缺的花朵。
鄭長榮剛剛被郝衛華喊出去有事,這會兒進來一看,樂了:“呦,終於成了,我媳婦還是挺有天份的嘛!”
“討厭,你在笑話我。”孟恬恬把剪刀和布放下,努力了一晚上,脖子都酸了。
鄭長榮知道她對自己不滿意,便安慰道:“挺不錯了,彆灰心,來我給你捏捏脖子。”
自己的媳婦自己疼,在“熟能生巧”的剪裁功夫上,他沒什麼能幫得上的,隻能給她做做按摩了。
小媳婦趴在涼席上,愜意地眯起了眼睛:“長榮哥哥,你是不是萬能的啊,你還會做按摩呢?”
“哈哈。”鄭長榮臭屁得不行,自家媳婦這張小嘴,真是哄得人心裡甜滋滋的。
明天是他婚假最後一天,今晚又是兩人搬入大院的第一天,便很是荒唐了一把。
幸虧架子床結實,不然還真不夠他們折騰的。
不過即便是小媳婦忍住了沒喊沒叫,可那床板子碰到牆壁的聲音還是少不了的。
於是這天晚上,有人睡不著了。
郝衛華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家虎視耽的媳婦,連連閃躲:“媳婦兒,媳婦兒你聽我說,我最近忙,我——”
還沒說完,可憐兮兮的郝營長,就被自家媳婦推倒了。
第二天醒來,郝衛華一臉怨念,跑完操回來吃飯的時候,找到剛準備出去搬東西的鄭長榮:“團長!你晚上能不能克製點,我媳婦聽到了一個勁折騰我。”
“嗯?那不是好事嗎?你媳婦不是嚷嚷著要個閨女嗎?你要努力啊老郝。”鄭長榮一臉的無辜,關他什麼事,他又沒讓郝衛華彆造小娃娃。
郝衛華很是絕望:“哎呀,你不懂,你過幾年再看,你就知道我為啥憋屈了。”
“你該不會是虛了吧?虛了就去看中醫補補。”鄭長榮沒給他留麵子,直接拆穿了他的艱辛。
郝衛華臉上火辣辣的:“你!你給我記好了,等過幾年我也看你笑話!”
“哈哈哈,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媳婦在學中醫呢,回頭我就厚顏無恥一點,讓她沒事給我補補。”鄭長榮笑著,跨上車搬東西去了。
氣得郝衛華飯都沒胃口吃了。
到了訓練場,一口氣跑了十圈。
鄭長榮來來回回在小木屋和大院之間折騰了五六趟,又去找老木匠買了張新床搬去了小木屋那邊,最後才歇下了。
他打著哈欠,準備好好利用假期的最後一天休息休息。
順便,陪他媳婦把這第一件旗袍趕製出來。
所幸,事情雖然磕磕絆絆,但好歹是成了。
第九天的時候,小媳婦在經曆了被針紮手,縫歪了拉鏈,車歪了一次又一次線的九九八十一難後,終於把第一件旗袍做出來了。
她興奮地等在大院門口,一見鄭長榮就撲了上去:“快看快看,成了!”
鄭長榮檢查了一下,見裡麵還是車錯了幾個地方,想想還是沒告訴她。
等晚上親熱完了,他才給自家媳婦澆了一盆涼水:“你過來,有三個地方出錯了,我給你講——”
精疲力儘的小媳婦一動也不想動,她絕望了:“怎麼這麼難啊!”
第二天卻又滿血複活,爬起來努力修改,終於,第十一天的時候,第一件旗袍徹徹底底的完工了,盤扣也是她跟著鄭長榮一點點學著盤的。
手上紮了起碼大大小小二三十個針眼。
這陣子哭的次數直線上升!
鄭長榮仔仔細細地檢查完,誇道:“我媳婦真棒,這件旗袍很完美,無可挑剔!花色也好,淡淡的新月黃,配嫩綠色小竹林,就像月光下的竹海,老少皆宜。”
“我也覺得好看!那我的呢?”孟恬恬想好了,她要給媽媽再做一條,起碼一換一洗!
鄭長榮笑著打開衣櫃,抖了抖他早就完成的旗袍:“喏,現在就試試?”
“好哎!”小媳婦穿上後,美美的照著鏡子轉了一圈,因為太高興了,今天便不做彆的了,先跟她家長榮哥哥好好親熱親熱。
快睡著的時候,她猛地坐了起來:“完了,我光顧著給媽媽做衣服了,忘了謝玉秀的事了!”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婚期推遲了,明天。政委安排的人手剛剛到位,明天咱們好好會會那個左輝。”鄭長榮把驚慌失措的小媳婦摟在懷裡,吹滅了煤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