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笑笑哪裡想得到謝振華居然回來了。
她當初能去革委會工作, 確實是謝振華力薦的。
她老子曾經是謝振華手底下的一個副團長,當時她親媽去世,她老子一蹶不振, 病了一個多月。
謝振華為了安撫老部下, 便賣了老臉, 多方走動後, 把老部下的一雙兒女都安排好了前程。
嚴笑笑不愛學習,便讓她直接參加工作,去了革委會當了個辦事員。
至於她哥哥嚴世清, 因為學習好,則被推薦去了大學,目前已經畢業好幾年了, 是一名男科醫生,在廣州軍醫院任職。
平心而論,謝振華對他們一家是真的不錯。
隻可惜,謝振華的這點恩情,跟他們嚴家後來的際遇一比, 就不算什麼了。
因為她老子後來娶了南海艦隊司令員守寡的女兒。
很快便高升了,去了南海艦隊, 當上了副參謀長, 也就是謝振華目前的職位。
後來司令員退休之前, 力薦她老子去了東海艦隊,後來又直接進了大軍區,目前已經是個副司令員了。
也就是說,她之所以可以豪橫地不賣霍恬恬的麵子,是因為她有個比霍恬恬老子職級更高的老子。
加上她自己也嫁了個好男人,所以更是有恃無恐。
這些年她在革委會順風順水, 看誰不順眼就告他一個fan革命,再弄點虛假的證據走走流程,隨後就可以把對方下放到窮苦荒涼的荒島上去。
所以彆看她個頭不高,權利卻是大大的。
這些年謝振華升不上去,可少不了她的功勞。
原因倒也簡單,她可不想讓她老子再次屈居謝振華之下。
所以她攛掇著革委會的人,每年都給上頭打謝振華的小報告。
隻是她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卻不知道,這一切都被龐成秋牢牢地掌握了證據。
而龐成秋又把那個記滿了可疑人員的名單交給了鄭長榮。
這段時間門鄭長榮早就把她查了個底掉,隻不過她還不知道罷了。
此時她見到謝振華,一點都不發怵,隻是稍微給了這個所謂的恩人幾分麵子:“原來是謝副參謀長回來了,您老人家是知道革委會的難處的,真的是沒錢了呀。還希望您老人家多多體諒,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小小的辦事員。”
“小小的辦事員?你要是真當自己是個小小的辦事員,就不敢對我閨女頤指氣使了。”謝振華冷冷地剜了她一眼,隨即掏出提前準備好的大院住宅分布圖。
上麵用紅筆和藍色的鋼筆圈了不少地方,紅色的都是危房,藍色的則是年久失修問題一堆,也好不到哪去。
謝振華正好跟這個嚴笑笑算一算舊賬:“每年國家都是撥了錢款給你們的,部隊大院,部隊營房,這些都有明確的規格和要求。鑒於海軍的特殊情況,家屬隨軍的條件放寬,連長排長級彆的軍官也可以帶家屬過來,所以國家額外撥了一筆款子,讓你們擴建了三區。結果呢,三區那裡雖然弄得還算湊合,可卻嚴重壓縮了住宅麵積。至於一區一區呢?連老化的線路都不給換,院子裡也全都是泥地,危房十幾處都沒人敢住!你不會真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修繕和維護老大院的錢款都被你吞了吧?既然你說沒錢,那正好,咱們現在就去革委會對個賬,看看每年花在部隊住房上麵的款子跟國家撥下來的金額對不對得上。”
謝振華有備而來,當然,這個“備”是鄭長榮準備好的。
謝振華回來之後就去了趟師部,從鄭長榮那裡把證據拿來了。
不過這惡人卻不能讓鄭長榮來做,免得革委會的人盯上鄭長榮,連帶著禍害到霍恬恬頭上。
所以謝振華決定親自出麵,把大院這邊經年積累的老問題一次處理掉,司令見他毛遂自薦,便應允了。
可嚴笑笑並不懼怕,她之所以在革委會無法無天,除了她高升的老子,還因為她有個縣革委會的公公。
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目前手裡握著縣裡的財政大權。
彆說是謝振華當上副參謀長了,就算他當了正參謀長,甚至當了廣州軍區的司令,也管不到縣革委會頭上。
所以她有恃無恐,笑著說道:“行啊,那我隨時恭候謝副參謀長的大架了。”
謝振華冷哼一聲,眉頭一挑:“我可當不起你的恭候,現在就走,我倒要看看,現在的革委會難不成都是妖魔鬼怪的天下!”
嚴笑笑絲毫不懼,從霍恬恬身邊經過的時候,還特地瞄了眼她的肚子:“是不是妖魔鬼怪不知道,不過我可是知道,事情真要是鬨起來,你謝副參謀長是沒有幾分勝算的,倒時候真要是出事了,害得你閨女情緒起伏把孩子弄掉了,那可怨不到我頭上。”
“少在這裡危言聳聽!看看這是什麼!”謝振華又掏了一樣東西出來。
他身上的軍綠色挎包裡,似乎藏著不少籌碼。
而他這次掏出來的,便是今天的《廣州日報》。
上麵用很大的篇幅,刊登了國家準備嚴查各大軍區經費的使用和去向的消息,其中,廣州軍區將由司令部單獨成立調查小組,前往各個駐地進行調查取證。
首先要核查的就是軍部大院和軍隊營房方麵的建設經費,因為司令員接到群眾舉報,說是好幾處駐地都存在危房和線路老化不給更換的問題。
這個問題迫在眉睫,事關軍隊的體麵和尊嚴,自然要嚴肅處理。
嚴笑笑看著那報紙,心中終於有了一絲慌亂和不安。
不過她這些年自認為做得滴水不漏,假賬也都準備好了,應該是沒有證據和把柄在謝振華手裡的。
便把報紙還給了謝振華:“查就查嘛,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謝振華麵無表情地把報紙收收好,隨後叮囑段麗道:“小段是吧,你把孩子先放在我閨女這裡吧,幫忙把這嚴笑笑看好了,跟我走。”
說著謝振華拍了拍手,院子外頭的張華趕緊跑了進來,拿起一根繩子,把嚴笑笑的手給彆在身後捆了起來。
嚴笑笑上一秒還在裝相,下一秒就大驚失色:“你要做什麼?你敢對我動用私刑?我可是革委會的人,我公公是縣革委會主任,我男人——”
話還沒說完,嚴笑笑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是張華打的,她出手乾脆,力氣又大,一下就把嚴笑笑的臉給扇腫了。
張華冷笑一聲,把嚴笑笑捆了個結結實實:“你以為謝副參謀長沒得到上麵的授意就回來了?那你可就想錯了,謝副參謀長就是這次調查小組的負責人,你給我老實點,要是坦白交代,還能給你爭取一個寬大處理的機會,要是頑固不化,那就對不住了,我張華的巴掌可不是小姑娘的花拳繡腿!”
張華說著直接把嚴笑笑往外攆:“對了,順便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上頭已經在討論取消革委會了,最遲明年就會通過新的議案,到時候你們這些藏在革命隊伍裡的蛀蟲是要被一個一個揪出來清算的,我看你還能蠻橫到幾時!趕緊走,彆逼我動手!”
張華本就長得魁梧,個頭又高,力氣又大,而這嚴笑笑是個不足一米四的小矮子,哪裡經得起張華的威壓,這會兒直接被張華一巴掌打懵了,像個小雞仔似的被張華拎了出去。
到了外頭,門口的風一吹,嚴笑笑才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她大呼小叫地哭喊著,說謝振華動用私刑,對革委會的人動粗,還說謝振華越權,管不到革委會頭上,這麼做是自取滅亡。
謝振華懶得搭理她,直接把她帶去了社區所在的革委會,領著手下的兵將,圍了革委會大院。
革委會眾人瞬間門如臨大敵,一個個全都圍了上來,要找謝振華要說法。
謝振華沒什麼說法好給的,直接拿出廣州軍區出具的調查令:“看好了,這是廣州軍區和廣東省革委會共同簽發的調查令,現在開始,本社區革委會被調查組全權接管,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準跑!來啊,封了革委會大院,對賬!”
對賬不是一朝一日可以完成的,霍恬恬擔心謝振華被革委會的人刁難,還特地跟過來看了眼,發現調查組的人直接帶兵封了革委會,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守門的是謝振華親自帶過來的一個營長,看起來像是大材小用,可實際上,級彆再低一點的軍官,可鎮不住某些橫行霸道慣了的革委會成員。
不過這個營長很是麵善,雖然不讓霍恬恬進去,卻客客氣氣地說道:“小嫂子,你請回吧,這次是廣東省和大軍區直接下的命令,謝副參謀長背後是大區司令在撐腰,不會有事的,你就安安心心等消息吧。”
“我隻是沒想到,動作居然這麼快。”霍恬恬很是意外,昨天才說到大院不合規格的事,今天就行動起來了。
要說這裡頭沒有彆的玄機,她是不信的。
這位營長笑著說道:“這有什麼想不到的,聽說鄭師長一上任就著手開始整頓軍務,把一些經年積累的老問題都在一一核查清算。他跟咱們謝副參謀長可不一樣,你和老嬸子給他穩住了大後方,他家庭和睦什麼顧慮也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想點哪裡點哪裡。而謝副參謀長在任的時候,家裡可以算得上是雞飛狗跳啊,他又要到處找霍教授,又要帶著病秧子四處求醫問藥,部隊這些不算大事的事情,他都是扔給胡副師長和幾個政委盯著的,根本沒空親自過問。這不,這次接到舉報後,司令還發了通脾氣,要他寫檢討呢。好在司令還是器重他的,特地讓他來調查革委會的問題,將功贖罪呢。”
“原來是這樣。”霍恬恬恍然,她男人可真是處處有驚喜,什麼事情都安排好了。
她也就不操這個閒心了,道謝後便離開了革委會大院,回部隊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