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雲示意陳氏先彆說話,兩個人慢慢走上前去。
隻聽女人的丈夫道:“成了成了,你們女人之間的小事回去再說,爺現在還有事要辦,一邊待著去。”
女人全然不複在廚房裡的囂張,隻能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站在一邊捂著自己肚子。
而後男人又對著陸予風道:“不好意思了賢弟,內人讓你看笑話了,咱們繼續說。”
陸予風隻抬頭看著他,並沒搭話。
男人自顧自道:“我這腳傷了,來醫館住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幾個月能不能好全,我怕耽誤鄉試。”
陸予風雖然看著麵無表情的,但他的嘴角微微往下壓了點,這表示他心情並不怎麼愉悅。
他年少成名,在縣試府試院試中皆為案首,得小三元,但就在所有人都稱他為紫薇星下凡以為他要連中六元時,他卻病倒了。
十四歲那年他以為自己未來三年是好好念書全心準備鄉試,爭取一次中舉,但病痛讓他坐不穩身子拿不穩筆,最初幾個月還能勉強在床上看書,後麵隻能日日躺著,以湯藥續命。
如今兩年多過去了,他莫說有什麼增進,連從前的東西都要忘光了。
今年的鄉試還有半年,他怕是沒機會了,那就又要再等三年。
男人又道:“哦對了還沒問起你的近況,你突然消失了兩年,書院裡的人都說你回家養病了,這都兩年多了,你的病如何了?”
陸予風的病如何不是用眼睛就可以直接看到麼,江挽雲算是聽明白了,這人就是來落井下石的吧。
陸予風收回視線並不看男人,淡淡道:“一切都好,不勞你掛心。”
男人卻不信,繼續道:“唉想當年你也是書院裡眾夫子搶著要收的弟子,就這麼走了多可惜啊,連曾經每回都考不過你的學生如今都成院長的弟子了。”
陸予風聞言道:“那你呢,你不是很想拜入周夫子門下嗎?如今如願了嗎?”
男人一聽,仿佛被挑動了哪根筋,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陸予風繼續道:“當初周夫子想收我為弟子,我卻選擇了秦夫子,每每想起此事,就覺得愧對他。”
男人聽明白了,陸予風的意思是自己拒絕了的機會,他過了兩年了還沒得到。
方才那女人看見江挽雲來了,用凶狠的眼神瞪著江挽雲,還哼了聲,她相公可在這兒,她是是有人撐腰的。
江挽雲懶得理她,往陸予風那邊走去。
男人想不到自己本想對這個昔日的同窗落井下石一番,卻被陸予風三言兩語給擋了回來。
兩年前他在書院裡籍籍無名,是個普通學生,考秀才也是同屆裡考上的人裡麵倒數幾名,他羨慕嫉妒每次都考第一、經常得夫子誇獎、想選哪個夫子就選哪個夫子的陸予風。
可誰知道啊,這般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誒?突然得病了!
兩年過去了,他沒想到還能遇見陸予風,他以為陸予風已經死了。
但陸予風不但活得好好的,一眼看過去依然是那副他討厭的死樣子,看起來不好親近,看起來對誰都不屑一顧的樣子。
都成廢物了,還裝什麼裝。
“陸予風,你……”他正要說話,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打斷他的話。
“相公,你吃好了嗎?”江挽雲溫溫柔柔地問道。
見江挽雲來了,陸予風眼神柔和了一些,“還沒。”
江挽雲把自己碗裡的雞湯給陸予風看,語氣委屈道:“相公你看啊,有人偷吃我煮的雞湯,我去了廚房就剩這麼點了,那人被娘撞個正著還不承認。”
陸予風皺眉,“還有這種人?”
江挽雲道:“對啊,就有這種人呢,看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吃不起飯的,不知道是沒教養還是天性壞,啊……你怎麼在這兒?”
江挽雲說著假裝剛發現女人的存在一樣伸手指著她道:“你在這兒做什麼?你來給我賠罪的嗎?”
陸予風和男人都看向女人,女人一下都傻了,怎麼回事,怎麼話題就扯自己身上了?
自己不就喝了碗雞湯,怎麼會是相公同窗的媳婦煮的。
男人表情刷地黑了下來道:“你就是她說的偷雞湯的人?”
江挽雲不給女人開口的時間,道:“不光偷雞湯,還說她在醫館裡有表哥撐腰,罵我和娘是窮鬼破落戶呢。”
陸予風看向女人的眼神更冷了。
但好歹是自己的媳婦,即便她犯了錯丟了人,男人也隻能關上門了再責罵,外人麵前還是要護著的,他擋在女人麵前道:“陸予風,你這樣看著我娘子作甚?”
他又道:“我家裡什麼情況?我家在鎮上有三家成衣店,會看得上你這個鄉下來農戶的吃的嗎?”
女人見男人為她撐腰,也探出頭來道:“就是!你憑什麼說我偷喝?不就一罐子破雞湯嗎?怕是兜裡的錢隻夠買這隻雞吃了就沒下頓了吧,當初我坐月子時候,我婆母每天給我燉隻雞,我隻吃雞腿,其他都是拿去喂狗的!再說了你的雞湯味兒這麼奇怪,也沒好喝到哪裡去!”
江挽雲:“你既然沒喝過,怎麼會知道我的雞湯味兒奇怪。”
女人:“……”
男人簡直想把她嘴捂上,語氣冷冷道:“今日就不多敘舊了,我得回房看書了,我很期待看到三年後賢弟你能一次中舉,看在你們日子這麼艱難的份兒上,這是給弟妹的見麵禮。”
他摸出一塊碎銀子丟在桌上,就當買那碗雞湯了。
陸予風頷首,端起雞湯繼續喝,女人恨恨地看了江挽雲一眼,扭著身子跟著男人走了。
陳氏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會兒走過來,對著女人背影唾了一口,“呸,什麼玩意兒,真不害臊的東西。”
江挽雲把銀子撿起來看了看,估摸著有半兩,買一隻雞倒是夠了。
“今天中午沒吃好,明兒再去多買點肉來。”她把銀子揣進錢袋裡去。
陳氏道:“怎麼到處都有這種小人得誌的人,還是讀過聖賢書的呢,若不是我兒病了,他算個啥?想當初風兒才十四去考院試,夫子們都說先去試試,三年後再考也不遲,誰曾想就……”
說起以前的事,陳氏又激動又驕傲,滔滔不絕。
陸予風垂著眸子慢慢品嘗雞湯,他的手今天有力一點了,可以自己拿勺子。
江挽雲聽陳氏說完,道:“今年秋闈還有半年了?”
陳氏歎氣:“唉,是啊,怕是要等到三年後了,這幾個月養好身子要緊。”
江挽雲也不再多言,吃了飯把碗洗了後,見陽光明媚,就把衣服拿到井邊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