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一吻紅塵(終曲)(2 / 2)

“可他已經舍身取義,魂飛魄散。他的命盤如此,此間再無慕千秋。”天道喟歎一聲,用那種悲天憫人的目光望著他,“阮星闌,他臨死前同你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阮星闌點頭:“記得,師尊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他點了點自己的胸膛,與天道四目相對,毫不卑怯,“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我與他早就結為了道侶,我這裡裝著他,身體記得他。”

“他若永不回來,你該如何?”

“等!”

“永不回來。”

“那就永遠等!一直等,等到天荒地老,等到我白了頭發,彎了脊梁,昏了雙眼……一直到我死。”

“值得麼?”

阮星闌仰天大笑,等笑夠了,他才一字一頓道:“為他,無論怎樣都值得!”

天道:“你可知,你強行使用神物,已經犯了天規,按錯當天誅。”

“誅便誅罷,我本就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賤命一條,無甚牽掛!”

天道竟一時無言。

阮星闌又道:“為一人,雖百死不悔。我本就孤魂野鬼,超出六界,還怕顛覆不了這小小乾坤?”

天道聽罷,倏忽微微笑了起來,低眸望他,曲指一彈,喟歎一聲:“後生狂妄。”

“前輩過獎!”

靈力稀薄,他堅持不住了,被天道輕彈一下,索性碰個瓷,整個人一歪,從虛空跌落。

耳邊呼呼的大風,刮得耳膜生疼。

他想,就這樣也好。

看看天道急不急,還裝不裝逼了。

在即將觸地的那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牢牢將他圈在懷中。

入目便是天道驚慌失措的臉,他斥道:“你做什麼?你可知自萬丈高空中跌落,會將你生生摔成肉泥!”

“知道!”

“既然知道,你怎麼還敢……”

其餘的話,阮星闌不允許他再說下去,猛撲過去,雙手圈住天道的脖頸,不由分說吻了上去。

周圍眾人宛如當場遭受雷擊,各個呆若木雞。就見鳳凰都站了起來,呆愣愣地望著兩人。

開陽搗了搗搖光的胳膊,結結巴巴道:“師弟,你……你快打我一下,那人是慕仙尊吧?阮公子與慕仙尊竟然……竟然……”

說不出口,竟然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做出這種事情!

搖光竟還頗有幾分欣慰地道:“幸而慕仙尊回來了。”

鳳凰雙眸緊闔,滿臉疲倦道:“阮星闌的師尊回來了,可我的師尊再也回不來了。”

慕仙尊的屍首逐漸化作了原型,竟是一株通體雪白,晶瑩剔透的白蓮。

鳳凰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起,像是對待極為珍貴的寶物,轉身離去。

林知意眼窩裡湧出更多的鮮血,身側很快就圍了一圈人。

“是你救了我們!你是人神之子的大恩人!”

“神道終於再度降世,我們終於能修神道了!”

“你彆走行嗎?”小六拉扯著林知意的衣袖,滿臉期盼地望著他,“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是我們的大恩人,你留下來保護我們,好不好?”

林知意一陣悵然若失。神道在其頭頂若隱若現,倏忽一下,鑽進了他的身體裡。

是啊,他是人神之子的恩人,可卻是天衍劍宗的罪人。

終其一生,都無法償還了。

如今神道入體,隻要勤加修行,來日也許能躋身上界。

“師尊,這裡人太多,我們私奔吧?”

“私……私奔?”

阮星闌麵色緋紅,小聲咬著耳朵,“我的靈力枯竭得厲害,實在走不動了。”

天道愣然,聲音沙啞,鬼使神差地道了個好字。將人打橫抱了起來,飛身就走。

開陽和搖光看得一愣一愣的,望著眼前的屍山血海,呆若木雞。

“他們都走了,這些不會是丟給我們處理吧?”開陽問道。

“看樣子是這樣了。”搖光滿臉沉痛,“死了這麼多人……看來,修真界很快又要廣收門徒了。”

開陽長歎口氣:“隻盼不要再有任何腥風血雨了。”

一徑逃離鄔凰山。

阮星闌帶著天道私奔了。

將所有的一切通通甩至身後。

不管了,不問了,也不玩了。

靈力枯竭得太過厲害,四肢百骸都在叫囂。

整個人窩在天道懷中,就靠一口氣吊著。

天道很怕他一命嗚呼,也不敢走太遠。

私奔到了鄔衣鎮。隨意尋了一家客棧落腳。

掌櫃劃拉著算盤,一見二人回來,立馬興衝衝地道:“您二位總算回來了,我就說嘛,像你們二位修道大老爺,怎麼可能差我幾個房錢……你們這是?”

驀然瞧清楚阮星闌身上鮮血淋漓,掌櫃腳下一軟,往後跌去,失聲尖叫:“血,好多血!二位莫不是上鄔凰山,尋靈器了?這是怎麼弄傷的?沒事吧,這這這……”

天道本就與慕千秋模樣一般無二,掌櫃自是不知,慌裡慌張地問。

天道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道:“開間上房。”

阮星闌順勢往他懷裡一縮,故作嬌羞地雙手捂臉。嘴裡咿咿呀呀:“丟死人了,好害羞哦,好害羞!”

天道:“……”

掌櫃滿目驚悚:“一間?”

天道點頭。

掌櫃又問:“真的一間?”

“嗯,再打桶熱水,加些活血化瘀的藥材。”

阮星闌又很合事宜地哎呦一聲,單手扶老腰。

掌櫃滿臉慘不忍睹道:“不過二位爺,晚上動作輕點,小店廟小,東西不禁折騰的。前幾日我上去一瞧,好家夥!把隔間都拆了,床板不行的,那床板貴……”

阮星闌嫌掌櫃囉哩囉嗦,欲掏點銀錢塞他的嘴。

可靈力枯竭得厲害,壓根打不開乾坤袋。

於是乎,那雙賊爪就往天道身上摸索。

天道的身子繃得緊緊的,目光灼灼地低頭看他:“做什麼?”

“當然是找銀子啊!”阮星闌理直氣壯起來,言之鑿鑿地告訴他,“沒錢睡柴房,有錢睡上房。”

“……”

“有銀子沒?”

“沒。”

掌櫃一聽,居然沒銀子。登時變了臉,伸手一指門外,皮笑肉不笑道:“有銀子是大爺,沒銀子就是窮光蛋!二位,出門右拐,請!”

等兩個人站在了客棧門口,冷風嗖嗖得吹。

阮星闌看著天道鐵青的臉,極其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彆生氣,凡夫俗子就是這麼現實。”

天道不理,兀自繃著臉。

“怎麼,生氣了?”少年抬眸望他,從旁笑問,“真的生氣了?”

天道仍舊不理。

阮星闌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搖頭晃腦道:“你看,我也並非全然是個財迷。有錢大魚大肉,沒錢吃糠咽菜,隻要身邊是你,我都不嫌。”

天道冷颼颼道:“當初在幻境裡,你曾捅了本座一劍。為了慕千秋,你能弑夫,連孩子都可以不要。”

“可是……九九歸一,慕千秋就是你,你就是慕千秋啊。”

“是又如何,那一劍你終究捅了。”

阮星闌心想,當神仙的,氣量怎麼這麼小,半點開不起玩笑的。

連自己的醋都要吃,這算哪門子事?

想了想,他湊上前,附在天道耳邊,咬著耳朵:“那我給你個機會啊,答對了,晚上就讓你捅回來。”

天道被溫熱的氣息吹得耳垂通紅,側著頭,輕“嗯”了一聲。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鴛鴦交頸,顛鸞倒鳳。猜一謎語。”阮星闌舉起兩根手指,笑容滿麵道,“兩個字,野什麼?”

天道不解其意,滿目疑惑地望著他。見懷裡少年笑得實在促狹,麵容明朗乾淨,笑容溫暖燦爛,竟也跟著笑了起來。

二人相視一笑,墮入欲|海,一吻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