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第 234 章 輿論(1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13601 字 4個月前

不急的?

看著被丟到懷裡來的木匣子, 甄先生半餉沒反應過來。

不用打開木匣子看,他都能知道這裡頭到底裝著多少卷宗,知道這裡頭的卷宗有多瑣碎又繁雜。而麵前這廟郎君, 居然有臉麵在要求他今日之前將批複發送下去的時候,跟他說“不急的”?!

他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已經走遠了的孟廟似乎察覺到了甄先生心頭的那股鬱憤, 回過頭來衝他笑。

“想得太多不如做得多嘛。”他道,“有事情在手裡忙著,就沒有那麼多時間胡思亂想了, 甄先生你覺得呢?”

你覺得呢?

甄先生抓著木匣子的手緊了鬆,鬆了緊,麵色更是漸漸顯出幾分猙獰來。

但可惜的是,還沒等到甄先生開始爆發, 那邊廂的孟廟早已經遁走了, 連一點影子都沒留給他。

甄先生那猙獰的麵容僵滯片刻,然後就開始扭曲,生生擠拉出一點笑影來。

“嗬,好,好得很啊……”

“廟郎君,你給我等著!”

已經回到自己院子裡的孟廟停下腳步, 回身遙遙看了甄先生所在的位置一眼,麵上的笑容稍縱即逝。

顯然,儘管此刻的孟廟心情放鬆了些, 他也仍舊擔心著出門去了的孟彰。

“隻希望, 阿彰也要一切順利才好……”

如孟廟所願,孟彰當前一切都還算順利。

起碼自他的馬車從孟府所在的巷道裡駛出,彙入萬千車流以後,確實是這樣的沒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日夜裡發生的事情讓各家都禁不住生出了幾分惶恐, 孟彰輕易從今日晨早的街議巷聞中聽出了些旁的東西。

“……你們昨晚夜裡,有沒有聽到什麼……鼓聲?”

“聽到了,聽到了。很重很響亮的擂鼓生,像鳴雷一樣……你們不知道,初初聽到那聲音的時候,我都要以為是真的打雷了!”

“我也是,當時還想著要下雨了,念著幸好將院子裡的東西都收回去了,不會被雨水給打濕,但誰成想……”

“是啊,那一聲接著一聲的重響,以及後頭的腳步聲和震甲聲……”

“哪兒是什麼鳴雷?什麼大雨?根本就是精兵強將出行才有的動靜!”

“還是絕對的強軍悍將!”

“這天下,怕是要更亂了……”

“更亂就更亂,本來就沒有多平靜。更何況……我們洛陽,可是帝都!”

“帝都!再怎麼樣,也不會有人膽敢在帝都裡屠城!”

“屠城”這兩個字一出,就像是鎮石一樣。凡是聲音傳過的地方,都靜默了一瞬,氣氛也為之一滯,少頃卻像是觸底反彈一樣,陡然恢複了些溫度。

“倒也是,我們這兒,可是帝都!”

坐在緩慢而安靜地駛過長街的馬車裡,孟彰聽著外間的談論,眸光微閃,唇邊也拉出一個小小的弧度來。

他知道,洛陽裡的這些百姓們能夠輕易安心,並不是因為掌控著帝都洛陽的皇族司馬氏。

他們信任的不是它,而是人族正朔。

作為帝都,洛陽象征著炎黃人族的中樞核心,是真正的臉麵所在。它對於炎黃人族的意義僅此於炎黃人族真正大腦所在的族群祖地。

再膽大妄為的人,也不敢在這裡肆無忌憚!

當年項羽天生神力、得江東兒郎傾力支持、有六國旁支襄助,還在兩王對賭中率先攻入了鹹陽城……

足可稱之優勢占儘。

但那又如何?

最後取得最甜美戰果、拿下大好江山社稷的,到底是漢王劉邦。

項羽先前所占據的那些優勢,在他屠戮鹹陽城乃至在城中放出一把大火以後,就被攔腰斬斷了。

項羽自身的氣數,在他舉起那把屠刀、放下那個火把的時候,就在以一種無可挽回的態勢流失。

概因他燒殺整個鹹陽城,禍害的不獨獨是鹹陽城裡的人,還有炎黃人族的臉麵以及那被收攏在鹹陽城裡以無數竹簡古書鎮壓的炎黃文運。

其罪孽之深重甚至連歲月的流光都無法清洗,以至於他即便落到了陰世也仍舊被破例囚鎖在族群祖地受罰,明正典範。

他也是整個炎黃族群在陰世天地裡被族群清算生前種種作為的第一人。

哪怕如今大漢覆滅、三國成為過去,晉司馬氏當家,他仍然是族群警醒後人的第一人。

有項羽這樣一個前車之鑒在,但凡家裡有些來曆的人家,都不會想著在這件事情上再去試一試炎黃族群的手段。

“那可不是?!這裡是帝都,最是藏龍臥虎的帝都!誰也不知道這裡到底隱著多少的大修士。旁的不說,帝宮深處那幾座皇陵裡……”

“哪個能猜到那些皇陵裡到底有什麼?”

“你說的是皇族?可是皇族的支係不是在……王爺們都想著那把椅子呢,哪兒還能騰出心思來關注我們?”

“你這話說得可真沒有道理。王爺們就算是想要爭,也得椅子還在他們一族手裡才能繼續爭不是?真要帝都被破、椅子他們難道還能守得住?椅子都沒守住,不在他們一族手裡了,他們還要怎麼爭?我們洛陽真要出了什麼事情,各位王爺們一定不會放任的。我覺得我們不需要擔心這個。”

“這,你說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確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再想要爭,也得東西還留在他們自家人手裡才能繼續爭的不是?真要落到外頭人手裡去,他們連爭都不用想了。”

“我倒不那麼認為。”

“嗯?這話怎麼說的?”

“東西還留在自家人手裡才能繼續爭,所以不會輕易有人使壞,不會放棄洛陽……這都是正常人的想法。但是!”

“你們看看陽世天地裡那把椅子上坐著的人……你們真覺得皇族的各位王爺們不會有彆的想法的嗎?”

“彆的想法?你指的是……”

“君不見強漢有東西兩漢之彆?”

“東、西兩漢……”

“不錯,諸位不妨再想一想,這承繼東西兩漢正朔的皇主,可是有大不同的呢。”

孟氏的馬車漸漸駛出了這一條巷道,卻沒有離開這些議論的範圍。

在孟彰的馬車後頭,又有兩輛相對比較簡拙的馬車離開了孟彰那輛馬車的行進路線,分彆往另外兩個巷道駛去。

這兩輛馬車也不是旁的,正是孟府管家安排著往兩處院舍遞送帖子的孟家家仆。

一個自是往青衣棋社那邊去,而另一個……

卻是去的謝遠府上。

“這……不能的吧?僅僅隻是為了讓正朔從原有支係中轉移就允許一場幾乎可以顛覆家國的禍亂出現?”

孟彰知道這話到底是從何而來。

西漢和東漢雖然同屬強漢一脈,也從沒有人懷疑過國祚的接續,但是所以會出現東西兩漢,卻是因為在東西兩漢之間出現了一個新漢。

對,就是那個王莽所掌控的新漢。

車廂裡安坐的孟彰垂了垂眼瞼。

這樣的話可不是隨便一個帝都洛陽裡的百姓就能說得出來的……

而聽這人以及他的同伴所說話語的話風,他們必不是皇族司馬氏的人。

不,不對。

孟彰眼瞼輕輕一抬,往帝城裡東宮所在的方向看過一眼。

這天下這個時代,至今為止孟彰所知曉的所有人中,真正知曉未來大體局勢演變的,其實隻有一個人。

重生的司馬慎。

就連孟彰,也不能完全篤定。

他隻能猜。

如果這個時代的未來大勢果真如孟彰所猜測的那樣會在大體上貼合孟彰前世記憶中的曆史,那麼東西晉還真可能會出現……

‘所以,會是你嗎?’孟彰無聲默念,‘會是你在想辦法阻攔東晉的出現嗎?’

如今陽世天地裡在位的司馬鐘,倘若真是按照孟彰前世所知的曆史線來推論,他必定是那個司馬衷的同位體。

而司馬衷,很顯然,是孟彰前世曆史中西晉的末帝。

更關鍵的是,那位司馬衷可不是壽終正寢的。

有司馬衷這個同位體的前事在,除了司馬慎這個重生者以外,誰知道如今坐在陽世天地帝都洛陽皇宮裡的司馬鐘,到底什麼時候會被謀害?

又甚至,或許在這紛亂局勢之下,恐怕是身為重生者的司馬慎,也未必真能完全把握住時間變化的那個節點。

這動蕩的局勢,到底又將如何攪亂人心、催生災禍,誰又真的能夠洞若觀火呢?

與其放任變數流落他人手掌,倒不如在搶占優勢的情況下,儘量把握住一些可以由自己拿在手心裡的變化……

少半餉,孟彰搖了搖頭,將目光收回。

這件事到底真是司馬慎在背後推動,又或者是局勢因緣際會地將炎黃族群曆史的某個方向給指明了,短時間內怕都是不會有答案的,沒有哪個人會願意跳出來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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