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第 234 章 輿論(2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13601 字 4個月前

哪怕大局定下的日後,也同樣不會有。

他真正需要留心的,是動蕩時局之下各方的站位和布置。

孟彰畢竟有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馬車外還有指點江山的說笑聲傳過來。

“你覺得……”有什麼代稱小心隱了去,“人家在意這個嗎?”

“……可是這也……”

“我說老哥,你這是猜的吧?這憑空猜測……不覺得太過荒謬了嗎?”

“哪裡就荒謬了?”

“這可是他們自家的天下,誰敢這樣玩鬨,真覺得這天下能安穩妥當了?莫說人家那些聰明人,就算是我們這些升鬥小民,誰家不是將手裡的田地抓得死死的,生怕被誰搶了去?”

“遠的不說,隻說你家裡那幾分薄田。難道你過世時候,就不是想著安安穩穩將田地交到自家兒子手裡,偏要折騰些幺蛾子來給人機會搶走?”

“你這話說得不對!我一介庶民,無名無力的,還沒有多少見識,真有哪家凶人看中了我家那幾分薄田,我家護不住,真被搶了也沒有辦法。可那一大家子跟我這小民不同,誰個能有那熊心豹膽的,敢搶他們家?!”

“嗬!你這老鬼死後在這皇城下紮根那麼多年,真個就眼瞎到什麼都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什麼?”

“看不出來……”

“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們各自都拿捏著分寸,彆給大家夥兒招禍!”

“對對對,還是說些旁的吧,彆再在這些事情上頭兜轉了,一個不小心招惹了什麼,吃旁人一頓教訓,那就不好了。這可是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大家都消停著些……”

“正是這話!我今日就是出來坐坐順道跟大家夥兒閒聊閒聊打發時間的,卻不是為了自己找麻煩的,你老鬼再要這麼不講究,那就彆怪我不給你臉麵!”

“誒,誒,大家都是數十年的老鄰居了,看在這些年相處的情分上,各自都收斂些收斂些,我們大家都還要過日子的不是……”

一直到孟彰的馬車漸漸靠近太學學府門前的牌坊,那些談論才終於遠離了孟彰的耳畔。

但或許是昨夜裡發生的事情乾係莫大的緣故,哪怕是入了太學學府範圍,也仍舊有人在談論相關的內容。

隻是太學畢竟是整個帝都洛陽裡有數的學府,太學學府裡的生員比之那些街巷裡的黎民百姓來又很多了幾分學識和根底,這會兒談論起相關事情來,就很多了幾分深度。

也……更多了幾分居高臨下、指點江山的意味。

“……這天下,怕是真的要亂了……”

“哪怕旁的不論,隻單看陽世裡的那位,也安穩不了太久。武帝太自大了……”

“但這卻是我們的機會。”

“皇族支係內亂,引得國朝氣運動蕩,乃有先祖出世,鎮守長城內外……比起昨日之前,我等確實有多了個選擇……”

“商……它的時代距今太遠,出世的商君跟我們這些後人未必能有多投契。我們要是選擇了商……日子怕未必會好過。尤其是,這次代表商出世的,是那位末代商王殷壽。是商紂!”

“商紂怎麼了?!不錯,商紂在史書上的聲名極其凶戾,但我等乃是太學生員,非是尋常愚夫愚婦,會不知道商紂那聲名裡到底有多少水份?往後這話就莫要再提起了,免得貽笑大方。”

“嗬,史書刀筆上商紂的聲名確實不能全信,但從中總也能推斷出這位的些許性情吧?旁的且不論,隻看昨夜裡那陣勢,這位商紂重軍重武必是錯不了的。你覺得他會看重我們這些書生?!”

“君擇臣,臣亦擇主。商紂同我等,怕是相看兩相厭的境況,你說這會是我們的一個選擇?想得可太好了吧!”

“這……”

“同窗這話未免太過絕對了些。那位商王是末代商君,生前國祚丟失、社稷旁落、血脈被屠,結局可謂是淒慘。但就是因為他的結局如此淒慘,他才有可能會做出改變,才有可能突破上古時代的局限,真正地接納我等不是?”

“正是這話!都說不破不立,那位殷壽既然能得到殷墟裡的諸位商君允準,帶著部下兵將出世,必定是不同於生前的。而且,他才剛剛出世,身邊都是同為上古殷商時候的兵將,必定很缺人手。我等若能抓住這個時機投入這位商君麾下,必定備受重用。此等機會……”

“實不容錯過。”

“我仍是那句話,你們想得太輕鬆了!君臣之間講究的是性情相投,誌向契合,那位商紂明顯重視武將兵卒,我等這些文人學子,可未必真能得到重用。旁的便不說了,我隻問一句,我等這一眾同窗之中,知兵事、明軍陣的,有幾人?”

“這……”

“不知兵事不明軍陣不過是暫時的而已。待回頭去,尋了兵書韜略來細細專研,總能有幾分收獲!我就不信,憑我等的基礎,那些兵書、韜略還真能困住我們?!”

“兵書、韜略學府裡確實都有收藏,但是……你們不覺得,如果真有意投入那位商王麾下,我等首先需要改變的,其實還是我等的理念麼?”

“……誒,這確是我等都得仔細思慮的事情。”

“諸位同窗多慮了,我倒不覺得這會是個問題。”

“哦?為什麼?”

“我等厭惡武事、鄙薄兵卒,說到底還是因為武事確實過於蠻橫,那些兵卒也甚為粗妄不講理,但是……”

“諸位可見昨夜裡商君左右兵卒、武將的威勢?你們覺得,那些兵卒、武將,是我等所能怠慢、輕忽甚至是鄙薄的嗎?”

“……這話甚是在理。”

“不錯,正是這個道理。商王左右的兵卒和武將……足夠強橫,我等縱不看其他,隻看在這一份……也必會多加禮讓。”

“那些兵卒、武將足夠強倒還都是其次,真正緊要的是,那些兵卒、武將既是一直跟隨在商王左右,那必是我等炎黃族群的先祖,更甚至是為我炎黃族群開疆辟土立下大功的先祖!我等作為炎黃後人,豈能輕忽先祖、怠慢功臣?!”

“很是!”

“彼等先輩為我等炎黃族群開疆辟土,可謂是篳路藍縷,血浸黃土,我等後人,焉能對如此先輩失禮?往後那些話就莫要再提起了!”

“說起這件事情來,我覺得我們約莫還是想少了……”

“嗯?這話怎麼說?”

“對啊,為什麼說這話?”

“諸位同窗以為,倘若陰世天地裡的所有炎黃陰靈都想起了這一茬,那……這天下陰靈裡,到底會有多少人,願意投入那位商王的麾下呢?!”

“嘶!”

“你這可真是提醒我們了!就我們這些人,怕是未必能搶得過這天下英豪啊……”

孟彰沒有停下腳步,隻在去往童子學道路上順耳聽了一些,不由得笑了一笑,卻也沒有太過留心。

太學學府裡的各位生員為了昨夜現世的殷壽心思沸騰,童子學裡的那些小郎君小女郎們也同樣一個個的很不消停。

“……昨夜裡我還在自家的修行陰域裡修行呢,忽然就聽到外頭傳出來震天的擂鼓聲,我都被嚇著了,險些走岔了氣,將自己的魂體激蕩出暗傷來!”

“哈哈哈,我就知道會有人被嚇著,沒想到是你,你的膽子可真小!”

“嗬,說我膽子小,你又好得到哪裡去?往常時候你連我們幾個人獨自往坊市裡去都不敢的,我就不信你昨晚裡能穩得住!你還是噤聲吧,莫等我戳破了你的牛皮,你才來跟我紅臉!”

“你!我才沒有那麼膽小呢。我那隻是謹慎,是小心!誰個都像你一樣的,明明都已經為著這些事情死過一遍了,還不長個記性,隻一味地誇耀自己膽子大,你莫不是真個以為自己能耐了吧?!”

“你!好你個小子,我好聲好氣勸誡你,你倒以為我好欺負的了……”

童子學學舍裡的小郎君小女郎們有人說著說著就惱得紅了臉,有人卻還是在和和氣氣地商量著些什麼。

“昨夜裡那擂鼓聲,我聽著很是不凡,師兄,那是不是用夔牛鼓敲的?”

“聲如轟雷,遏鎮八方……該是夔牛鼓沒錯了。”

“竟真是夔牛鼓?師兄,既然那位從殷墟裡出來的是上古時候的商王,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夔牛鼓就是傳說中黃帝祖皇所用的夔牛鼓?”

“不可能的。黃帝祖皇的夔牛鼓在軒轅墳裡呢,哪裡有那麼容易分發出去?昨夜裡那商王敲響的夔牛鼓該是他自己或者是更早前時代的君王仿著製成的。”

“誒?可是不是說……那位商王同軒轅墳裡的九尾狐有一場情緣的嗎?”

“便是有這一場情緣又如何?那九尾狐當年也不過是托庇在軒轅墳裡的,又不是軒轅墳真正的主人,她哪裡來的膽氣挪用黃帝祖皇收置在軒轅墳裡的軍中重器?”

“這倒也是……不過昨夜裡那夔牛鼓響得可真是夠嚇人的。比起其他同樣仿製的夔牛鼓來,昨夜裡的那一個,總該是得了幾分正品的道韻的吧?”

“也許吧……師妹,你什麼時候也對那夔牛鼓生出興趣來了?”

“不,其實……我真正想知道的,還是那九尾狐妲己的下落。據說遍尋陰陽兩方世界,都沒有找到她?”

“據說是這樣的……師妹,你也想找一找那九尾狐妲己的下落?”

“嗯。”

“為什麼呢?”

“為什麼啊……該是想知道她的結局吧。生前教導我們一眾同門的那位師姐就曾拿這位九尾狐妲己作例子,教導我等專心修行,警醒我等師姐妹。今日聽說那商紂現世,免不得就想起了這事情來。”

“原是如此……”

“自是如此,不然白師兄你以為是什麼?”

“沒有沒有,我沒想怎麼以為。隻是花師妹,你們瑤池派的女修難道還會提醒這些?”

“不會特意提醒,隻是說到某些相關話題時候,會說上一嘴而已……”

孟彰走入了學舍裡,又在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的眼光餘光注視下穿過排列整齊的席案,在他自己的座席處坐下。

王紳、謝禮和庾筱彼此交換過眼神,神色似有些變動,但一直等到授課的先生從東廂房裡走過來也仍舊沒有哪一個轉身來詢問孟彰些什麼。

孟彰看了看這三位同窗的後背,目光很快收回,落在他自己案頭上攤開的書籍上。

“……今日,我們說史。”

孟彰聽得這話,神色微動,目光也一並抬起,看向了上首坐著的先生。

不獨獨是他,這童子學學舍裡的所有小郎君、小女郎們的目光也都在這一刻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那先生倒還是平和。

他笑看著下首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視線尤其在後頭兩列停了停。

“今日授講的內容距離現今比較久遠,屬於上古時代的舊事,方今時候流傳不多,你們可得仔細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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