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 孟彰一震長袖,雙手一拱,端端正正拜得一禮。
“彰, 拜見顧兄。”
顧旦也是笑了一下,隨後便即肅容震袖, 拱手還禮。
“旦,拜見小郎君。”
孟彰聽得顧旦對他那不變的稱呼, 眉梢不由得動了動。
顧旦自也是發現了的,他道:“不過是一聲稱呼罷了,有什麼打緊的?”
有什麼不打緊的?
這話顧旦自己問得輕巧, 可孟彰還真不信顧旦不清楚這中間的區彆。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又有唯名與位不可輕許他人, 這些說法還不夠證明稱呼背後所代表的份量嗎?況且, 就算旁的都不理會,那也得想一想早先時候吧。
早先時候顧旦充當孟彰的太學書童,那會兒顧旦就是稱呼孟彰“小郎君”,現在顧旦已經正式錄名太學生員學籍,不再是孟彰身邊的太學書童身份了, 還跟孟彰交心、正式同輩論交乃至是同誌之交, 顧旦又怎麼還能用那時候的稱謂來稱呼孟彰?
“顧兄心裡清楚, 稱呼它就是很重要。”孟彰端正臉色,鄭重道, “顧兄, 換一個稱呼。”
顧旦凝望過孟彰一陣,情知孟彰不會改變主意,他歎了一聲,到底是先妥協了。
“阿彰。”
孟彰這才又緩和了臉色。
顧旦甚為無奈地搖搖頭, 隨後他放眼往四周看了一眼,就道:“好了,阿彰你快學舍裡去吧,都這個時候了,你再不回去做準備,回頭就該晚了。”
孟彰雖不太著急,但也沒有再在這裡多做逗留。
“那我就先走了。”他拱手,“顧兄,學府裡若是有什麼妨礙,你就往童子學這裡遞句話,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顧旦承了孟彰的好意,卻安慰他道:“我知道的,不過阿彰不必太過擔心,學府裡還有各位先生和學監在看著呢。且還有阿彰你的臉麵在,學府裡不會有人隨意來找我麻煩的。”
孟彰笑著頜首,轉身往童子學學舍那邊去。
他才進入學舍裡,都還沒有走到自己的席案處呢,就先迎上了這些童子學同窗的目光。
孟彰平靜地回望過去,腳下動作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王紳、謝禮和庾筱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彼此交換著視線,像是在互相催促著什麼。
隻不過還沒等他們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有任何動作,外頭就已經有一位先生帶著經典走進來了。
先生的目光往下一掃,王紳、謝禮、庾筱這些人就都消停了下來,俱都安分收攝心神,認真聽講。
孟彰抬起視線,將目光從案桌上翻開的書典挪向正前方的王紳背脊,少頃後又悄然收回。除了上首居高臨下的先生外,竟是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孟彰的這一點小動作。
先生並不戳破他,隻在中途的授講告一段落時候將孟彰招到身前,說道:“我晨早過來以前,羅學監曾經要我替他傳話,令你得空去尋他。”
“這會兒還有些時間,你到東廂那裡一趟吧,羅學監今日都在。”
孟彰稽首一禮,果真就走出了學舍,往東廂房那邊去了。
王紳、謝禮、庾筱、李睦、明宸、林靈等一眾童子學小郎君小女郎們看著孟彰的背影,心下各自都有定論。
“羅學監找孟彰,該是要跟他說一說他的太學書童這事吧?”
“大抵是了,他先前的那太學書童得了機緣,從昨日起就已經正式錄名太學生員學籍了,既是正式的太學生員,又怎麼還會繼續給孟彰他做太學書童?當然是要換人啊……”
“你們說,孟彰他會同意嗎?”
“這原就是成人之美的事情,似孟彰這樣的小郎君又怎麼會拒絕?你與其猜測這個,倒不如猜一猜孟彰小郎君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吧。”
“這有什麼好猜的,不是明擺著的嗎?何況我剛才進入學舍的時候,在院門邊上看見那書童在等人。那書童一大早等在學舍外頭,除了孟彰小郎君以外,還會等誰?你,還是我?”
“一大早就在外頭等著了?我怎麼沒有看見?”
“那大抵是你沒留心,反正我是看見了。我來得算是比較早的了,過來的時候還在外頭看見他……”
“咦?那書童竟是一大早就在外頭等著了嗎?他倒是夠忠心的。”
“忠心?不過是附勢罷了!孟彰小郎君才入太學多久,他才跟在孟彰小郎君左右多久,半年的時間都沒有,就隻是寥寥數月能有什麼情分,能說得上忠心?我看他就是想要借助孟彰小郎君的力量在這太學裡真正地站穩腳跟,所以才不願意舍棄了孟彰小郎君這裡的情分。”
“不至於吧?我聽說那書童是得了一件修學異寶?他既然憑借那件修學異寶入了學府裡諸位先生和學監的眼,自也能憑借那件修學異寶順利立足,不必非得要攀扯著孟彰小郎君不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