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男主人來說,這就像是和惡魔做了一場交易,偏偏自己的孩子喜歡去找惡魔玩,又怎麼可能視而不見?
林雲起嗤笑:“他不是還想綁架親兒子,好給公司做危機公關?”
晦暗之色一閃而過,白辭看向窗外:“所以我說,本性難移。”
路過的彆墅幾乎都是熄燈狀態,隻有前方一家還燈火通明,十分有違和感。
石凳上坐著一道身影,女主人一襲黑裙,戴著頂複古的帽子,鄭重的像是要去參加誰的葬禮一般。
林雲起發現她好像虛弱了很多,那雙紅唇失去了往日的飽滿,乾澀到可以看到很深的唇紋。
“是你們啊。”
女主人笑了下:“聽說你們剛從精神病院出來。”
林雲起挑眉,這消息未免過於靈通了。
“她的住院費用一直是我來承擔,緊急聯係人也填的是我的名字。”仿佛知道林雲起在疑惑些什麼,女主人主動開口作解釋。
“你們走後,她精神一直不穩定,護士就給我打了電話。”
說話時,女主人踩著腳下的影子,目中卻沒有多少想象中的悲憤,更多的是一種空洞。
林雲起:“我們聽了一段關於七年前的過往。”
女主人不在意地提起另一件事:“林老師第一次來我家,我就知道你不同尋常。因為你和那個男人長得一樣,而且看上去很好吃。”
誰能拒絕得了一塊‘唐僧肉’?
那次麵試林雲起記憶猶新,麵試快結束時,自己冷不丁就被抓住雙手,後來女主人解釋說是因為能達到條件的家教太少,激動所致。男主人卻自那之後都保持高度警惕,生怕妻子和外人有染。
“山林裡的那口棺材,是你的屍體,對嗎?”
真正問出來時,林雲起的眉頭一直是蹙緊的。
女主人頷首,終於說出他感興趣的事情。
“當初洪盛倉帶著我的屍體開車直接衝下山崖,想要自殺謝罪。”纖細的手指轉著一朵小花,她漫不經心地像是在說彆人的故事。
“沒想到卻被人救了,後麵的故事你們應該知道了。那個人自稱是小鬱的朋友,願意給我第二次生命。”
事實證明多一次機會,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丈夫倒是變得顧家了,但是多疑暴躁。孩子長期跟陰煞生活在一起,沾染了煞氣,身體產生一些異變不說,性情跟著變得古怪。
女主人無奈搖頭:“他獻祭了二十年陽壽,誰知道還能活多久。我也是事後才知道,公司出了問題,他擔心破產留下一屁股債,竟然想出了綁架親兒子的餿主意。”
白辭冷漠道:“但你丈夫沒有想到,自己兒子會親手策劃失蹤案。”
女主人幽幽一歎。
白辭並未再張口。
女人身型單薄,靜靜坐在凳子上,仿佛要被路燈的光芒灼燒乾淨
她明顯是堅持不了多久。除非有強烈的執念,勉強還能延長一些時間。小男孩怕是想利用失蹤,讓母親無法安心離開。
“我配合著報警把事情鬨大,想讓小鬱知道這麼做沒用,好徹底死心。”
骸骨狗對家庭倫理糾紛不感興趣,懶洋洋道:“沒用是因為你知道他藏在樹林裡,現在孩子跑去其他地方,證明還是有點用處的。”
從影子就可以看出,女主人要比前幾天稍微恢複了一點。
“不過是一時的鏡花水月。”女主人閉了閉眼:“林老師,拜托你幫我找到他,我是真的累了。”
林雲起沉默稍頃,點了下頭,問:“你覺得小鬱最有可能跑到哪裡去?”
女主人苦笑:“想不到,所以我才擔心。”
月光照在林雲起臉上,他不再看女主人,給白辭使了個眼色,轉身朝車邊走。
白辭跟了上去,先一步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卻側過身讓他上去:“我來開吧。”
車子重新上路,骸骨狗咋呼個不停:“要去哪裡?能把窗戶打開嗎?我要兜風。”
白辭鐵石心腸不理他,骸骨狗又過去煩林雲起。
林雲起耐不住聲聲懇切,幫忙將車窗降到底。骸骨狗享受地伸出去腦袋,僅僅過去三秒,便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貨車‘嘩’地一下,帶走整個頭顱。
“它……”林雲起咽了咽口水:“它死了嗎?”
白辭淡淡道:“彆放在心上,自找的。”
“……”
到底是一條狗命,林雲起還有些擔心。好在下個路口,一個狗頭從窗戶外麵跳了進來,順利和身子重新結合在一起。
骸骨狗咒罵道:“混賬司機,我掛在後視鏡上,都聞到了濃濃的酒味。”
它借林雲起的電話打給聶言:“喂,聶隊長嗎,我要舉報海T3221R1涉嫌酒駕,還超速,他XX個畜生,把我頭都給帶走了。”
“……”
林雲起看向白辭:“你家狗平時說話都這麼豪放?”
白辭目不斜視開車:“不然你以為我和特殊小組的關係為什麼這麼差?”
原本隻是井水不犯河水,後來骸骨狗三天兩頭給人找事,憑借一狗之力讓特殊小組對他們敬而遠之。
“一碼歸一碼,我伸腦袋是找死,但他酒駕更不對。”
骸骨狗屬於死都不長記性的那種,替自己辯解完,又把爪子伸了出去,這次它運氣好,因為車越開越偏,類似的慘劇沒再發生。
·
“呦,我的小祖宗,誰又惹你不開心了?”洪盛倉的舅舅腆著一張笑臉走進來:“來,給你牙刷,我特意跑老遠買的。”
“謝謝。”小鬱:“暫時不要告訴……”
“我懂,不告訴你爸媽你在我這裡。”男人搓搓肉乎乎的手:“彆忘了你答應的東西就成。”
小鬱點頭:“我明年的壓歲錢全是你的。”
他的壓歲錢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男人笑嗬嗬唱著歌往外走:“行,被子我都曬過了,你早點睡。”
靠近鄉下的地方,月亮似乎都要更圓一點。
小鬱光著腳下地,一隻蜈蚣爬過來,他靈活地跳到窗口。長年累月和煞同處一個屋簷,他變得越來越容易生病,但身體又格外的靈活。
窗台上全是灰塵,小鬱卻是直接下巴抵在上麵,掏出一張全家福,對著月光一直看。
再成熟說到底也是一個孩子,他不知道這樣耗下去的意義在哪裡,但又迫切地想保持現在的狀態,至少知道媽媽還在。
“想留住的東西,就要拚儘一切留住。”
小鬱肩膀一抖,猛地轉過身,房間內不知何時出現另外一人。他的目光像是清冷的月光,可月光是沒有焦距的,對方的眼睛也是。
“你是誰?”小鬱緊緊攥住照片。
“我是能幫你留住媽媽的人。”無佚輕笑道。
小鬱變得更加警惕:“老師說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是那位林老師教會你的麼?”無佚朝窗邊走了幾步:“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可以幫你媽媽死而複生。”
小鬱死死盯著他不說話。
無佚一直走到小男孩麵前,躬下身:“有個東西叫生死簿,隻需要輕輕一筆,你媽媽就能重返陽間。那東西如今就在你可親可敬的林老師身上。”
小鬱聞言喉頭一動。
無佚:“是真是假試試就知道了。”
小鬱垂下頭,許久才問:“怎麼試?”
無佚把一根釵子放在他手上:“先用這根金釵取血,再讓林雲起親手在冊子上用血寫下你媽媽的名字。記住心誠則靈,必須要是他心甘情願寫下。”
小鬱猶豫了許久,顫抖地握住釵子:“如何才能讓老師心甘情願?”
無佚低聲笑道:“隻要你按我說得做。”
小鬱皺眉:“你說話能大點聲嗎?”
無佚不惱,湊近他,用蠱惑的語氣道:“首先,你……”
渙散的瞳仁微微一顫,無佚麵色沉下來。
“我記得你以前特彆愛乾淨,來,洗腳水給你燒好……”窗外,男人臉上的肉一抖,手裡的盆子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排都是磚房,窗戶沒關,可以清楚看到屋內的景象。
小男孩正墊著腳尖,用力把釵子死死插進一個陌生男子的脖子裡,下一刻,他猛地衝出屋子。
地上有玻璃渣,小男孩光著腳,腳底被紮破了,但奔跑的速度不減。
“娃兒,你殺人了。”男人顫聲道。
小鬱沉沉道:“不想死,就跑!”
屋內的男子抬起頭,麵無表情取下脖子上的金釵,都看不到有血流出。
“媽呀,這是人是鬼!”被釵子在脖子上戳了個洞,竟然還活著,明顯不正常。男人拚了命地往前跑,望著前方領先自己一百米的身影,絕望道:“娃兒,等等你舅姥爺!”
……
前方是兩排熟悉的磚房,林雲起認出是男主人那個遊手好閒舅舅住的地方。
“你懷疑小鬱會來這裡?”
白辭點頭:“衣食住行,一個孩子沒辦法解決這些基本問題。”
而這裡就是最好的去處,從上次林雲起給錢問問題就可以看出,男主人這個舅舅,隻要有錢,什麼都好說。
後座,骸骨狗鼻子突然動了動,狗臉一沉:“錯不了,這股甜膩膩的味道,無佚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