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緊皺,雙眼卻滿是哀傷,“記得我們前陣還在路上乞討的時候嗎?那時我就想領著你進城賣身,尋條活路,可人家連城門都不讓我們靠近!
“要不是王爺王妃的車隊恰好路過,我們娘倆就得和你爹,你大哥一樣,得活活餓死在路邊!”
小孩被她的態度嚇得一愣,回過神來後點點頭,乖巧道:“娘,我知道了……”
白氏愛憐地摸摸他的頭,但出口的話還是嚴厲:“不,你光知道還不夠!”
她捧起兒子的臉,一字一頓囑咐道:“不僅是要知道誰是我們的主子,更要拚儘全力去最好每一件事!我們幼兒寡母,不比隔壁床的陳嬸,還有兩個已經成年的兒子可以依靠。咱們沒力氣,開不了荒,下不了地,所以更要主動些!主動找活乾,主動使儘力氣,懂嗎?”
小兒子雙眼含淚地點點頭。
“如今我們還沒正式簽下賣身契,能不能留在這裡還是個未知數。”白氏心疼地將兒子攬進懷中,“有根,這裡是我們唯一的活路,我們一定要留下,給王妃當農奴!”
小兒子在她懷裡點了點頭,堅定道:“嗯!一定留下,給王妃當農奴!”
白氏見他明白,笑了笑,又抓起盤中僅剩的半塊豆餅:“嗯,你明白就好。來,把這個吃了,我們差不多要出門了。”
那孩子有些渴望地看了眼豆餅,還是搖搖頭,“不了,我都吃飽了!娘你自己吃。”
白氏想了想,將餅揣進懷裡,“待會肯定要乾活了,你彆亂跑,如果餓了,就過來找娘,娘再偷偷給你吃。”
兩人正說話間,外麵傳來婦人的呼喚聲。白氏應和一句,收拾好餐盤,帶著孩子出了屋子。
很快,一千多個流民,除了那些還在病床上下不來的,儘數都到了河邊的田地上。
北寺將人依照計劃,將人分成十組,又把他們分彆帶到了各自需要負責的田地前。一千人的隊伍被打散成十個百人小隊,更容易管理。
白氏所在的小組被一個名叫齊山的王府小管事帶領,來到了最西邊的一塊田地上。
齊山先是跟眾人打了個招呼,介紹自己便是接下來管理他們這一組的大隊長,便說起了今後的安排。
這些安排都是曹覓早先帶著南溪和北寺定下的,他隻要與眾人交代清楚便可以。
他說完後,也不知道眾人聽懂了沒有,便問道:“你們有什麼問題嗎?”
半晌,終於有人怯怯地問道:“呃,齊管事……”
“彆叫我齊管事。”齊山笑了笑,糾正道:“叫大隊長。”
“嗯……大隊長。”那人咽了口唾沫,“就,就是種子啊,鋤頭啊這些,要怎麼辦?”
“這些山莊都會置辦,你們放心。”齊山回答:“你們有福氣啊,我昨天看過種子和耕犁。嘿!種子是良種,耕犁那就更厲害了,聽說是王妃特意吩咐做出來的,一翻,一大片土就能被翻起來,什麼石塊草根都是小事。”
說完好的,他也不忘把壞消息說一下,“額……不過,這耕犁有些不夠,咱們待會得派些人,跟府裡的匠人一起再做一些。”
眾人點頭,口中念著“王妃仁慈”。
接著,眾人又七嘴八舌,問起其他耕作的事。這其中好些是齊山一開始就說過的,但農人第一遍沒聽懂,再次提起,齊山便用更簡潔的語言解釋了一遍。
白氏原本混在人群中,越聽心中越焦急。
終於,她逮住了一個空檔,喊了一聲:“我,我有問題。”
齊山朝她看來:“你說就是。”
白氏喊完才覺害羞,紅著臉低下頭,但仍開口道:“隊,大隊長,我方才聽你說話,似乎沒聽到對孩子的安排。”
大概是“孩子”這個詞給了她勇氣,她將自己年僅七歲的孩子往前推了推,“你彆看我家孩子還小,他從小在田間混,什麼事都能乾一點,吃的也少。”
解釋完後,白氏帶著點哀求道:“求求隊長,給他找點事做,每日舍他一點豆餅就可以了。我們母子,都可以為王妃做牛做馬!”
她這番話一出,周圍所有孩子便都緊隨著喊道:“我們可以做活,求隊長給份差事。”
這個隊伍中,像白氏這樣帶著年幼兒女的寡母並不多,隊伍中有十幾個孩子,可大都是孤兒。此時有了白氏帶頭,他們便都朝齊山求起恩來。
齊山趕忙後退了兩步:“這……不是,你們就算求我,我也沒辦法給孩子們安排活啊……”
白氏聞言,哀求道:“隊長,幫幫忙吧,求求王妃給我兒子一條生路啊!”
“不是。”齊山見她似乎要跪下,連忙把她扶住,“不會趕走這些孩子的,王妃說了,孩子們要是願意,那就在田裡幫幫忙,但是必須是在課業之後,而且,不能勞動太久!”
白氏沒聽懂他的話,呆愣著問了一句:“啊?”
“哎呀,孩子不是我們這邊負責的啊!”齊山頭痛地抓了抓後腦,“孩子是南溪管事那邊負責的啊。但他們不能乾活,不是因為王妃不要他們,是因為他們得到學堂去識字啊!”
“學堂?識字?”白氏終於反應過來了,“你是說,我的孩子,能去識字?”
齊山點點頭:“六歲到十三歲,都得去學。這位娘子你且放心吧,王妃不會將孩子們趕走的。”
白氏確認完,喜不自禁地點點頭。
這一次,她直接跪下朝齊山猛磕了幾個頭,齊山拉都拉不起來,周圍有孤兒見狀,也跟著跪下。
白氏邊跪,口中邊道:“多謝王妃,多謝王妃!王妃是活仙人,小婦人願帶著孩子,生生世世給王妃做農奴,為王妃種地。”
她宣泄完心中澎湃的情緒,這才滿臉淚痕地站了起來。
齊山見她平複,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回憶起方才白氏的話,又說道:“呃……還有一點,我要跟你解釋清楚。王妃說,她不是把你們弄回來當奴隸的。”
他換了口氣,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眼神中又說道:“王妃說了,前兩年沒辦法,山莊什麼都沒有,還要養著這麼多人。大家隻能在一處耕種,吃大鍋飯。但是兩年之後,表現好的人家,可以申請自己出去圈一塊地,像普通佃農一樣,每年交稅就可以了。
“反正就是,你們都是自由身,不是什麼奴隸。”
他這話一出,周圍詭異地安靜下來。
眾人連確認的話都問不出來,隻呆呆地站著,艱難地消化這個消息。
半響後,不僅是齊山這個隊伍,田地上十個小隊,陸陸續續爆發出驚天的哭喊與歡呼。
——
南溪籌備著學堂的事,到田裡時比較晚。
她看到成年的農人已經忙開了,六歲到十三歲的孩子,則已經被北寺聚集了起來。
與北寺打了個招呼,南溪便將孩子們點過一遍,確認無誤後,帶著所有孩子們離開田間,往學堂走去。
就這樣,容廣山莊中第一所初級教育學院,磕磕絆絆地開學了。
即使早在曹覓的指導下,將學堂的計劃梳理過幾遍,真正上手時,南溪還是發現許多棘手的問題。
她看著端正坐在書案後,滿臉乖巧,渴望著學識的孩子們,一邊在心中歎了口氣,一邊執筆疾書,將遇到的難題都記錄下來。
三天後,這封求助信被送到了曹覓麵前。
“十歲以上的男女分席,女夫子緊缺。”曹覓皺著眉頭看信,邊看邊念:“夫子暫時由山莊內識字的下人擔任,教習字尚可,但王妃發下的新知識,這些下人也難以看懂,更……更彆提教學……”
將信看完,曹覓頭痛地揉了揉額角。
來了,人才緊缺的問題來了!
她想了想,提筆給南溪回信。
她寫著寫著,頭痛地嘀咕道:“嗯……既然新知識夫子都吃不透,那就先放著吧,先教寫字就行了。之後還是得找個機會,由我來給他們親自培訓。
“哎,不就是小學數學嗎?我好不容易在空間找到的小學課本,照著抄下來的,按理說沒這麼難吧?是一時接受不了阿拉伯符號嗎?
“女夫子?從府裡再派點識字的婢女過去?不行啊,東籬前幾天還跟我提過人手不足呢……嗯,這個先等等,我再想想辦法,得找管家,看看戚遊那邊能不能再給我弄一批優秀的人才過來!東籬南溪這些就是他找來的,真是個頂個地可靠啊!”
寫完回信,曹覓又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後便將它與另外幾封信一起,交給東籬,讓東籬找人給山莊送去。
她這邊剛結束工作,桃子就在外麵催道:“王妃?您準備好了嗎?時辰差不多了,王爺讓我過來喚您,客人快上門了。”
“嗯,我換件衣裳,馬上過去!”曹覓回應道。
近日,曹覓一家總算在康城中安頓下來。前些天,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戚遊回到府中,與她提起宴請遼州本地世家的事情。
曹覓自然沒有什麼意見,與管家協商後,就將宴會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再過一會,這些遼州的地頭蛇就會攜著厚禮,帶上些這樣那樣的目的,登門赴宴。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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