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宴席分為前後兩個部分,戚遊在前堂接待男客,曹覓則留在後院,負責招待女眷。

為了迎客,她換上了一套十分繁瑣的正妃裝束,真金鑄造的步搖壓得她脖子有些酸。

好在她剛來到宴客的廳中,客人們就陸陸續續地上門了。

曹覓連忙進入狀態,與各家夫人小姐寒暄起來。

遼州不比京城,隨便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家,就敢不把失勢的北安王府放在眼裡。順利就封的戚遊是此地的“土皇帝”,受邀前來的每一個客人麵上都帶著笑意,至少明麵上把恭敬的模樣做足了。

曹覓早做過功課,雖然覺得與剛見麵的陌生人互相客套著有些尷尬,但總體而言一直表現得很好,沒有出現岔子。

但其實她一直在暗自保存著精力,準備迎接最後的“重頭戲”。

來得早的客人相對而言,都是些地位比較低的人家,她們不敢拿喬。越是尊貴的客人,來得就越晚。

在遼州,戚遊過來之前,隻有三家人,真正站在權利的頂峰。這三家人分彆是秦家、方家和司徒家。

秦、方兩家關係好,他們不僅在遼州勢力大,也有嫡係旁支在京城為官。相比之下,司徒家總體而言則弱了一些。他們本是北麵的一支戎族,因祖先追隨本朝太-祖立下過汗馬功勞,才被賜了複姓,留在盛朝。

也因為出身所累,司徒家自始至終無法往權利中心再進一步。但幾百年來,他們將精力都投注於遼州一域,也有了與秦、方兩家抗衡的資本。

方家是三家中最先到的。當家的方夫人穿著一套碧色的紗裙,手中挽著自己豆蔻年華的親閨女。

她不僅長得柔美,行事說話也讓人如沐春風,一點架子都沒有。與曹覓客套了幾句之後,便在婢女的指引下入了座。

解決完一個,曹覓稍稍舒了一口氣。

但很快,她就開始頭疼起來。

秦家和司徒家似乎誰也不願讓出“最後入場”這個最尊貴的名額,在磨蹭到實在非進門不可之後,竟是並肩一起行了進來。

秦家主母長著一副標準的美人臉,過高的顴骨雖然無損她明豔的姿色,但讓她看起來有些刻薄。

再加上她此時微蹙著眉,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副“我不好惹”的模樣。

司徒夫人年紀是三家夫人中最大的,她的眼角有些細紋,看起來頗為精明。她靠近後,眯著眼打量曹覓的模樣,讓曹覓有些不舒服。

因為這兩家是踩著點過來的,曹覓簡單與她們打過招呼,便請她們入了座。

座位的安排也有講究,曹覓在主位,秦家和方家的人坐在她的左手邊,而司徒家則被安排在她的右手邊。

眾人坐定,王府中的丫鬟便捧著膳食入內,一下緩解了廳中淡淡的尷尬。

曹覓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樽,起身敬了眾人一杯。

清酒入喉,廳中的氛圍終於活躍起來。在感謝完主人家之後,眾人開始三三兩兩圍在一處,與左右相識低聲說著話。

這種宴席,似乎從來就不是為了讓人吃飽而存在的。

很快,主位這邊也響起了交談聲。

大概是看在她的麵子上,秦夫人和司徒夫人並沒有太過分,反而一起與她聊了家中的閒事。除了偶爾夾槍帶棒互嗆幾句,基本上也算得上其樂融融了。

酒正酣時,互相做著樣子,看似已經與她十分親近的秦夫人突然握著曹覓的手,道:“王妃聰慧又有仁德,叫人敬佩。但我有一事,不得不提醒王妃啊。”

曹覓還沒反應過來,順口問道:“何事?”

那秦夫人便端正了神色,“我聽說王爺後院空置許久,僅有王妃一人。”

曹覓點點頭。

秦夫人便道:“王妃可知,此事可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啊!”

曹覓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詢問道:“秦夫人何出此言?”

“我與王妃說心裡話。”秦夫人壓低了聲音,警告道:“等著王爺自己往後院塞人,王妃就被動了。如今王爺無暇顧及此事,恰是王妃培養自己人的時候啊!”

這下曹覓聽明白了,這是勸自己主動與戚遊納妾呢。

“王爺正人君子,想來也不是貪戀女色之人。”那邊,秦夫人繼續說道:“側妃且先不提,王妃隻要將幾個妾位填好,那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王府的後院便能牢牢掌握在王妃手中。”

她說得懇切,曹覓卻聽得好笑。

誠然,她這番話很有幾分道理,聽著也確實是為曹覓好。

但曹覓早就考慮過了,決定不主動給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夫君納妾。

於是她想了想,找了個借口拒絕道:“夫人為我著想,我是知道的。隻是如今王府剛入駐康城,諸事未定,王爺那邊也忙。這件事我記在心中,等過陣子再安排吧。”

另一邊,司徒氏突然跟著開口:“這種事哪裡需要王妃勞心,若王妃不嫌棄,老身就能幫王妃找來幾個聽話的。”

秦夫人被司徒氏搶了先,有些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連忙補充道:“是啊,王妃若不嫌棄,把這事交給我便是了。”

這下,曹覓總算看出來了。

這秦夫人和司徒夫人一唱一和的,似乎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是秦家和司徒家其實不像外麵傳的那般水火不容?還是這兩家為了對付北安王府,暫時放下了仇怨?

曹覓不得而知,但卻已經清楚,她們今晚,就是衝著戚遊的後院來的了。不過她們也算有分寸,沒敢提到側妃的位置,惹曹覓這個正妃反感。

其實曹覓不知道的是,近來戚遊在外奔忙,接手康城的事務。這些老牌世家幾次想要同他示好,金銀地盤美人都送了,可是戚遊卻都不為所動。

他們打不準戚遊是個什麼想法,幾家一合計,把主意打到曹覓頭上。

曹覓正想再次拒絕,那秦夫人已經直接開口詢問道:“卻不知王爺喜歡什麼樣的?我們也好按圖索驥,為王妃尋摸些合適的。”

聽到她這番話,曹覓鬼使神差地想起方才剛看過的,南溪寄過來的那封信。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道:“識字的。”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秦氏和司徒氏兩位夫人正微張著嘴,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曹覓連忙補救道:“咳,我的意思是,有才華的。”

司徒夫人聞言點點頭,“王妃就出身有名的書香門第的,要不是當年……如今也是一等一的才女。王爺果然非一般人,看人也是先看才華內在。”

話都說到這裡了,曹覓也不客氣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地補充道:“還有,要溫柔些,喜歡孩子的。”

王府中已經有三個公子,兩人對曹覓後麵兩個說法都能接受。

曹覓說完,忙借著喝酒吃菜掩飾自己有些發蒙的心情。

兩個夫人一時也跟著沉默下來,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半晌,曹覓又試探性地問了句:“其實各位夫人不必費這些事。到時要是王爺不喜歡,不是白白浪費了你們的好意嗎?”

秦夫人笑了笑,“王妃這是哪裡話?”

她隨意道:“就是個低賤的下人,王爺若看不上,王妃隨便把人留在身邊伺候,或是打發去做些彆的活計,都是一樣的。”

在這個朝代,妾室同樣也沒有地位。妾通奴,待遇也就比一般的奴才好一些,但也比不上管家、東籬這樣得到主人重用的心腹。

曹覓聞言,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於是這場賓主儘歡的宴席散了之後,各家馬車上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這樣的對話。

“問出來了嗎?”

“嗯,說是喜歡識字的,有才華的溫柔女子,還要喜歡孩子。”

“啊?相貌呢?身材呢?半點沒提?”

“嗬?你以為北安王跟你一樣膚淺?”

“呃……說來也是。聽說北安王任人唯賢,身邊好些心腹都是平民出身,喜歡有才華的倒也說得過去。”

“……”

——

夜裡,戚遊回到院落。

他在前院待客,喝了些酒,此時有些微醺。見到本應休息下的曹覓還在燈火下坐著,明顯是等待著他的模樣,不由愣了一瞬。

曹覓此時其實正心虛著。

她方才在宴席上靈機一動,直接默許了幾家夫人送人的事情,如今宴席結束,她又有了些後怕。

雖然不至於後悔自己的做法,但思來想去,曹覓覺得還是有必要跟戚遊說一聲。

見戚遊帶著一身酒氣進門,她便捧了一杯清茶過去:“王爺,呃……您醉了嗎?”

戚遊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回道:“沒有。”

隨後,他詢問道:“夜色已晚,王妃怎麼還沒休息?”

曹覓踟躕了一會兒,還是大著膽子坦白。

“方才在宴席之上,我……眾位夫人盛情難卻,妾身便,便朝她們討了一些人……”

“嗯?”戚遊挑眉,反問道:“不是為我討的嗎?”

曹覓麵色有些凝重:“呃……”

她現在終於確定,戚遊絕對派了人監視她。

否則方才宴席上的事情,不會這麼快傳到他耳中。

這位北安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信任自己的呢?

曹覓分神想了想,事情大概要追溯到她在臨風院遇到瘋狗的那一日。

那時候,她本以為自己養好了病,戚遊會詢問自己為什麼當時在臨風院,會有不按原路返回的反常表現。畢竟當時將她救下的侍衛是戚遊的人,他們隨便一盤問就能知道事情原委了。

她擔驚受怕了一段時間,甚至準備了好幾個理由。

可是,戚遊沒問。

包括後來她揪出春臨的事,明顯也留下了破綻,可是戚遊依舊沒有追究。

但他似乎從那個時候起,就懷疑起了自己的枕邊人。

以前,如果不是原身要求,他的人不會滲入王府後院。現在,整個王府到處能看到巡邏的護衛。以前,他會尊重曹覓的選擇,曹覓說要自己調查夏臨,他便沒有插手。但現在,一個時辰前在曹覓身上發生的事,他都了然於胸。

但曹覓又能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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