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季霞還不知道這事,她攪動咖啡的動作慢了點,“什麼鑰匙?”
“你也知道,重華的學習氛圍很好,有的孩子會提前到校……班裡的鑰匙一般是最早到校拿著的,我們班肯定是。”季隨的班主任沒說完,她笑了下,“季隨他放暑假前就把鑰匙給我了。”
“我當時還沒弄懂是為什麼。”
有些事不提還好,提一下就好像一根線把所有的事都串了起來,她那段時間忙瘋了,公司搬遷、搬家、給季隨辦轉校。
季霞停下攪咖啡的手:“小隨是不知道他要轉校的。”
“他隻是有個弟弟要升小學部,能和他一起上學了。”
季隨班主任顯然有些疑惑:“弟弟?”
季霞把勺子輕輕地放到瓷盤上:“對門的弟弟。”她看向季隨班主任,“他也在重華讀小學,興許你可能知道?”
“陳幺。”
季隨班主任帶過季隨那一屆後就一直帶六年級了,但每個年級的年級前三,尤其是一直前三的,辦公室的老師會經常提,她是知道的:“陳幺啊。”
她有些了然:“原來和你們住對門,他成績也很好……嗯,就是有點小孩的通病,好玩。”
“他沒季隨用功。”
提起陳幺,季霞也笑了下:“小孩子好玩也正常。”
季隨班主任也笑:“是啊,要說季隨才難得一見……”
聊天過程很愉快。
一直到西落西山季霞才到家,屋裡靜悄悄的,沒一點動靜,但她知道季隨在家,敲敲門:“小隨。”
季隨推開椅子,打開門:“媽。”
季隨是沒朋友的,季霞很鼓勵季隨去交朋友:“坐多久了?”她提回來了一份小孩會喜歡的蛋糕,遞給季隨,“去找你幺幺弟弟玩?”
季隨瞥了眼透明袋子,拒絕道:“不了。”
母子倆雖然疏於交流,但季霞一直是溫言細語的:“不好意思嗎?”她的眼神很溫和,但很有力量,“也不是因為你比幺幺大。”
“是你想要和他交朋友,你就要主動點。”
不是主動的問題。
沒有人比季隨更了解他自己,他垂下眼:“媽,我很無趣。”
“他不會想跟我一起做題的。”
“……”
他媽的,開口即雷劈,季霞沒忍住,“一定要做題嗎?”
季隨也不是沒想過,但有些事就是很清晰:“我隻想學習。”幾乎每次看到陳幺,他都是運動著的,這裡的運動是一種物理學的狀態,臉是紅的,眼睛是亮的。
他很難表述出那被觸動的柔軟,和刹那的鮮活,他隻是知道,“他不會想跟我一起坐著。”
“可抓金魚會浪費我的時間,我會無聊。”
他不太喜歡自己的分析,但這是事實,男生顰眉,“我們不合適。”
季霞其實不意外季隨會考慮利弊,她兒子一向理性到苛刻,她就是有點意外季隨也會類似失落的情緒,說類似於失落,而不是失落,是他隻有陳述結論的淡然,而沒有多餘的情緒。
但這已經夠讓她振奮了:“又不是戀愛結婚,你管什麼合不合適!”
作為季隨的母親,她挺了解季隨的,季隨自覺、自律,自主,智商高到離譜,情商低到離譜。她真的挺喜歡陳幺,也喜歡陳幺和他媽媽的相處模式。
事實上,她和季隨的母子關係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
彆問為什麼會這樣。
問就是血淚的教訓,誰敢信,季隨兩歲就會退回她送的禮物,一邊道歉一邊說謝謝媽媽的好意,但我真的不喜歡這種更令人惱火的話,情商低到令人發指。
她買的小熊鋼筆、小兔兔睡衣等等等,都沒見過第二天的太陽。
小熊鋼筆有耳朵,不方便握筆。
兔子睡衣有尾巴,睡覺會隔著,季隨的喜好從小就很明顯了,他就是從小追求實用高效率,摒棄“無用”的東西。
每個人都是有審美的,簡單高效的線條對季隨來說就是美的。
這種審美和喜好,隨著季隨的成長紮根紮得更深了,當然,這可能也跟年紀還小,還沒有遭遇過挫折有關。
太早的順風順水讓他從來沒有失落、難過、氣餒,太早的明白事理讓他擁有遠超同齡人心理承受的能力,從來沒有焦慮、悔恨等負麵情緒。
季隨也不是沒有犯過錯,他拆冰箱鐵皮劃傷了手,血流的季霞都害怕,護士都問季隨為什麼不哭,季隨的回答季霞現在還記得——哭有什麼用?
護士誇季隨堅強。
隻有季霞覺得要完蛋,連自己都不在
意,季隨恐怕很難有同理心。
事實也果然不出她所料……季隨發燒時她拜托王阿姨順帶看一下季隨,王阿姨說季隨看陳幺哭就一直看著,問她季隨是不是很討厭陳幺。
倆小孩放一塊可彆再打起來了。
季霞當時挺尷尬的,隻能說季隨有點內向。
王阿姨沒說信不信,但看樣子是不太信的,但她還是幫忙了,最終也對季隨有所改觀。
季霞教季隨的,沒同理心也沒辦法,這事要說強求不來,但至少得有禮貌。
話歸正題,季霞也不是非要季隨性格也要好,她隻是覺得,“人生好長,總得什麼都試試。”
她以前也沒勉強季隨交朋友,“至少,嘗試一下自己喜歡的。”
季隨沉默了下,他知道他媽媽愛他,但是,他仍然困惑:“為什麼要做沒有意義的事。”他簡而直白,“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有時候也不是她不管季隨,好說歹說,油鹽不進,但她畢竟是親媽:“如果我逼你呢?”
季隨往後退了一步:“我會搬走跟爺爺奶奶住。”
季霞:“&*&%……¥¥#¥#(=))。”
她說,“行。”
“你小子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