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圍一聽這話, 更害怕了:一定是掉腦袋的事情, 還不如再奚落我一頓呢。
胡善圍虛偽的笑,“曹尚宮不要拿我尋開心了,我現在就知道養鹿、喂孔雀,每天給孝慈皇後的神位撣灰塵,為曹尚宮做事,我有心無力。”
曹尚宮卻道:“你做的事情很簡單, 就是保持你以前一貫作風——和我唱反調。”
胡善心道:我唱反調?明明是你總是找茬好吧。
曹尚宮把今天和郭寧妃為了放人之事撕破臉的事情說了,“郭寧妃仗著娘家勢大, 不把我放在眼裡, 我要是被一個嬪妃踩到腳底下,還有什麼臉麵當尚宮?當然是當麵頂撞了, 郭寧妃見硬的不行, 估摸下一步來軟的, 少不得用高位引誘幾個平日和我不對付的人, 栽培她們來對付我。宮裡誰敢正麵和我懟?數來數去, 你是頭一個, 我來孝陵哭孝慈皇後,估摸郭寧妃會想著法子把你弄回宮去當左右手, 專門來對付我。”
曹尚宮的意思是要胡善圍假裝和她作對, 潛伏在郭寧妃身邊當耳報神。她三十三歲就當了尚宮,成為女官之首, 其心機謀略藏著膚淺焦躁的表皮下, 騙過了不少人。
胡善圍表情有些呆滯, 對曹尚宮的建議毫無反應。
因為此時胡善圍腦子電閃雷鳴:郭寧妃不是這種沉不住氣的人!
刺客蠶母、禦史劉海、幕僚程鵬舉還有李貴妃之死,都是精心布局,即使失敗了,也無法找到線索的死局。幕後主使一定是個實力強大、心細如發、且極有耐心之人。
而郭寧妃剛剛上台就用放出宮人的方法來排除異己,甚至和女官之首曹尚宮撕破臉。
彆說郭寧妃還沒封為貴妃,哪怕她封為繼後,剛剛掌權,立足不穩,就和孝慈皇後生前最倚重的曹尚宮撕破臉,這種衝動、短視、迫不及待的言行,和胡善圍推算的幕後主使縝密的風格根本不符合。
難道我猜錯了?郭寧妃根本不是幕後主使?
或者郭寧妃隻是個草包木偶,她背後有厲害的“軍師”在操作?
或者和曹尚宮撕破臉隻是一場戲?郭寧妃用來藏慧而已,想要借此來表明清白……
剛剛有了目標,又有失去目標,胡善圍心中湧起了成千上萬的念頭,方寸大亂。
曹尚宮見她表情呆滯,一副神遊千裡的樣子,以為她在推脫,說道:“我知道,這是個兩麵不討好的差事,風險高。但是你也可以借著郭寧妃的手,提前進宮當差啊。所謂人走茶涼,你若真的在孝陵喂三年的鹿,三年之後,你能不能回宮繼續當女官都難說。”
胡善圍回過神來,說道:“在孝陵三年,是孝慈皇後的遺言。哪怕郭寧妃真的看得起我,要請我回宮和曹尚宮分庭抗議,皇上也未必答應。”
曹尚宮想了想,說道:“這不算是遺言,當時你帶著明德夫人送的綠鳳凰回宮,孝慈皇後很是喜歡,信口一說,要你來孝陵喂鹿喂鳳凰,那裡真的要滿三年?就連太子為孝慈皇後守斬衰,也隻是二十七個月就除服了而已,你是何方神聖,居然要守三十六個月?就是你願意,禮法上也名不正言順。”
古代禮法,講究親疏和宗法,血緣越近,孝期的時間就越長,你想守孝時間長一些都沒有資格,比如皇室的孫子輩,隻有嫡長孫朱雄英有資格和太子一樣守二十七個月的斬衰,但是朱雄英在洪武十五年五月初一就夭折了,他死後三個月,孝慈皇後去世,皇室孫輩最大的是庶長孫朱允炆,但因他是庶出,故沒有資格為孝慈皇後守斬衰。
其實胡善圍也想回宮,她比曹尚宮還要著急接近郭寧妃,以探虛實。郭寧妃是故意露出弱點的凶手,還是真凶另有其人。
故,胡善圍故作為難,點頭答應了,“我答應你,不過,郭寧妃未必瞧得上我,皇上也未必肯放我出來,建議曹尚宮另請高明,不要把寶押在我一個人身上。”
曹尚宮正喝著茶,聞言啪的一下,狠狠將連茶帶杯摔在地板上,“不識抬舉的東西!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你也不照照鏡子瞧瞧,有無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變化來得太快,胡善圍目瞪口呆。
曹尚宮眨了眨眼睛,又大聲嚷嚷,“我今日去孝慈皇後神位祭拜,瞧見神位上有灰塵,你定是偷懶!”
胡善圍知道曹尚宮已經入戲了,忙說道:“我不敢偷懶,每日一早喂了鹿,就去擦拭神位,風雨無阻。”
“你還敢狡辯?”曹尚宮一把抓住胡善圍的手腕,“今日你是不見黃河不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