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175章(2 / 2)

當然他的內心深處仍然隻能靠背誦自幼從父親那裡學到的君子修為慎戒來尋求涵養和平靜。

長公主如何聽不出越王的弦外之音,她也不是會輕易表露心思的人,再覺此話不妥,說出的也是溫言軟語:“是了,咱們家人當然是一條心。可姑姑擔心你調動禁軍的事驚擾了不相乾的人,倒讓人以為天子腳下出了什麼大事,你也知道水龍法會行刺的事有多凶險,才過去幾個月……萬一……再有人心懷不軌,覺得此時是天賜良機,咱們豈不又要措手不及?聽姑姑的話,旁的朝政姑姑也不懂,暫且不去提,先彆調出如此大的動靜,咱們靜水流深,千萬彆惹了不必要的乾係。”

在卓思衡看來,做長輩做到長公主這樣也算是該說的話都說儘了,雖說有些道理沒法說透,比如:你皇帝老爹此時躺在床上,你卻開始四處調兵,這是什麼個意思你給解釋解釋?諸如此類,都是不便拿到明麵上的話,長公主能換個說法婉轉提點,短時間門內措辭如此,卓思衡欽佩不已。

可似乎越王不打算領情,他已有些不耐煩解釋,似乎是實在不願意錯過眼前這一良機,冷硬了語氣道:“姑姑這般阻攔,是擔心我搶了誰的風頭麼?可這是科場弊案,重則動搖國本,我受父皇重托,哪能坐視不管?再說調兵一事,待父皇蘇醒後我自會解釋,到那時父皇定然明白我的苦衷,無需勞駕姑姑勸解。”

長公主聽了這不客氣的話明顯一滯,卻仍耐心道:“什麼風頭不風頭的,姑姑不懂政事,隻是擔憂你父皇醒來煩愁,再加重頭疾,可該如何是好?你是好孩子,存了孝心為你父皇分憂,但也彆給自己不留餘地,怪讓人擔心的。”

“姑姑既然說自己不懂政事,那還是彆再言及朝堂之事了。”越王淩然道,“姑姑怕我惹父皇不快,就不怕自己乾政讓父皇更是不悅麼?”

卓思衡發覺自己似乎有了個新愛好,喜歡看人作死。不對,其實是在人作死時,幫忙添柴,於是他非常適時且恰當地開口道:“越王殿下息怒,長公主殿下隻是心急煩憂,並非以言涉政,此事乾係甚廣,為求穩妥,還請聽從長公主殿下之言,勿要在聖上欠安之際再添風波。”

勸架的精髓就是主動幫助事態升級,越王不怒,那也是怒,長公主未急,那也是急。

不過現在看來其實是反的,長公主已怒,越王最急,卓思衡給越王挖的第一個坑就是惹怒自己姑姑。要知道皇帝總是隱晦要長公主去參與些模糊了皇家事宜和朝堂之間門的“似政非政”之事,從親密關係上,長公主也認可自己的身份是皇兄的左膀右臂,可越王偏偏不將姑姑放在眼裡,實在是低估了長公主的威儀。

“你若不肯聽,那也隻派人守住該守的衙門,叨擾未言其罪的臣工家眷之事,我【】朝從未有過,斷無此理。”長公主肅容道。

“未曾有過?斷無此理?姑姑果然是不懂朝政,我【】朝怎會沒有?”越王冷冷一笑,看向卓思衡道,“當年先帝懲治那幾個以諫犯天顏之亂臣,便是先且扣押並封其家宅,而後再行議罪,這件事卓司業定然清楚,姑姑不信可以問他。”

深秋的廳堂在此言後便先一步外麵的天氣步入了嚴冬。

越王所說的,正是當年戾太子舊臣跪諫獲罪一事。

卓思衡當然清楚,但他並不因此而憤怒,因為這個廳堂內,最憎恨先皇景宗的人並不是自己。

越王妄圖以言語攻訐卓思衡,情急之下口不擇言,見卓思衡麵色微變,甚至還頗為得意。

但卓思衡可以精準控製自己的情緒,即便他已經幸災樂禍至極,顯示出的仍然是一副仿佛被羞辱後極力克製的憤怒。

他瞥看長公主,那雙與之身份相較顯得過於粗糙的手正在微微顫動。

許久,那依然保持柔和慈愛的聲音才出現:“姑姑哪懂這些,罷了,你是皇兄最器重的兒子,又交給你如此重要的差事,我本不該置喙,你便照自己的打算放手去做,若你父皇之後有什麼不明,姑姑會替你分辨這一番孝心的。”

“多謝姑姑成全。”越王聽過見好就收,一麵安排方才聽令的軍士趕緊動身調兵,一麵囑咐手下護送長公主回府,此時確實像個貼心懂事的侄子。

卓思衡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卻不住冷笑,虞雍,你根本不懂什麼叫捧殺,這才叫真正的捧殺。

他倒要看看越王背後的人怎麼替這個蠢貨收拾這個已無可轉圜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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