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風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頭頂一線微光漏下來,他微微斂目,那雙煞人的丹鳳眼少了平日的那幾分淩厲,讓他的樣子看起來添了幾分恬靜。
直到陸霜雪喊他。
陸霜雪已經把繃帶都拆下來了,卷吧卷吧塞回偃金環裡,玉質小玉瓶也是,東西都兩下收拾好了,抬頭才發現遲風在怔忪,她湊過去,把自己放大的臉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奇問:“你在想什麼呢?”
這麼入神。
遲風回神,他睫毛動了動,望了陸霜雪一眼,但沒告訴她自己想什麼,隻說:“我在想……這到底是什麼妖修。”
它們身軀太強橫了,牢裡這些人除了被利器戳窟窿的,更多是被掃被拍打的,傷勢竟比前者還要嚴重得多,像那個半邊身體被拍爛這樣的傷勢不止一個。
顯然這樣以身體為武器也是它們的常用方式。
習慣以軀體為武器的,一般都是體型很大的。
而遲風陸霜雪親身和對方戰鬥過,對方的軀體確實非常強悍,鱗甲幾乎可以說是刀槍不入,也就兩人已屆大乘期巔峰乃當時最頂尖的高手之一,否則估計也很難撬動對方的鱗片。
陸霜雪和遲風檢查一下這些橫七豎八的人,除了傷勢以外,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些人的一個共同點,這些都是仙域的人。
手腕內側一朵玉蘭花,用特殊方法熔煉進皮膚之內,成了一個淡紅色的疤痕胎記狀印記,但陸霜雪和遲風已經很熟悉玉蘭花的各種形狀,他們立馬就把它認出來了。
“咦?”
陸霜雪嘶一聲,她立馬就想通了!仙域和這北域是死敵的關係,生死大仇那種,甚至很可能目前正處於互相抗衡之間,難怪這些妖修一見人修,反應就這麼深惡痛絕。
“哎,但我們不是仙域的人啊!”
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兩人和原住民之間有誤會啊。
敵人的敵人甚至可以是朋友啊!
“哎,哎……遲風你看什麼呢?”
兩人剛好站在柵欄邊,遲風借著一點微弱的天光,正微蹙著眉頭用手細細摩刮著那白色的、象牙質地的柵欄。
“這有點像骨頭。”
“沒錯,是骨頭。”
遲風若有所思,不過兩人也沒打算繼續留在這,傻子才蹲大牢呢,陸霜雪抓耳撓腮一會兒,很快瞄準了頭頂的那條漏光的縫隙。
繩索解開之後,靈力魔元也運轉自如了,兩人一躍而上,手攀岩壁,陸霜雪拿著那個錐子一頓猛挖,沒多久就挖出一個洞來。
沒等她露出高興的表情,兩人一鑽出去,然後就發現頭頂還罩著一張筋繩大網,就是先頭把他們一網兜住的那種。
陸霜雪:“……”
好吧,剛才她還在奇怪人家關押疏鬆,看守的人不見,也沒人來巡,似乎篤定他們跑不掉。
好吧,還真跑不掉。
不過好在,他們還有錐子!
陸霜雪二話不說,拉過一條筋繩就使勁磨了起來,遲風站著,他伸手撚著繩網,蹙眉用大拇指摩挲片刻,他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告訴陸霜雪:“阿陸。”
“嗯?”她磨磨磨。
有風掠過,遲風半披於身後的一縷烏發落在陸霜雪的背上,與她掉下來的幾綹發絲纏在一起,隨著她的動作在有節奏輕輕晃動著,遲風視線在兩人黏在一起的兩縷頭發上停留了片刻,才伸手把它捋回來。
他蹙眉說:“它們……可能是龍。”
龍鳳的龍。
真正的洪荒大妖遺傳下來的遠古遺脈,真龍一族。
陸霜雪嚇得錐都差點掉了,“不是吧?!”
她驚悚回頭。
真的假的?!
遲風說:“我家有個用龍骨煉製而成的法寶。”
陸霜雪:“……”
這是遲風不知哪代祖宗得到的,這是個接近仙級的頂尖天階法寶,不是魔器遲風不合用,不過上次遲風把寶庫打包了,剛好就在混元珠,他取出來,陸霜雪趕緊接過來。
龍骨煉製過,有點變化,但陸霜雪仔細摩挲,又對著陽光照了好一會兒,發現它的紋理色澤質感真的和剛才那些象牙質的白柵欄很像。
……這是直接用肋骨做牢房柵欄嗎?也太原始太粗糙了吧。
那這個,陸霜雪手裡磨的動作也沒停,她手中這些筋繩,難道是龍筋!
隻是這麼一來,很多東西就豁然開朗了!
異常強橫的身軀與筋骨鱗甲,眾多高深不遜於二人的修為的高手,據說真龍破殼即擁有化神修為的!
東極洲和澗魔界,洪荒流傳下來的龍鳳鸞犼數斯大鵬等異獸神獸要麼率族遠走要麼飛升,反正早已經成為傳說,大家也就偶爾在些遠古遺址能得到些法寶或殘骸流傳於世。
隻不過,東極洲澗魔界是這樣,不代表仙域也這樣啊!
那個什麼妖族少主,還是一頭小白蛟呢!
陸霜雪心怦怦怦狂跳,她突然抓住遲風的手,“這麼說就通了!”
仙域的意圖現在已經昭然若揭了,可是他們還有一點還是沒弄清楚,對方是采用什麼方式合界後鯨吞東極洲,甚至很可能還加一個澗魔界的。
——龍鳳天生神通,體內自成空間,死後凝結成兩顆神珠,這就是鳳神珠。
可深淵的那具神鳳骨架及鳳神珠已經是死了千萬年的神鳳遺留的。
而仙域這邊,若有活的真龍呢?
甚至不止一條。
活的會不會比死的高級?
目前仙域計劃采取的方案是合界、這北域原住民對人修的深惡痛絕、還有腳底下這些潛入來被北域倉促抓捕的出竅大乘修士。
加上那個瘋癲黑衣老頭,一見他們不是仙域隊伍人,那個恨不得立即撕咬死兩人的姿態。
一切突然就說通了!
陸霜雪激動得,她緊緊捏著遲風手,“遲風,要不咱們彆跑了,咱們試試看能不能和他們合作!”
“不不,要不我留下來吧,這趕緊磨開先讓你出去,……”
遲風低頭看了眼被她緊攢著的手,又飛速抬眼看她的臉,不過臉色一聽後麵這句就變,他疾聲就打斷了,“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
“這樣啊!”
陸霜雪立馬就猶豫了,她想來想去,最後卻說:“那……咱們還是先走吧。”
觀察一下再說吧。
遲風一愣,他最知道陸霜雪有多惦記東極洲的這樁破事,這人嘴裡說不是盟主了,但心裡大概還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一套,她剛才可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就跳回牢裡蹲著的。
為什麼改變主意?那隻有一個原因,就是添了一個遲風。
她總是出人意表的地方,乾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每每觸動他的心。
遲風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但大抵,是高興的。
他心情突然就好起來,“隨你。”
他瞅了她一眼,有點矜持點點頭,如是地說。
……
不過陸霜雪沒有讓遲風矜持維持太久,她立馬急道:“那你快磨啊!愣著乾什麼啊。”
口停手不能停啊。
剛才她研究那個龍骨法寶,把錐子塞進遲風手裡了,他說著說著,就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