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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娟本想跟之前一樣，在孩子大姑說話時忍氣吞聲不說話的。
畢竟連著幾次被孩子大姑罵的狗血淋頭，過年自己輸掉8000塊錢更是欠缺了最後一份底氣。
她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縮成鵪鶉，默默當背景吧。
隻可惜，今天不是過年，屋子裡總共隻有她和丁海洋兩個人。丁麗萍無論如何對弟弟隻有恨鐵不成鋼，卻不會出言罵他，畢竟在她的觀念中——孩子都生這麼大了，她弟也早就是個大人了，再像小時候那樣教育就不行了。
因此，話題說著說著，重點還是回歸在白秀娟身上。
白秀娟倒是心甘情願替丁海洋承受這一份責罵。
他們夫妻的感情，也正是因為這份體諒才會一直都那麼好——但是有什麼用啊！
沒兒子啊！
她沒生出兒子來呀！
白秀娟隻覺得，丁海洋人好，當年也沒因為她沒生兒子就厭煩她。
但是，如果自己有兒子的話，也不會在大過年被大姑當著所有人的麵罵的那麼慘了。
現在在親戚朋友們之間，還怎麼走動啊？
……
還有，在大姑手裡買保險不是不行，雖然現在大家都說保險是騙子，但是白秀娟單位裡也有幾個人在做，聽他們一來二去的，她也不是不心動的。
其實她早就有打算。
等到快退休了，讓丁薇拿幾個月的工資去買給他們買個養老型的保險，每個月返還錢的那種，這樣以後女兒指望不上，他們自己也能攢一點。
可這不是丁薇還在上學嘛！
沒想到大姐丁麗萍現在就加入這個行業了，而且眼看著做的風生水起。
真是……
……
要說，在大姐手裡賣保險真不是不行，買個一份兩份的是個意思，還能讓大姐對他們改觀。
以後大姐錢賺多了，不還得貼補她們這當弟弟弟媳婦的嗎？
畢竟也都貼補習慣了。
而且白秀娟善於裝委屈哭窮，不像丁海河那一家子，悶聲掙錢從來不提這事兒。
反而就連丁麗梅手頭有點錢，也還琢磨著貼在他們身上——不多，也不影響家庭和生活，但是反正手頭緊張了就直接開口，總能找到理由的。
畢竟是從小聽話懂事的弟弟呢。
……
——但是現在可不行呀。
白秀娟摸了摸肚子。
以前沒注意到，她也早就死心了。
那天接到薇薇電話才打聽著，原來單位也有不老少人偷摸生了二胎，不過他們都傻，都是想要個小女兒。
有幾個，二胎孩子都一兩歲了！
白秀娟可揪心了。
然後她發現，這事呢，民不舉，官不究，就說是親戚家孩子，也沒人管這事兒。
白秀娟不知道是不是全國上下都這樣，還是就他們這城市是這樣，但是她也總算看到了自己的盼頭，第2天就去醫院輾轉找了熟人，把環去了。
接下來，可不得慢慢調養身體嗎？
這藥那藥，這補品那補品的，該吃都得安排上。
丁海洋也是萬分上心。
這兩個月，兩口子的工資可真沒敢往彆處花，都一心可著自己家男丁的未來上去了。
儘管對方如今連個影兒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一邊還要為兒子攢錢，一邊還要調養身體，為生孩子做準備，哪有多餘的錢去買大姐的保險呀！
這保險一買都是一二十年的，不行不行……他們可不能給孩子帶負擔，要買也得等丁薇給他們買！
他的抗拒是那麼的明顯，丁麗萍也不是一回兩回見了，這幾回回回來說這件事，回回就是這些老話。
她也不耐煩了，心想我一個月都能收那麼多錢，要不是真覺得保險好，我能來這麼一趟兩趟三趟呢？
熱茶都喝不上一口。
……
她歎口氣，這會兒誠心實意的說道：
“海洋啊，姐這回給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
“我這個月工資加獎金能拿到15，000了，我真不缺你這幾百塊錢的提成，之所以讓你買，就是為了讓你有個保障。”
“你想啊，人年紀大了，慢慢的身體不行了，老年病是不是也都該來了？”
大姑現在就覺得身體跟年輕那會兒沒得比。
這不，動不動的，血壓“噌”就上來了，揪心啊！
也因此，她說的越發情真意切。
“你說，你說孩子沒成家立業，咱就垮了，那得是多大負擔啊！”
“要是沒病沒啥的也就罷了，可萬一要有，就萬一。”
“咱就一個孩子，到時候孩子還要上班，還要顧他自己的家庭，咱這頭分身乏術啊！”
……
大姑設身處地，但凡海濤要是碰上這事兒，那真是……
她這當媽的要心痛死了！
當然了，不可否認的是，之所以會有這種設身處地的念頭，也是因為現在想賣保險還得聽兩節課呢，她這也是有感而發。
“咱買保險，不是為了說怎樣怎樣，純粹就是給咱自己買個安慰。”
“真要有個什麼不好的事情，到時候手裡有錢，住院費一報銷，還能剩點。”
“但凡有錢，心裡頭也不慌是不？不然就靠咱們這純粹攢工資，幾十年下來能攢多少錢呀。”
白秀娟忍了又忍，這會兒直接吭聲：
“大姐，這話就不對了，我們就養了這麼個孩子，到時候真有啥事兒，肯定得靠她呀！”
丁麗萍的話被打斷，這會兒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問道：
“那孩子要是沒空過來呢？”
“你比如說加班、領導過來啊怎麼著的，難不成還能為了這把工作丟了？”
白秀娟振振有詞：
“不來也得來，這就是他們該做的，不然養孩子圖個啥？就是為了養老啊。”
丁麗萍將水杯往桌子上一放，這會兒瞪著她：
“你們單位招你真是瞎了眼呀！那年頭招工都說要進步青年呢，你瞅瞅你這熊樣子。”
“啥年代了，思想能不能進步點兒？”
“就是放在古代，那當爹當媽的也還是一心想著孩子的未來！”
“養孩子圖啥？養孩子啥都不圖！就是自然而然有了孩子，讓你們的家庭更圓滿！”
“你把孩子撫養成人，看著高興，孩子以後走啥路，有能力給他鋪鋪，沒能力讓他自己闖……還給你養老……多大年紀說這話？自己沒手沒腳啊。”
大姑自以為自己在老丁家地位十足，可幾次過來，白秀娟和丁海洋硬是不鬆口，她其實自尊心也相當受挫。
這會兒炮火集中，嘟嘟嘟就往白秀娟身上砸過去——
“怎麼著，聽你的意思，孩子天天還得在你身邊伺候著呀！那她自己沒家庭了，自己沒事業了？”
“你有這，你乾脆換個國籍請個傭人不就得了！”
接著扭頭教育弟弟：
“海洋啊，你可不能聽你媳婦這種說法！”
“孩子孝順咱們那是應該的，但是咱們父母關愛孩子那也是應該的，這得有來有往啊，這給你跟朋友在一起是一樣的。”
“但是關愛孩子呢，咱們當父母的得有個度，不能溺愛了。”
“孩子孝順咱們呢，也得有個度，不能一天天啥事不乾就在家伺候……又不是沒有自理能力！”
“就算是沒有自理能力了，也沒有說一天24小時陪伴著的，在家陪你，哪來的錢看病？”
她氣得狠了，這會兒說完連忙喘了幾口氣，又喝了一大口水。
丁海洋趕緊點頭：“是是是，都聽大姐的，都聽大姐的……”
丁麗萍瞅她這樣就來氣！
明知道是敷衍，但是卻沒法再多說什麼了。
她喘出一口粗氣，感覺自己血壓又有點不穩當，這會兒又重新平心靜氣，將矛頭轉向白秀娟。
“秀娟啊，我告訴你，薇薇可是我們老丁家的孩子，未來遠大的呢！”
“你不要覺得你現在一個月給個1000塊錢生活費給她大恩了！你當爹媽的，你有能力，又不傷筋動骨的，你就該給，這是你養孩子該負的責任。”
“你要不想給，行啊！你給孩子買買衣服，買買鞋唄！飯卡充滿，學校要交什麼費你來交，剩下的每個月給個百十塊錢就夠了。”
丁麗萍說這話時語氣中充滿不屑，因為她知道，白秀娟根本做不到。
“你就數數孩子長這麼大，你給她買的衣服有幾件，你再看看你的衣櫃……”
白秀娟的身材跟丁麗梅相仿，丁麗梅又慣是撿省的性子，經常來拿白秀娟不穿的衣服。
有時候幫忙收拾著衣櫃，一開櫃子，好家夥，那壓根沒閨女啥地兒。
整個屋子兩個大衣櫃，就翻不出來孩子除校服外的幾件衣裳。
這事兒，丁麗梅還在丁麗萍麵前感歎過。
不過那會兒孩子在上高中，而且到底都是人家的家庭，他們也沒法多說什麼，隻旁敲側擊提過兩回。
……
白秀娟趕緊陪笑道：“大姐，我也不是那意思，我就琢磨著咱也養孩子一場，她到時候孝順咱們也確實是應該的，養老那必須得指望啊。”
丁麗萍看她一眼。
“養老你可以指望，但是你彆想太多，你要生病了她給你張羅，在醫院裡好好服侍你，你要是哪不舒坦了，帶你去做檢查……真的沒自理能力了，給你做飯或者請保姆給你，她有本事怎麼樣都可以。”
這一個個比喻的，白秀娟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還沒完。
“但是你這啥事沒有，一張口就是這必須那必須的……那給孩子生活費，這也是必須的呢！”
“你之前給多少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眼見著白秀娟又要張口，大姑趕緊截住她的話頭：“可彆給我叫窮了，你打一場牌就敢輸8000，沒家底兒，你敢這樣玩兒？”
“還想著孩子孝順服侍你……我們要不張羅著把薇薇的生活費從400提到600再提到1000，那你就打算一個月用個四百塊錢讓她撐夠這4年……”
“孩子在學校吃糠咽菜，你在家裡穿金戴銀。”
“你覺得就這麼消磨下去，那感情還有嗎？”
“到時候就算養老，她能給你好好照顧嗎？”
不帶怨言不可能的，誰沒有脾氣啊。
大姑說這些也是心知肚明。
她爹媽當初不立事兒，四個孩子一個都不想好好培養，丁麗萍才十幾歲就扛起了家裡的重擔。
結果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老兩口身體又不行，她這個當大姐的當仁不讓去照顧……
但是爹媽對孩子能有多上心，孩子對爹媽就有多上心。
反正她隻能說，儘力了。
但這話卻不好說給這弟媳婦聽。
……
白秀娟對於大姐的話那是滿臉不讚同。
“這有血緣關係呢……我們是他爸媽，她就得這樣。”
我呸！
丁麗萍跟這驢腦子簡直說不通。
這會兒越發來氣：“還血緣關係呢！血緣關係值幾個錢！感情都是相互的，你不付出，光想著人家回報，你咋不洗洗睡呢？”
“你就不為孩子想想，到時候成家立業了，人家那頭也有老人還有家庭，還有孩子，能分給你的時間有多少？”
白秀娟兩眼發直，喃喃著：“大姐你看，要不說女孩子養著沒啥用呢。”
“一結婚，就成人家家裡的了。”
“我們都琢磨好了，到時候讓薇薇進單位，在單位裡找個小夥子……這不離得又近，還能互相照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