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進入六零年之後,情況沒有如人所想的順利起來,反而日常嚴峻。救濟糧遲遲不發,實在困難的家庭開始去條件好的親戚家裡逃難。

常山村的情況還好,雖然被係統鄙視為送飼料,但這五十斤的油渣真的救了命,就是人口最多最艱難的家庭,也堅持過冬寒。春天一來,草木發芽,日子就能過下去。

彆的地方沒有這樣的好運,大家在私下有消息往來,最困難的地方已經開始出現餓殍。

首先活不下去的是老人和孩子,一個冬天找不到吃的,活活餓成了火柴人。因為缺少營養,女人們沒有懷孕,懷上也熬不到生的時候。糧食開始替代金錢出現在婚姻市場,隻要拿出百八十斤糧食做聘禮,中年老漢都能娶十八閨女。

城裡情況略好一些,但供應的糧食裡也開始出現紅薯皮這種‘主食’,雞蛋成為稀缺貨。青川大姐寄過來的糧食越來越少,現在就寄了十八斤的玉米麵,錢倒是多了一些。可是這會兒錢也不好買糧食。黑市裡頭糧食都快論克賣了,雞蛋應該鑲了鑽放到櫥窗裡。就算一向奢侈的屠宰場的大食堂都降低了品質。青川已經很久沒吃掌勺大師傅的拿手豬蹄湯。

糧食少,養的牲畜少,屠宰的也少,青川的工作量降低了許多,工資卻漲了一些,從十二塊到十四塊。大師傅覺得他工作認真,請示領導之後漲的,今年屠宰場的兩個正式員工退休了,所以兩個臨時工轉正,其中就有唐宇。他為人開朗熱情,做事細心,又有關係,轉正不奇怪。另一個是老員工,乾了六年了,輪也該輪到了。

這會兒的工作是繼承製,老員工退休,他子女接替了進來成為臨時工。新來的變成處理鴨毛雞毛的助手,老員工全部往上升一等,青川終於開始拿刀獨立處理雞鴨。

老師傅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抓住鴨脖子,一刀就是一個,手不抖的按著把血流到盆裡,稱讚他是天生乾這個的人才,有大將之風。

係統就笑,那是沒見過青川料理人,真是比料理鴨子還暢快利落,能讓人做三天的噩夢,從此對這種笑眯眯拿刀子的人類產生生理性恐懼。

因多了張家姐弟,青川更加克製,除了每個月一次的免費的牲畜,他再沒有買過肉,主食基本以紅薯、土豆為主,偶爾夾雜糙米、小米等。鹽油醬醋也節省著用,所以菜多是清蒸和燉煮,還有許多醃菜和自製的醬。

張家姐弟並不知道這些,他們在縣城裡有一個運輸隊的親爸,日子比大部分都好過,常常可以吃到稀罕物的罐頭、糖果、餅乾、麥乳精等等,但不代表就可以經常吃肉隨便吃飽。如今縣城裡的日子也艱難,有彆的收入的還好,隻憑借死工資和限量的供應,大部分也就是吃個八分飽,且質量不高。

當然,怎麼樣都比農村這邊隻能吃五分飽強。張家姐弟住了幾個月就知道了,就是鎮上的學生,一個月也吃不到一次肉,蛋也少。可是青川每個月都要給他們吃幾天葷,他把雞肉做成雞肉鬆,把魚肉做成魚肉鬆,把豬肉做成豬肉鬆,孩子們每日可以吃到一小碟,有時候夾在菜裡帶到學校,交好的小夥伴可以分到一絲絲。

家裡養的雞已經不怎麼下蛋,六隻母雞,一天也就能收到兩個蛋,甚至隻有一個。這一個蛋就會做成雞蛋羹,每個人一口,或者打開加糖熱水滾開,做成雞蛋茶,每個孩子小半碗。

雖然青川一直說是他們父母給了錢和糧的,但兩孩子不是傻的,他們知道家裡差不多三個月沒有收到縣城裡來的包裹,倒是來了兩封信。

青川上班的時候張莉莉偷偷瞧了瞧,信是張勇寫的,他說如今縣裡糧食也緊張,他姐姐家裡斷了炊,隻好先緊著那邊,這裡就用錢替了。鄉下找糧食比城裡容易,雖然知道是在為難小舅子,卻也是沒有辦法。

姑媽家裡斷炊,就省了子女口糧嗎?張莉莉眼淚掉下來。

他們就知道,如今每一粒米飯,都是青川的口糧。現如今糧食多難得?有錢也買不到。就算真有多的流通到市場上,價格也是往年的數倍,張勇寄過來的每月十塊錢,在這個時候真的扛不住。張莉莉突然有些怨恨,就算她做錯了事,弟弟總是無辜的,家裡這是準備拋棄他們姐弟了是嗎?

媽媽拋棄了他們,現在終於連爸爸也不要他們了。

張莉莉心思重,雖然極力隱藏,青川還是一個照麵就看明白了。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對這種人情世故真的很苦手。張莉莉的心裡生出許多惶恐,她到底是個孩子,內心覺得最親的爸媽都不要他們姐弟兩了,更加害怕沒有血緣關係的青川也不要他們,所以就是拚命的乾活刷存在感。

青川感覺自己養了一個田螺姑娘。

正常人該有的欣慰之類的情緒,在他身上的體現就是,業績出色發獎金。就是買買買,小姑娘喜歡的頭繩夾子,肉鬆糖果小零嘴,軍綠色繡著□□的小書包,流行時尚海魂衫……特彆物質。

他還給兩孩子在院子裡架了兩個秋千,按著兩孩子的要求,一個椅子做成花籃形狀,一個做成大飛機。村裡的人都來玩,女孩子喜歡花籃,男孩子喜歡飛機。

他這樣嬌慣,鬨得老太太好奇,特地把青川叫過去,問他咋想的,對張家姐弟親娃兒一樣疼,買這買那的倒貼工資,親爹媽都沒那麼寵呢。

“我沒養過孩子,先練練手。”青川說。

這個時候大嫂特彆想把大姐兒塞給她叔叔,讓他練手。沒聽過養孩子還得先練練手的,也是神奇。不過青川對大姐兒也很好,高價的米粉、每日的牛奶,把大姐兒喂養得白白胖胖。這村裡孩子不少,走出來個個皮包骨頭,她大姐兒這滿手的肉窩窩,那真是村裡獨一份。

“你要是想要孩子,那容易啊,娶個老婆,想生幾個生幾個。你喜歡什麼樣的?嫂子幫你打聽打聽,保準找個又能乾又漂亮的。”大嫂就像是所有熱衷給未婚男女介紹對象的女人一樣,說到做媒就眼睛發亮。

“我不結婚,也不生孩子,一個人挺好的。”

“那你養彆人家孩子養得這麼開心?”老太太不明白青川的神邏輯。

“彆人家的當然好養,又不用自己生。我一想到家裡要住個女人就汗毛直立,這要是哪天惹了對方,她半夜悄悄起床拿刀把我切割了怎麼辦?就算對方謹慎一點,不用刀,用殺蟲藥,也很怕人啊。孩子就不會,孩子那麼可愛 ,天真無邪。”

老太太、大嫂:……

“那你結婚不結婚?”老太太問。

“不結。”青川一句話結束話題。

說時遲那時快,老太太彎腰拿起鞋子就想揍兒子,青川卻跑得比兔子都快,一邊跑一邊回頭高聲喊,“不結,打死不結,打不死也不結。”

常山村後麵的三個小山都是村裡的資產,所以理論上山上的竹木藤蔓都是集體的,不許私人采摘,不過這個飯都吃不上的年頭,誰也管不到這些。青川發掘出了葛根粉這種妙物,餓急了的村民連夜就搬空了後山,基本上可以找的葛根都挖出來了。

他們用斧頭把粗壯的根部砍開,切碎,打磨後加水過濾,就能過濾出名為葛根粉的澱粉。乾吃的味道不太好,但是燒成糊糊,或是和彆的糧食粉一起做餅子就很不錯。

青川自己磨了十多斤的葛根粉,彆的人口多的家庭得到的更多。常山村兩年沒有因為饑餓死人,但彆村的情況卻很嚴峻。

許多本地媳婦的娘家和嫁出去女兒的婆家來借糧食,多了肯定不借,但是十多斤還是有人願意咬咬牙借出去。實在沒有多餘糧食的,就教他們上山挖葛根磨粉,也是一條活路。這個時候就要提一提青川這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其實葛根粉也不是青川第一個發現的,隻是以前沒流傳開,因為這東西麻煩,半天才弄出一點點粉,正常年代來說很不合算,所以沒人知道。現在青川刻意宣傳,大家便都知道了。

災年,這一點點粉,也是能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