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喬音也漸漸擺正了神色,她脫掉拖鞋,盤腿坐到沙發上,準備認真聽秦息講實際的案例。秦息瞧著她自來熟的動作,眼裡笑意深了幾分,他挑重點道:“那是我入職後,經手的第四件案子,案子過程很簡單,並沒有這次的複雜。”
“當時是一個有過作案前科的男人,他在搭乘出租車時見財起意,見開車的女司機脖子上帶著金鏈子,他就威脅對方把錢和貴重物品都給他,否則他就會殺了她。”
秦息聲音很好聽,磁性中又帶著低沉,喬音不知不覺間就被他帶入了情景中。
“女司機應付過不少刁鑽乘客,她自然不肯,也認為這個男人不敢殺她,於是兩人爭執間,這個男人半有心半無意地真把她掐死了,見女司機沒了氣,男人就立馬把車來到荒郊野外,把女司機隨意往旁邊路道一扔,路道兩旁都是雜草,路過的人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看到有人在。”
喬音拖著下巴,有些焦急道:“那後來呢?這個女司機是什麼時候被人發現的?”
“一天後,被一對出去自駕遊的情侶發現的,他們當時把車子停在馬路邊,打算下來吃點東西,結果剛往草叢旁邊走近,他們就看到了一具女屍。”
“所以後來那個男人就成功逃跑了嗎?”
秦息點頭,“是逃跑了,他逃到了外省。”
喬音腦袋瞬間耷拉了下來,秦息有些自我調侃地笑道,“後來我查出他下一站的落腳點後,我就馬上跟領導請了假,跑到那個省份待了一個多月,一直到把那裡的特色小吃吃膩了才回來。”
喬音不由噗嗤笑出聲,秦息接著道:“我也算是運氣好,在一年後的一次外出辦公,我在外麵碰上了凶手,他當時又換了一個地方,在確定這人就是凶手本人後,我就順手把他抓了回來。”
喬音聽著這個結局,也難免激動地點頭稱讚,秦息抬眸看向她,緩緩出聲道:“所以說,我跟你說的這起案子,僅僅一天,二十多個小時,就已經足夠讓情形發生很多轉變了。”
雖然秦息沒說全,但喬音哪能聽不懂他話裡的安慰之意。時隔一天都尚且如此,更不用提隔了二十多天。
何況在外省獨自蹲守一個多月,哪有秦息口頭上說得容易,這其中要承擔的壓力,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他不過是以貶低自己的方式來寬慰她。
許是在家裡的緣故,秦息穿著一套深藍色的條紋睡衣,他衣領紐扣隨意散開一顆,袖子亦是隨手挽了上去,明明還是先前的模樣,喬音卻覺得他又好看了不少,就連他淡淡掃來的眼神都讓她想入非非。
喬音心神微微一動,趁秦息還沒反應過來,她直起身俯下頭來,停在秦息耳邊,她輕聲道:“隊長同誌,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啊?”
幾縷發絲輕輕拂過他手臂,一陣熱氣掠過他脖頸,秦息猛的低眼望去,喬音眼裡盛著滿滿當當的笑意,雖然沒一個男人會喜歡被人誇成好看,但在對上喬音一雙墨黑純粹的眸子時,秦息絕不會承認,他心裡大概……還是有些歡喜的。
喬音瞧著秦息一點一點變紅的耳根,不知聯想到了什麼,趕在秦息真的發火趕她出門前,她立馬穿上鞋,極不厚道地笑著逃離了他家。
若說秦息的安慰是對症下藥,那剛才發生的小插曲,則完全讓她重新活蹦亂跳了起來,她心情頗好地哼著不著調的歌,慢悠悠回到了家裡。
約莫半小時後,喬音換了身衣服,又化了個十分精致的妝,便挎上包,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卻恰好撞見秦息挽著風衣,神色匆忙地從房內走出,他抬眼望來,愣了愣後,他眉眼冷淡道:“出去約會?”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除了在西北那次,他唯一一次看到喬音的妝容如此精致而鄭重。
聽到他變相讚美的話,喬音愉悅地挑了挑眉,笑著道:“不是,就是回家陪父母吃飯。”
而且吃完飯後,她肯定還要陪著她母上大人去逛街,這過程彎彎繞繞,她肯定得事先打扮好。
她瞥了眼他拿在手上的車鑰匙,反問道:“你難道也是因為回家?”
秦息眉頭鬆了些,直入正題道:“剛剛值班人員來了電話,有住在城南的漁夫報案,說在河岸上發現一具被草叢掩蓋的女屍。”
喬音麵上一驚,她糾結數秒,果斷抬頭道:“那我跟你一起去,你等下我,我現在就把我包放回家。”
說著,她迅速開了門,脫了高跟鞋,把包扔到沙發上,換了雙容易走路的平底鞋,跟著秦息快步來到了車庫。
秦息走到副駕駛的位置停下,他幫她拉開車門,喬音瞧了他一眼,便很有自覺地上了車,她坐穩後,不急不躁地把安全帶係上,最後再把自己調整到一個最為舒服的坐姿。
秦息瞧著她一連串的動作,不由好笑:“你倒是半點都不客氣。”
喬音點點頭哼了兩聲,算作應答。秦息倒也沒生氣,他坐上駕駛座,便徑直沿著事發地點開去。
車子趕到城南的河邊時,技術人員和法醫已經早他們一步到了。發現屍體的地點是在胡家村,胡家村雖然是個農村,卻離城裡不遠。這條河位於胡家村的中心,村民們都叫它落河。
在落河的岸上不遠處,有一具女屍趴在地上,她身上蓋滿了農民豐收後留下的稻草,若非前來打魚的漁夫無意間踩到了屍體,光這樣一看,壓根看不出這裡躺著具屍體。技術人員拍照存檔後,才開始把女屍身上的稻草撥開。
附近亦是圍了不少住在這裡的居民,聽說這事後,他們紛紛跑了過來,一邊好奇地往裡麵探去,一邊又耐不住心頭升起的害怕,跟鄰居尋求安慰道:“這怎麼好端端的,突然有人在我們村裡死了啊。”
“也不知道這女的是怎麼死的,我現在就隻希望下一個被殺的不會是我們。”
“誰不希望呢,這大白天的就看到人的屍體,誰不害怕。”
今天恰好是方玉蘭值班,見秦息來了,她連忙把她了解的情況跟他彙報了一遍,“隊長,根據文姐目前檢查出來的,死者身上穿的都是名牌,她大概是在12個小時前死亡的,也就是昨晚的十二點左右,她心臟旁邊被捅了三刀,但她頭部也有被人浸到過水裡,而且除此之外,她脖子也有一道被人用力掐過的痕跡。”
“而且死者腳上的高跟鞋少了一隻,可能是掉河裡了,也可能是不小心掉哪了。”
喬音和秦息聽著,麵色都開始凝重起來。秦息吩咐道:“等下再抽點會遊泳的人過來,讓他們在河邊看看。”
方玉蘭連忙應了聲,秦息接過方玉蘭遞來的手套和鞋套,喬音也向方玉蘭要了一副。
秦息回頭看了她一眼,喬音神色堅定地對他點了點頭,隨後他才帶著她越過警戒線,往屍體躺著的方向走去。
最近已經斷斷續續下了二十來天的雨,故而越往河邊走,這泥巴路就越難走。兩人小心翼翼盯著地麵,往前走去。然而就在青草與泥巴路的交界處,卻突然出現了一道殘缺的輪胎印跡。
秦息攔住喬音,示意她蹲下來道:“你看看這塊地方,曾經有人開車來過這裡。”
喬音點了點頭,見秦息過來,周洋上前來彙報道:“隊長,我剛剛帶著其他人檢查過了,這裡的確是有一個除了漁夫以外的腳印,而且這裡在近期之內應該有車子來過。”
秦息麵色凝重道:“你等下回去後,就儘快把這個印跡可能的車型篩選出來。”
周洋點點頭,繼續帶著人勘察著周圍情況,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
女法醫蕭曼霜聽到說話聲,她下意識想跟秦息打聲招呼,卻猝不及防看到了跟在他身邊的喬音,兩人一邊觀察著地麵泥土留下的印跡,一邊低聲討論著,喬音本就生得好看,如今精心打扮後,更是讓人覺得光站那都是一道風景,蕭曼霜冷下聲道:“這出現場都還特地化個妝,我還是第一次見。”
雖沒指名道姓,但喬音莫名就是覺得對方在說自己,她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雖然對方蒙著口罩,但喬音仍是通過對方看她的厭惡眼神裡認出了對方,她笑著回道:“這都周末休息了還不準人化妝,我也是第一次見人管這麼寬。”
蕭曼霜下意識想起身,秦息卻是低斥道:“蕭曼霜!”
法醫主任文姐則是安撫地拍了拍蕭曼霜的手,示意她先做正事,蕭曼霜眼神不甘地睨了眼喬音,便收回了視線。
喬音撞了撞秦息手肘,挑了挑眉道:“隊長你還挺講義氣啊,即便在麵對你……”
她勉強把“你喜歡的人”幾個字給憋了下去,秦息聽著“義氣”兩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沒好氣道:“你也是,以後給我老實點,彆動不動就跟人吵架。”
“難道我還怕她了不成?”
“是,你是不怕,但我今天能護你,萬一哪天我不在,你遲早有一天要自己從她手裡拿報告……”
喬音突然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不等她說話,秦息便錯開了視線,沉下聲道:“行了,這次就先說到這吧,乾正事要緊。”
話畢,秦息便大步轉身,繼續投入到勘察現場中,隻是不知為何,喬音總感覺他腳步有些淩亂,都……都有些同手同腳了……
她觀察了他一會兒,見他神情如常地跟其他人說話,她也沒再多想,也不會多想。畢竟她還是記得他當年明明白白讓人送來的拒絕信的。
回過神來,她立馬到警戒線外找附近居民了解情況,挑重要信息記下後,秦息留下一批人在村裡繼續摸排,便帶著其餘人回到了局裡。
陳局在聽說城南發生的女屍後,也連忙從家趕了過來,由刑警、技術人員共同開了個緊急會議。
今天是方玉蘭值班,大家夥便把他們各自查出的消息都交給了方玉蘭彙總,由她作為代表在前麵講述。
投影儀上呈現了死者身份照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臉型圓潤,五官雖不出挑,但笑容卻十分溫和。
方玉蘭指著投影儀,講述道:“死者的身份已經通過人臉識彆出來了,死者名叫張芳夢,今年30歲,她有個大她兩歲的老公,她老公是個公司的老總,兩人結婚八年,婚後她沒有上過班,他們下麵沒有小孩子。”
介紹完死者重要的親屬關係,方玉蘭接著把投影儀切換到,死者最初被發現的照片和被翻過來後的兩張照片。
“大家看一下,死者大概是在昨晚十二點死亡。從死者身上的傷痕來看,死者手臂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痕,是反抗凶手時被打的,而且死者心臟旁邊被凶手連捅了三刀,隨後凶手見她還有呼吸,又把她按進了水裡,而且她脖子有一道被人明顯掐過的痕跡,除此以外,她右手手腕和脖子也有明顯被搶劫過的鏈條勒痕。”
“但是還有一個奇怪的點,就像我們看到的這張照片,死者身上穿了一身的香奈兒,衣服也穿得很齊全,而且她腳上穿了一隻高跟鞋,我的猜測是,她應該是出門才被人殺害的。”
“不過怪就怪在了這裡,她腳上隻有一隻鞋,而且她出門居然沒提包出門,甚至包括她貼身的手機也通通不在。”說著,方玉蘭頓了下,有些不確定道:“我感覺這有點像是一起謀財殺人案。”
“玉蘭,繼續往下說。”秦息打斷了方玉蘭,方玉蘭回過神來,點點頭,繼續說道:“而且根據現場發現的輪胎印跡來看,根據隊長的猜測,這裡很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凶手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對死者下手,隨後才開車帶她到胡家村。”
方玉蘭在前麵說完目前掌握的信息,秦息上前給眾人總結道:“這次案子看著像是一起簡單的謀財殺人案,但裡麵有很多解釋不通的點,玉蘭在前麵說過,死者是個有身份的人,但她屍體卻出現一個偏僻的村莊裡,而且就我們目前問過的居民來看,他們沒一個人見過死者。”
陳局眉頭緊皺,詢問道:“小秦,那你現在是有方向了嗎?”
秦息點了點頭,“等下法醫室的屍檢報告就會出來,看看死者生前有沒有受過淩.虐,散會後,我們就先從死者生前的交際圈開始查,看死者生前有沒有跟人結怨,以及死者丈夫在生意場的對手。”
陳局認可點頭,秦息話畢,法醫主任文姐便神色急迫地在外頭敲了敲門,秦息示意她進來,隨後文姐快步走進,直入正題道:“死者生前沒受過淩虐。”
說完,文姐忍不住又看了眼手上的報告,滿滿的難以置信道:“而且,而且死者的處.女.膜到現在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