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庶妻 赫連菲菲 7153 字 6個月前

從月牙胡同小院到金燕角趙宅,城西到城東,路程不算近。趙晉坐在車裡悶悶不言,福喜猜度不出他在想什麼。

其實四姨娘不是頭回這麼鬨了,進門三年,或是跟爺齟齬鬨著回娘家,或是去明月樓堵著雪月姑娘的門大罵,抑或鬨著要投井,打不得說不得,玩得一手一哭二鬨三上吊的好把戲。

隻是礙於四姨娘身份跟旁的姨娘不一樣,家裡實在拿她沒法子,又是幾個姨娘裡頭最年輕貌美的,爺也少不得要哄要忍。

趙晉在前門下車,管家早候在門前,上來躬身稟道“楊大夫來看過了,說四姨娘是一時閉住了氣,此時人已醒,知道自己沒死,哭鬨著要再找繩子去。太太氣得不輕,頭疼症犯了,被二姨娘勸著去休息。此刻四姨娘跟前,就二姨娘一個張羅著呢,小人們實在沒法子,隻盼爺回來勸一勸。”

四姨娘尹氏的脾氣如何,趙晉是知道的。他不發一言,闊步走向東南角的鹹芳苑,遠遠就聽見女人的哭鬨聲,想是鬨了太多時,此刻那把嬌滴滴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了。

趙晉喜歡有才情的女人,四姨娘在閨中學過唱曲彈琴,樣貌又好,若是在明月樓掛牌,不見得比雪月香凝行情差。兩人也有段甜蜜的好日子,隻是他這人,一慣貪鮮,家裡的再好,也沒外頭偷來的甜。

管家將他送到這兒,腳步不敢再朝裡邁,趙晉一人走進去,見院子裡七零八落躺著摔碎的椅子、打破的花瓶。

他沉默地在外站了會兒,聽裡頭的哭聲漸漸低些,二姨娘雲氏在勸慰著,小丫頭輕手輕腳地掃去地上打碎的東西。

下人們手忙腳亂,趙晉咳了聲,裡頭的人明顯都嚇住了,小丫頭連忙丟下手裡的活計,上前來打簾子。

趙晉低頭走進去,屋裡還沒收拾好,一地狼藉。新裁的還沒上身的裙子剪得稀爛,珠寶首飾灑一地,那盒上個月趙晉才得的一百顆東珠淩亂的在毯子上隨人的腳步震動而亂滾著。

這情形他不是頭回見,過往還願意耐著性子逗一逗尹氏,此刻不知怎地,心裡尤其厭煩。

他移目去瞧尹氏,見光色下她哭得臉都腫了,脖子上裹著厚厚的白紗,瞧來是真上吊,脖子都勒壞了。

尹氏見他來,才止住的眼淚又漫出來,上前鏗地跪在地上,扁嘴道“這個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爺行行好,放我歸家,讓我過幾天不用瞧人臉色的舒坦日子,也免叫太太瞧見我覺著礙眼。”

二姨娘金氏站起來,一臉擔心,想勸尹氏,趙晉不開口,她又不大敢越過他說話,隻得依規矩行了禮,就安靜的站在一邊。

趙晉負著手,居高臨下睨著跪在身前的尹氏“說罷,這回又是為什麼。”

尹氏不喜歡他這個態度,倔強地梗著脖子道“聽爺這個口氣,是早就厭了我?我就知道,爺心裡一向是沒有我的。既如此,從今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回我的江安,爺跟太太過你們自個兒的高興日子,多好?”

她攤開手,抬頭跟趙晉要休書,“爺給封休書,我這就走。我不怨誰,隻怨自己瞎眼,當年一百個人上門求娶我當正頭房,我都不願,偷偷摸摸跟了爺,進府做偏房婢妾,拿娘家銀子,貼補趙家生意,如今想想,當真可笑。我爹當初就說,這生意上,就沒有真心人。是我傻,不肯挺勸,一心以為我自己選的人,定跟他們不一樣。哈哈,罷了,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意思?”

她說著,提著裙擺從地上站起身來,回身指著兩個怯怯的小丫頭道“給我收拾好細軟,等爺寫了休書,咱們一時片刻都不要耽擱,立馬就滾得遠遠的。”

趙晉回身坐在門旁的椅上,背靠軟墊,兩臂搭在扶手上頭,適才被尹氏呼喝的小丫頭為難地瞧著他,等他示下,過去沒回姨娘鬨著要回娘家,行禮收拾一箱又一箱,最後爺哄兩句,又得原樣把東西擺回去。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四姨娘這點伎倆。

趙晉笑了下,抬抬手指,“你們姨娘吩咐,你們敢不聽?”

尹氏踢開腳底的首飾盒,上前從炕上將枕套扒下來,“這鴛鴦戲水絲綢枕頭套,是我自個兒繡的,春娟,給我裝著,一塊兒帶回江安去。”

小丫頭苦著臉,瞧瞧趙晉,又瞧瞧尹氏,低眉過來把枕套接在手裡。

趙晉在旁道“是了,什麼東西姓尹,一並帶回去,回頭再去賬房支兩萬兩現銀,給你們姨娘帶著。”

尹氏聽見這數目,賭氣的動作一頓。二姨娘咋舌,心道這尹氏究竟有什麼好,爺要拿這麼大筆錢哄著她?

趙晉冷笑道“四姨娘說的是,當年趙家周轉不靈,用過尹家八千兩銀子,其實不消姨娘日日在我跟前提起,這筆錢我趙晉真沒放眼裡,連本帶利拿回去,告訴尹榮,從今兒起尹家貨寨想進西域貨,得自個兒買車隊船隊了,咱們銀貨兩訖,不拖不欠,往後,彆再有牽扯。”

他這話一落,尹氏登時變了臉色。

趙晉話還沒說完,敲了敲下小幾又道“多出來的一萬二銀子,算這三年的利錢。四姨娘要是覺得伺候我一場,自己損失了,不若把錢算算,看我再給多少,才算填了姨娘這身子錢。”

他說完,朝二姨娘勾勾手,“你走一趟,去賬房傳話,叫兩個算盤打得最好的,來好好跟四姨娘算算。”

他說罷,一撩袍子站起來,“行了,我去瞧瞧太太。”

尹氏從震驚中回過神,抬頭一瞧眾人的眼色,登時臉麵掛不住,她氣得直跺腳,罵道“趙晉,你王八蛋!”

趙晉並不回頭,隻勾唇笑了笑,“對了,還有一事。”

“聘為妻奔為妾,你這身份,要走,拿的不是休書,是買賣用的契書。逗著你玩兩年,還真當我趙晉沒種,被個賤妾拿捏住了?”

他說完,嘴裡哼著曲兒,渾若無事般朝外走。

尹氏又氣又窘又傷心,大聲哭著罵他,趙晉不理會,他徑直走出鹹芳苑,把那些煩擾聲遠遠拋在後麵。

他貼身小廝福喜候在外,試探上前,見他臉色尚好,鼓起勇氣問他“爺這會兒,是去上院瞧太太,還是回月牙胡同去?”

趙晉仰頭,望了眼天上月。沒興致了,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趙晉去了書房。

自打二十二歲那年,接管了家裡的生意後,他就甚少踏足書房。談生意或是去自家酒樓茶室,或是約在那些秦樓楚館,白日裡沒工夫瞧書,晚上又嫌獨個兒住寂寞。

他在書房淨室裡洗了澡,難得在燈下寫了兩篇字。

這些年,趙家的擔子都在他肩上,家底厚實,人人追捧,他一副吊兒郎當模樣,樂於做個驕奢淫逸的紈絝。沒人知道他一手字,寫的不比省城書院裡那些才華橫溢的儒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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