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姐。”
門外遲疑的說話聲, 是秀秀。
柔兒掙開趙晉,站起身不自在地撩了撩頭發。
趙晉心裡邪火直躥,好容易這女人肯軟化些, 他手段還沒施展開就被人驚散。
柔兒心虛地撫了撫衣裙,走到鏡前瞧自己滿臉通紅, 眼底漫了一層明媚的水意。她捂著發燙的臉,橫了趙晉一眼。
走到門前打開屋門,見走廊裡站著秀秀和程鬱。
“陳姐姐,我收拾好了。”秀秀抿著唇, 心情複雜。她老早就想好了, 等到了京城, 要如何開心的與程鬱雙宿雙飛,可是眼看夢想要變成現實,她的心情卻有些低落。好像和自己想象得差不多, 但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
柔兒歎了聲, 拉著秀秀的手叮囑她,“不管你去哪兒, 總要知會家裡一聲, 不然你爹娘得多擔心呢,至少寫封信, 讓他們知道你在哪,跟誰在一塊, 過的好不好,你說對嗎?”
秀秀眼睛紅著,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她私自偷跑出來, 這就要和程鬱回家去了, 沒有婚禮, 沒有媒人,沒有陪嫁,身邊熟悉的除了孔哲,就隻剩下這個半路遇上的陳姐姐。
“我知道了。”她抹了把眼睛,抬起頭來,陳柔身後,坐著個男人。那天在船上時,她沒瞧見趙晉,隻聽說那船是趙爺派過來接他們的,前幾日她失蹤,是趙爺叫人救下了她,今兒又是趙爺出麵替她找著了程鬱。燈下,那男人眉色冷峻,側著臉,並沒朝他們這邊看。
她心裡升起一抹奇怪的酸楚感。陳姐姐年紀比她大,生得沒她美,為什麼會有這麼有錢有勢還年輕俊俏的男人幫她待她好?
為什麼命運這樣不公平,她生活的環境,就隻能遇見孔哲這樣的窮書生,程鬱已經是她認識的人裡最有出息的人了。
程鬱擠上前來,跟柔兒拱了拱手,探頭瞧著裡頭,堆笑道:“是、是趙爺嗎?多賴您費心,一路護持秀秀,還未當麵跟您致謝。”
他拽了拽秀秀的袖子,“承蒙您費心關照,我跟秀秀給您行個禮磕個頭吧,能遇著您,是天大的福氣。”
他拖著秀秀的手就要拉著她跪下。秀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程鬱,磕頭?至於嗎?
趙晉偏頭看過來,嘴角笑容帶了許嘲弄,“不必了,我還有話,要跟陳掌櫃說,你們忙你們的。”不軟不硬地下了逐客令。
程鬱連連笑道:“那就不擾了,不知來日趙爺可肯賞光,來寒舍喝杯喜酒……”他還待再說,被秀秀用力掐了一把,轉過頭來,秀秀窘得臉通紅,強行把他拖走了。
柔兒目送他們走遠,回過身來,趙晉不知何時到了她身畔,伸臂闔上門,手掌撐在她身後的門板上,“閒事管完了,也該瞧瞧我這個好心人了吧?旁人謝不謝我不重要,最要緊是你……”他指尖滑下來,輕輕點在她心口上,“想怎麼謝我?”
程鬱四處張揚,說自己有睿王府上賓趙文藻的路子,倒真給他混了個大戶人家的西席先生之位。他這些日子,正在著手操辦娶秀秀為平妻的大事小情,想把好事定在個較近的日子,趁機好好鞏固鞏固與趙晉的關係。
隻是沒想到趙晉沒等他,柔兒二月二十六準時上路,趙晉跟她一塊兒走,同行的還有孔哲。陸晨因要避禍,暫時留在京城趙宅,需得過個半載才回浙州。
江上風大,孔哲獨自立在船尾,眼望著京城巍峨的城門越來越遠。
柔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許是惆悵,許是悔恨,許是不舍,但人這一輩子,總要經曆這麼一遭,受過苦受過傷,才會知道什麼對自己是最重要的。她沒上前去勸,她自己有些事也還沒想通,實在分不出精力去操心彆人的感情問題。
安安很興奮,一直鬨著要去瞧江水,不肯休息。柔兒抱著她,指著過往的船給她瞧。趙晉走下樓梯,瞧著娘兒倆的背影,嘴角就不自覺地勾了抹笑。
這就是他要的。團圓和美又寧靜有序的生活。
他在興安侯府的事上確實損失不小,不過他覺得尚可以接受。能換來眼前的一切,不可不說是很值得的。
他朝金鳳比了個手勢,悄聲上前,將抱著孩子的女人圈在懷裡。
“等船靠岸,晚上去街市上逛逛?”
她有點不自在,但沒掙開,安安回過頭,捧著父親的臉笑得很開懷,嘴裡嚷著要爹爹抱。趙晉親了親孩子的小臉,又俯身在柔兒腮邊蹭了下。
她臉一紅,蹙眉捶他的肩膀,回過頭見適才還站在船尾的孔哲不見了,她不由鬆了口氣。
第一個停靠的碼頭在允江城。
距京城近,也很繁華。
夜晚燈火如晝,行人摩肩接踵,車馬行得緩慢,趙晉索性牽著柔兒的手跳下車。
夜遊坊市,在一起那兩年是不曾有過的。他帶她出去,多是去花樓畫舫找樂子,她伴在一邊兒,耳中聽著絲竹調笑,男人女人放浪形骸,沒眼瞧。
此刻他們隻是一對最平凡的男女,並肩走在擠滿行人的街上,袖子裡的手被他緊緊握著,他不時側過頭來,湊在她耳畔低語。
燈色溫柔了他側臉的輪廓,他此時垂眸說話,含笑溫柔的樣子,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他該是個多溫柔深情的男人。
眼前的一切都像假的,透著幾許不真實。燈火搖搖曳曳,像她此時落不到地的心情。
街邊的店子裡,趙晉手握一支釵,輕柔彆在她發間,堂倌捧著鏡子,柔兒抬頭,看見鏡中自己染了粉霞的臉。
趙晉點頭說:“好看,都要了。”
柔兒回眸去看,櫃台上擺著十來個敞開蓋子的錦盒,裡頭盛著瓔珞發飾手鐲佩玉,她擺手道:“彆要了趙爺,我用不著,您彆破費。”
原隻是說要陪他來買東西的,買來買去,怎麼又成了送她禮物?
趙晉蹙了下眉,沒有理會她,揚著銀票交給櫃台後的人,吩咐:“待會兒送到碼頭,找趙家的船。”
那人生怕被柔兒阻止,這大客要把錢收回去,飛快接過票子含笑道:“是是,爺您放心,小人這就安排,派人給您送過去。”
趙晉點點頭,扯著柔兒手臂將她拽出店子。
走出幾步,柔兒剛要說話,他猛然轉過頭,將她一推,便落入了幽深的巷子裡。
他抵著牆,咬牙切齒地道:“你喊我什麼?”
柔兒怔了怔,抬眼望著他,“趙爺……”
他抬指撚著她的唇,聲音隱忍,“又錯了,該罰。”
他欺身而來,銜住她被他撥撚得濕潤的唇。
好一會兒,呼吸才慢慢平複。柔兒心裡七上八下的,又是不安,又是怔忡。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也說不清楚,現在自己在優柔寡斷些什麼。
但經由前番事後,趙晉好像在這段關係中看見了轉機。在他瞧來,她不再劃清界限要逃,就是接受的開始。
而她既然接受,那往後就該是他來主導所有的節奏。他不是個懂得循序漸進的人,所有耐心早就耗儘,他不準備繼續委屈自己。
幾日來的相處讓他越發對兩人之間的關係有所把握。
柔兒被他親的無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若是再錯,要繼續罰……”他壓抑著心中洶湧的波濤,咬牙切齒的說著。
柔兒大腦是空白一片,這一整晚她都處於無法思考被他牽著鼻子走的狀態中。
“喊什麼……說。”
他短促急切的下令。
柔兒彆過臉,額頭觸在他肩膀上,小聲小聲地喊“爺……”
趙晉咬牙笑了下,“沒彆的了?”
幾步之遙處,就是人潮洶湧的街道。隨時有人會走過來,發現隱匿在巷中的這對鴛鴦。她心跳如鼓,抿著唇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趙晉按捺著呼吸,扳過她的臉,讓她仰頭目視自己。
“你怎麼喊林順的?”
這個時候提到林順,讓柔兒慌亂的心恍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