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幾乎想不起的人。
她再向盒中看去,下角還斜躺著一隻樸素的鎏銀釵子,與短劍一樣,是最普通不起眼的款式。
僅有一點兒微弱的金屬光澤,走勢平滑,被打磨得很仔細,但手工算不上好,釵頭的花瓣不夠精巧,幾乎分辨不出上頭是梔子還是木蘭。
及笈禮上送頭釵,是最不會出錯的選擇,卻也是最沒有驚喜的。她有很多首飾,爹娘疼她,家裡又富裕,什麼樣的精巧釵環她沒有?若這東西是那些姑娘們送的,她幾乎可以認為對方是有意在折辱她。可這根釵與一柄短劍放在一塊兒,這意義就不一樣了。
誰會知道她喜歡短劍?
誰會送一個姑娘家這種東西作為生辰禮?
“姑娘睡下了嗎?”
外頭一個聲音,讓她從思憶中回過神來。
她把東西收在床帳裡,順手翻出一套衣裙穿好,挽起頭發問:“誰來了?”
侍婢正在和外頭的人寒暄,聽到她的問話便含笑回道:“是爺跟前的青竹姑娘,說爺有幾句話想問您,喊您去呢。”
安安答應了一聲,在鏡前打量著自己,想了想,拾起唇脂來把淡色的嘴唇塗抹一遍,又用黛描了眉毛,佩戴了兩支赤金多寶釵走出去。——父親喜歡她打扮得貴氣些,說這樣才襯得上她的身份。
安安隨著青竹去往前院書房,“青竹姑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父親單喊了我嗎?弟弟們在嗎?”
她覺得不尋常,若在平時,父親有什麼話自然會在上院一家人都在一塊兒時說,不會這麼晚了還把她喊去前院單獨問話。
青竹含笑道:“待會兒你自然知道了。”
青竹不肯說,便印證了她的猜測,是出事了,且這件事……應該跟適才她收到的那盒禮物有關。
她腦子裡很亂,尚未理出什麼頭緒。
書房就在眼前,內裡燈火通明,窗上印著兩個側影。一個坐著,是她父親趙晉。一個站著,依稀是個少年人。
青竹揚聲通報,屋中的說話聲一頓。趙晉胡亂拱拱手,不客氣地送了客。
那“客”與安安打了個照麵。
一個從內出來,一個從外進去。
安安張了張嘴,“你不是那天的……”
對方笑了笑,持禮道:“在下霍騫,還未感謝姑娘當日示警之恩。”
安安正要說話,聽得裡頭父親含怒的聲音,“安安,你進來!”
這是不準她與這男人說話的意思?
安安朝對方訕笑了一下,霍騫擠擠眼睛,示意自己懂得她的難處,兩人就此彆過,安安徑直步入書房,霍騫回過頭,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才走。
趙晉心情很不好,他在家裡少有這樣發脾氣的時候,更不曾這樣,在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麵前板著臉。
安安含笑走到他身邊,攀著他胳膊道:“爹,我做錯什麼了嗎?怎麼您這麼不高興?我給您賠不是還不行嗎?”
趙晉不吃她這一套,揚聲朝外短促地喝道:“把人帶進來!”
外頭傳來窸窣的聲響,片刻,福盈身後跟著四個護院,押送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走進來。
趙晉一見,又蹙了蹙眉頭,“進來這麼多人做什麼?”
福盈不好意思地笑道:“爺,這凶徒武藝高強,人少的話,對付不了他。”
趙晉冷哼一聲,手扣在茶碗上,令道:“抬起頭來!”
一名侍衛提著那人的頭發,迫他抬起臉。
左臉上一道長而猙獰的疤,在燈下顯得十分可怖。
趙晉斜睨著安安,問她:“認識嗎?”
安安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遇到這疤臉男人,她抿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趙晉額上青筋直跳,“什麼意思?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不認識,又點頭又搖頭做什麼?”
安安道:“見過兩次,不過不知道名字,隻知道是陸家的侍人。”
趙晉哼了聲,敲敲桌案,冷笑道:“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薑徊薑小爺,他爹薑無極原是我的死對頭。我與他,有殺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