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勢還未好,一個摔倒的動作,足以令還未結痂的傷口重新崩裂。
他仰起頭,迎著那柄劍,目光定定地望著趙晉道:“我傾慕令媛,我是真心……”
“你還敢說?為了拉攏我對付你父親,你利用我的女兒,你膽子不小!我便是殺了你,誰又會向我問罪?你爹恨不得你死,我與其拐著彎的扶植你,等你羽翼豐滿,不若我直接投誠,投靠你爹!”
“住手!”
門被人從外推開,落雨的屋簷下,柔兒一臉急切,“爺,不要衝動。”
她快步走進來,小心地靠近趙晉,撫著他的手臂安撫他的情緒,“爺,這是我們家,我不想看到咱們家的地上染血。您放了他,讓他走吧。”
屋外,打著傘的春櫻給身後提著食盒的小婢子們打個眼色,悄聲退出了院落。
柔兒的手很冰,外頭下著雨,她穿得單薄,袖角都被沾濕了,她一定很冷。趙晉側過頭,望著柔兒,他心中難過,啞聲道:“阿柔,我要殺了他……”
柔兒抱著他的手臂,另一手試探地握住劍柄,“爺,安安沒事,她是聰明的姑娘,是個伶俐懂事的姑娘,她不會做那種事……”
她一麵說,一麵朝霍騫打眼色。
霍騫後腿兩寸,拉開那柄劍與自己脖子的距離。柔兒見他還欲再說,她急切地跺了跺腳,“走,你快走啊!”
趙晉盯著狼狽爬起的霍騫,他適才心頭那股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柔兒輕柔的話語聲中漸漸熄滅了去。
他沒有命人攔住霍騫,任他逃了出去。
趙晉手裡的劍落在地上,他垂下頭,將額頭貼靠在柔兒纖弱的肩上,“阿柔,安安不能受傷害,一點兒都不能……我要怎麼保護她才好,你說,要怎麼才好……”
柔兒環抱住他,踮起腳來,讓他倚靠得不那麼吃力。
“爺,孩子們大了,我不能為他們決定所有事。安安自己有主意,她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們可以寵她、愛護她,保護她,但我們不能永遠把她困在我們身邊,她會有自己喜歡的人,會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您不要自責,我知道從安安受傷後,您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您覺得自己沒能保護她,您又不敢問她究竟發生過什麼。我知道您的恐懼您的擔心,我和您一樣,可是……安安長大了,她會有秘密,會有不想對我們說的話……爺,您彆生她的氣,也彆怪責自己……”
雨還在下,雨勢越來越大,好像要擊穿瓦頂,要掀翻大地。
屋簷下,霍騫攥住安安的手臂把她推在牆邊,“你的腿不可以沾水,回去,為什麼出來?你的傷還沒有好,為什麼出來?”
安安發絲濕透了,即便一路打著傘,可雨太大了,她還是不能避免的濕了鞋襪,濕了頭發。
雨點敲在傘麵上,發出空空的聲響。那傘倒在地上,染了汙泥,被雨霧模糊了花樣。
“我想來告訴你,我不答應。”
她仰起臉,無數的雨水從她額角穿著細嫩的臉頰淌下來。
霍騫眯著眼,扣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頓地問,“你說什麼?”
“你不是要答案嗎?那天在山下,你暈倒之前問我,願不願意與你一同去闖京城,願不願意……同你在一起?我就是來告訴你答案的,我、不、願、意。”
霍騫望著她,他此刻比她更狼狽,他的尊嚴他的臉麵他的一切,都剖開在他們父女麵前。他許諾了一生,許諾了他的全部,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一絲一毫都不肯聽?
“趙姑娘,安安?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心裡沒有我。”
他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扣著她的臉,讓她抬起頭與自己相對。
“看著我的眼睛,隻要你說,你心裡沒有我,我就信你。”
她牽唇笑了笑,那笑何其輕蔑,何其疏冷。
那唇瓣開啟……要說出一個令他多麼絕望的答案。
不。
他不想聽。
在婢子的驚呼聲中,他朝那片豔色的唇吻去。
呼吸在雨水中,徹底亂了。
“我是如此愛慕你……”
一股大力見他手上的肩膀扳開,跟著一拳,重重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安安扶著牆,看到無數人影後正朝自己緩步走來的父親。
霍騫沒有吭聲,他被打得很慘,滾在泥水裡,那身華服已經臟汙得不能看。
隔著雨簾,看不清父親的臉。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生氣很傷心。
她不孝,還是讓爹娘為她擔心了。
即便她來,是為了劃清界限,是為了放下那天的事。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沒想到霍騫敢……
“爹……”她聲音微弱地喚了一聲。
趙晉在她麵前俯下身來,從懷中掏出乾燥的帕子抹拭掉她裙角上的汙水。
“疼不疼?”他抬眼,輕柔地問。
眼淚在朝外湧,越來越多,“對不起,對不起,爹……我讓您失望了。”
“傻孩子。”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遮住安安的視線,也把霍騫隔絕開。
“扶小姐回去。”
他平淡的下令。
可安安一垂眼,就見他緊攥著衣擺的那雙手。
華貴的衣料濕透,也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