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地君親師(2 / 2)

月出皎兮 卉苗菁彩 9233 字 7個月前

總之就是使喚莊仆乾活容易,指望莊仆抓族人裡的賊,則無異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既然不能抓,那就隻能忍。李滿囤直忍到前年——他在村西的枸杞地裡打出了井,他和李貴雨、李貴祥兄弟一樣得了塊新宅地,然後今春新建了五間房屋做晾曬枸杞之用。

提到村西新院,李貴中恍然大悟,認同道:“不錯,莊裡除了咱們就隻有莊仆,還是村裡人多。”

眼雜。

彆的不說,隻說那院子緊鄰他堂兄貴雨家,就是天然地天時地利人和。

自打初夏貴祥媳婦有了身孕後,他二叔二嬸不過家常去看望了貴祥媳婦兩回,捎了點家裡雞生的蛋,雨嫂子就作不得,日常盯著大門聽動靜——引他嬸的原話就是“郭香兒以她郭家祖傳的防偷枸杞的眼睛盯防著我們這些親戚隻給貴祥媳婦送東西,而不給她。”

虧他以前還覺得嬸誇大其詞,直到他娘難得送回阿膠,都能正好撞見,他方知道世間真有人能無聊到放著自家正經的家務不管,一心專做無用功。

李滿囤點頭笑道:“咱們家建造那院時雖沒打算住人,但為了一勞永逸,五間屋都是標準的七架梁。”

“你娶親前西院正房家什:長案、五鬥櫃、八仙桌、太師椅、香爐、燭台都是全的,現從庫房裡搬過去就能用。”

搬家什必得用騾車,如此鞭梢一響,路人就都知道了——正是年下辦年貨的時候,路上到處是人。

……

“那神位呢?”李貴中沒忘了關鍵。

李滿囤告訴:“既然決定要露,那神位上必然要帶出‘師’字來,如此《道法科儀》裡提到的那個立‘天地君親師’神位的方便法門就很合適!”

說著話,李滿囤站起身,於炕頭書架上抽出《道法科儀》,翻到“天地君親師”一頁遞給兒子。

李貴中飛快掃閱:“《易》雲: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生人……”

“民生於,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

“……詩雲:天地君親師是恩,堂請牌位敬如神。早晚焚香常叩謝,不做忘恩負義人。……若人能立‘天地君親師’牌位,上香供奉者得……種善因……不受……種惡果……”

“若欲請立‘天地君親師’神牌,可取紅紙一張,中書‘天地君親師’貼於中堂,前設香燭供果……”

眼見隻一張紅紙即能解決問題,李貴中大喜過望,不吝讚道:“果然合適!爹,還是你有辦法!”

李滿囤也覺得自己主意出得是一等一的好,有心教訓兒子兩句“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轉想起這《道法科儀》與兒子舉業無益,遂又拿回書插回書架,鎮定問道:“現你知道怎麼做了?”

臘月天天都是好日,立神台什麼的並不需要翻黃曆挑日子。

“知道了,爹!”李貴中興奮應道,心說:隻是拿紅紙寫五個字而已,還不是手到擒來?

……

開庫房搬家什繞不過王氏。書房出來,李貴中直奔主院。進屋看到舒窈,李貴中益發覺得自己乾成了一樁大事,得意得生出了尾巴,尾巴捅上了天。

“娘,”李貴中抱拳給王氏做了個揖:“爹讓我把先前西院的家什整套搬到村西新打的院子裡去。”

一套家什二十好幾兩銀子,王氏聽說要往村裡搬,即便是搬到自家的院子也必是要問:“現在搬家什?為啥啊?”

李貴中看屋裡有丫頭,言簡意賅道:“娘,爹讓我擱村西院子立個神台,好存放除夕給——”

當著王氏,李貴中實在說不出隻給他已故嶽父母祭祀,不給他仙逝外婆燒紙的話——他不能親他嶽家越過他外家去,傷他娘的心。

所以,李貴中轉口道:“給我外婆和我嶽父母的燒紙。”

至於破沒破四門,李貴中心說:管他呢!橫豎燒紙不值什麼,即便是白燒,也廢不了幾個錢。眼下,他讓他娘知道他記著外家才是頭等大事!

王氏心願得償立就笑了——破四門什麼的,王氏以為不急,等城隍廟回來後再說。總之男人兒子知道想著她,在兒媳婦跟前周全她的體麵就好!

王氏告訴兒子:“行了,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人拿鑰匙開庫房。”

“等等,我想想啊,一套家什十好幾樣,搬進村必是得套車,然後再叫四個人搬,等搬好最快也得一兩個時辰。”

“對了,貴中。”王氏忽又想到:“立神台必得有香吧?昨兒你爹叫餘德劈的香隻夠咱們家正月裡敬魁星用,回頭你爹來了,你記得提醒我跟你爹提這樁大事!”

……

舒窈雖沒說話,眼裡卻忽地放出了光——再有四天,舒窈興奮到偷偷數手指:她就能給她爹娘祖母儘孝了!

果然,剛她公公沒接話隻是為了避嫌。

看到舒窈突然明亮起來的眼眸,李貴中心癢難耐,隻是礙於他娘在,不好說話。

眼珠一轉,李貴中計上心來,故意問舒窈:“窈兒,先你替我收的君房如意墨呢?找出來,我拿這個墨寫靈位。”

去歲紅棗回鄉省親時曾送了她爹李滿囤十塊君房士芳墨。

李滿囤和李貴中父子原本不識貨,幸得舒窈及時點出,方才免了一場燒琴煮雞的慘劇。

墨是留下來了,但如何保存,保其不黴不裂是個難題。

想著舒窈家學淵源,李滿囤除了送李貴林兩塊墨寫族譜牌位外,下剩的,連墨盒一起都給了李貴中,由李貴中交舒窈保存。

王氏得了提醒,幫腔道:“是啊,貴中媳婦,不是說那個君房墨特彆好嗎,可不就適合這個時候用?”

舒窈趕緊答應:“娘,我這就去尋出來!”

“我同你一道去!”李貴中順口接聲道:“我長這麼大,都還沒寫過神位呢,得先練練手!”

“神位?”王氏終於聽出了不對,疑惑問道:“貴中,你怎麼會寫神位?”

這不是城隍廟道士吃飯的本事嗎?

王氏發話,李貴中再急,也必是要答:“娘,這是我爹從京裡道觀學來的方便法門。我會不會寫,等寫出來,您就知道了!”

王氏聽得有理,揮手放行:“行,你快去寫吧。寫好了,拿來我看!”

想著就五個字,李貴中滿口應承:“娘,你就放心吧!一會兒就得!”

回到西院上房,李貴中不及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問舒窈:“窈兒,你猜剛在書房爹都跟我說了什麼?”

舒窈一邊使眼色給她奶娘阮氏,示意她去取墨,一邊接了丫頭送上來的茶親捧給李貴中,嘴裡附和:“說了什麼?”

誰知李貴中卻賣起了關子,自顧端著茶碗喝茶,再不說話。

這是此前從沒有過的事。

舒窈回想李貴中剛剛的話,品到“書房”兩個字,微一猶豫,便眼神示意麵前的兩個丫頭回避——舒窈還真被李貴中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李貴中到底要說啥。

果然,等丫頭退出了屋,李貴中立放下了茶杯,衝舒窈招手道:“窈兒,你附耳過來!”

舒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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