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錦衣夜行(1 / 2)

月出皎兮 卉苗菁彩 6602 字 5個月前

雖有滿腔的話,但李滿囤念著李桃花一家人才剛端上碗,且家常勞苦,吃不上他家這樣的精細包子,便竭力憋著,一直憋到眾人吃好蛋茶和四湯煲包子,丫頭換送上新茶,李滿囤方狀似閒話一樣告訴道:“妹夫、妹子,你們還不知道吧?除夕祭祖,我們李氏族譜給誠意伯世子夫人加傳了!”

再次聽李滿囤改口喚自己妹夫、妹子,且對紅棗也不再叫名字,而是朝廷封誥,陳龍、李桃花恍然大悟,心說:可不是嗎?紅棗都做超品的伯世子夫人了,閨名哪裡還能再跟早先一樣,掛人嘴邊?而他/她作為紅棗的姑夫/姑母,名當然也不能再叫!

大哥慮得周到。

不過這李家族譜給紅棗加傳啥意思?難不成是他/她想的那個意思?

青葦村地處山區,村民多不識幾個字,所謂族譜,根本就是個花名冊——不說女人了,連男人都沒有傳。

話說回來,這村民祖祖輩輩日複一日地在山地裡刨食,也沒啥好傳。

直等去歲陳寶中了童生、陳玉中了秀才,然後得李滿囤詳細告訴,陳土根、陳龍、陳寶、陳玉三代四個人方成了青葦村周圍十來個村落開天辟地以來族譜有傳的男人。

族譜記傳是陳龍一家、一族在青葦村揚眉吐氣、把持村務、交道稅吏衙役的開始,是陳龍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陳龍做夢都沒想到他以為榜樣的李氏氏族會利欲熏心,給外嫁女記傳——即便紅棗品階再高,陳龍暗自嘀咕:說到底也還是彆家婦,彆家人,姓謝不姓李啊!

大哥一貫疼紅棗,但這未免也疼得太過了,再就是李貴林,他怎麼也能同意的?

……

看陳龍不說話,李桃花就自己問:“大哥,這是個什麼緣故?”

李桃花著實好奇。

李滿囤嘚嘚一陣解說,李桃花明白了,然後便不能免俗地憧憬:她兩個兒子,但有一個中了舉人,李家族譜就將有她的傳,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城隍廟辦法會,祭拜自己的母親,而李高地、李豐收、李貴林他們都要到場——嗬嗬,一想到到時她繼母於氏可能有的臉色,李桃花心裡的歡喜立時從臉上流露出來。

“大哥,”李桃花迫不及待地問:“開年你是不是要給娘做法事?大概什麼時候?”

兒子中舉可不是三年五載的事,眼下她想給她娘牌位磕頭還得托賴紅棗這回封伯世子夫人的東風。

耳聽城裡周家早有先例,陳龍極乾脆地丟下剛剛的腹誹跟著表態:“大哥你要是給姑母辦事,一定要告訴我和桃花一聲!”

他爹這麼多年都念著他姑,陳龍暗想:但知道超度醮這個方便法門,一準要來隨喜。

他爹都這個歲數了,心願能了一個是一個。

至於李家愛給外嫁女族譜加傳就加吧,橫豎他陳家不加就成!

……

不過說了一會子閒話,陳龍雖依舊保留對李家族譜給出嫁女加傳的看法,卻已接受了打醮隨喜。

李滿囤點頭:“做肯定是要做的,就是得先打聽好這個法事要怎麼做!”

……

屋裡正聊著天,陸貓領了陸虎、錦書進來磕頭拜年。

想著昨兒李滿園的話,李滿囤有意打量陸虎:簇新的小帽,族新的青底灑金福字緞麵狐皮袍,族新的高底黑色羊毛皮靴。

眼見陸虎一身穿戴雖與去歲臘月、冬月無異,但比在座的他妹子一家都好,李滿囤不免感歎:富貴使然!

即便謝伯爺約束下人,他家下人的穿戴尤勝常人太多。

當然,這也是謝伯爺的排場體麵——古語曰:富貴不返鄉,如錦衣夜行。

謝伯爺現在外任,不能回鄉,可不就隻能淘澄下人嗎?

畢竟謝伯爺一直都很注重各方體麵。

自他兩家議親,謝伯爺與他家的綢緞、皮毛就似流水一樣源源不斷。等前歲冬他兒子貴中成親,謝伯爺更是大手筆地送了他子侄九件狐袍。

似陳寶本也有一件謝伯爺給的狐皮袍。嗯,陳玉孝敬,家去便將皮袍孝敬了他爺陳土根。陳玉那件也給了他奶葛氏。

思及他爹至今還沒得狐皮袍,而他卻有兩件,李滿囤不禁有些躊躇:他爹七十大壽。他是不是也當孝敬他爹一件?

……

遞出事先準備的銀子荷包,李滿囤回賀:“陸虎,新年大吉!”

陸虎又磕一個頭,口稱:“謝老爺、太太賞!”

伸雙手來接……

遞接中,三隻狐皮袍衣袖暫聚到了一塊,李滿囤忽而發現:陸虎狐皮袍的出風並不是早先的黃黑,而是跟他一樣的青白——顯見得陸虎新得了一件青狐皮袍!

一件青狐裘,市價兩百兩起。李滿囤看著袖口風毛沉吟:以謝伯爺的脾性,封爵後加賞仆從狐袍不足為奇。奇的是謝伯爺既花這許多錢買排場體麵,怎麼偏在最招眼的皮袍罩麵上循他家管事最常用的青底福字緞的例?搞得就似他這樣知根知底的親戚,也得特彆留心才能覺。

這做派,跟錦衣夜行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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