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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一聲,這樣處理屍體實在惡毒又高明,難怪這麼久以來都沒有被發現。

也不知這畜生究竟吃了多少無辜之人的屍骸,實在該死!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四周,發現了四角刻畫的禁錮符文,難怪這間普通的石室能困住這隻猛獸,想必那鐵門不過是個掩護,給那些助紂為虐的人一個心理安慰而已。畢竟誰也不敢和一隻生食血肉的猛獸毫無防護地共處一室。

沈鏡緊緊抿著唇峰,忽地從獸腹中感到了一絲異樣,他頓了一下,猛地探手剖開了金睛虎的腹部,一張泛著淺淡綠光的符紙靜靜地貼在一片血肉中。

他眼睛頓時一亮,天,這竟然就是五行護持大陣的陣眼。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果然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不過這布下陣法的家夥還當真聰明,不過可惜,再聰明也抵不過運道。既然遇見了他,就說明他的一生走到頭了!

沈鏡二話不說,手上一用力,那道符紙便化成了灰。

一瞬間,罩住真個基地的大陣結界仿佛一道被戳破的泡沫,隱藏已久的黑暗在這一瞬間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基地裡的人依然忙碌著,心安理得又麻木不仁地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惡魔,唯有某一處正在打坐的老人猛地睜開眼,那雙棕色的眸子精光四射,絲毫不見老態。

“潘隊長,您確定是往這邊走嗎?這片山區根本就沒人,附近村子的人也早就搬遷走了”

彎曲盤桓的山路之間,一輛輛警車呼嘯著駛過,黑色厚重的輪胎碾壓過乾燥滾燙的碎石路,濺起層層灰塵盤旋在空中。

潘卓坐在後車座裡,眼睛死死盯著手機上的地圖導航。“不會有錯,繼續走。”

一隻烏鴉從陡峭的山壁間拍著翅膀飛過,粗糲的叫聲回蕩在空曠的天空之下,仿佛有什麼不詳的預兆在眾人心間蔓延開。

基地之外,一個黑色的手機孤零零地躺在山頂石塊上,亮著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張地圖,上麵兩個小紅點不停跳躍,距離越來越近。

沈鏡抬手,一道白光猛地從他掌心爆射而出,直接轟開了這道大鐵門。巨大的響聲回蕩在隧道內,沈鏡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紛雜的腳步聲。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輕聲道:“安息吧,我會為你報仇雪恨的。”

隨後,他便朝著何圭慈的方向飛了過去。

第66章

隻是沈鏡剛踏出石室, 耳畔發絲微動,他忽地頓住腳步。冷風憑空而起,從身側掃過。不過轉眼, 周圍的空氣好像卷進了深沉濃重的黑,數不清的影子從看不見的地方浮現。

他微微眯眼, 手下已經掐了一個決。看不清的臉孔扭曲著從黑暗中浮出,痛苦的哀嚎在空氣中震顫, 聲聲泣血,又好似刀斧刮耳。濃重的怨氣像墨汁一般裹在他們周身, 仿佛要將他們拖進更深更重的漩渦中。

影子紛紛朝沈鏡伸出五指, 絕望化作黑暗縈繞在他們扭曲的五官中。

沈鏡微微抬起手,靈光在他指間溢出, 逸散的黑氣化作煙霧消弭退散,耳畔淒厲的□□在此刻也化作了一句句真切的哀鳴控訴。

“是嗎?既然如此, 那就隨我一同殺出去,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沈鏡身上靈光淡淡縈繞, 此時此地, 卻仿若白晝降臨。四周頓時狂風大作,無數影子化作了一股股戾哮的旋風盤旋在他周身, 似能吞噬一切不平。

狂風裹挾著沈鏡以排山倒海的氣勢一路火花帶閃電,所過之處飛沙走石,人仰馬翻,好不囂張。他漂浮在旋風中心, 心下自在不已。這順風車就是好搭啊, 都不用自己出力,不錯不錯。

“哎哎, 往那邊過去一趟"

“哎,那裡還有一群人在做什麼,千萬彆放過他們,過去過去”

沈鏡看著周圍的人驚慌失措,連滾帶爬,愜意得甚至想掏出一把瓜子嗑一嗑了。這旋風好用啊,省時省力,指哪兒打哪兒,威力巨大,要不趕明兒自己也整一個?

似乎是察覺到沈鏡的心情,一股股旋風越發來勁兒,它們如同擰在一起的麻繩,旋轉呼嘯,如蝗蟲過境一般,驚得整個基地如驚弓之鳥。

湯先生從地下室奔出來時,隻看見麵帶驚惶,四散奔逃的員工,他隨手拉住一個想問點兒什麼。誰知那人見到他,抖得越發嚴重,舌頭跟打結了似的咿咿呀呀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湯先生不耐地一推手,將對方拋了出去,嘭地一下撞在石壁上,眼一翻就暈了過去。他冷眼看著四周亂像,右手抬起,五指隨手一掐,立刻冷笑一聲,轉身如一陣風一樣朝右側奔了過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手術室”內。

相比其他地方的混亂,此地倒是難得的安靜。那台子上小崽子的叫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看來那闖入者還沒有到這裡,他心裡做著計較,叫停了手術。看著對麵幾人惶惶的神色,他不由冷笑兩聲,當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就在此時,他耳朵忽地一動,有什麼東西過來了!下一刻,大門嘭地一下被撞開開,一陣翻卷的狂風猛地衝了進來,身後頓時響起一陣哭爹喊娘的求救聲。

“這群廢物!”

湯先生卻是無暇顧及其他,這股憑空而來的狂風帶著似要毀滅一切的怨力直衝他麵門而來。他一咬牙,飛快從懷裡掏出一張符紙,雙手迅猛地掐出一個訣,看不見的氣流縈繞周身,將狂風抵擋在三寸之外。

這時,他才微微鬆了口氣,卻聽見對麵風眼中傳來了一聲極為年輕的輕“咦”聲,似帶著幾分好奇。

他心下微驚,想不到對方竟如此年輕。他眼眸一暗,心念電轉間,氣沉丹田,大喝一聲,那不屈不撓被阻擋在他三寸之外的狂風頓時如同被巨斧劈開,一分為二,繞著他左右兩側掃過,霎時間,室內器物劈裡啪啦掀翻在地。

這一招似耗費了他不少精力,額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了細汗。他穩了穩心神,向著那風眼中的人沉聲道:“不知道友何許人也,你我無冤無仇,何須大動乾戈呢?”

看來這家夥果然有幾分真本事啊!沈鏡眯著眼看著對方露的那一手,略有些感興趣的勾了勾唇,要不之後讓這老頭也教教他?

什麼,不願意?沒有這個選項!

“嗚嗚”身側,一道似小奶狗的嗚咽響起。沈鏡微微側頭,一個大約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虛影貼在他的肩膀上,嘟著嘴露出委屈又憤慨的神情看著他。

或許是貼得他太近,被他體內溢出的淡淡靈力滋養,小女孩的身形相比其他的怨魂更凝實一些。

沈鏡輕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似呢喃道:“好吧,好吧,彆急,他會是你們的。”

小女孩頓時彎起了嘴唇,探頭朝沈鏡臉上貼了貼,冰冰涼涼,卻莫名讓他心裡軟成了一片。

風眼之外,狂風依然呼嘯,卻始終不能近那老道一寸。呼嘯的風聲猶如憤怒不甘的咆哮。

“真是的,看來摸魚時間到此為止了。”

沈鏡嘟囔了一聲,眼神倏地一凝,唇角抿起了一絲冷然,他右手指間輕輕一點,淡淡道:“道友二字可不敢當。閣下做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不怕遭了報應嗎?”

話音落下,呼嘯的狂風好似受到了牽引,化作一陣翻卷的氣流從四麵八方倒灌回去。隨即,漩渦中心敞開,一個年輕瘦削的身影閒適地從裡麵走了出來。任憑周身風卷雲湧,他的腳下確是一片平靜無波。

湯先生眼眸裡劃過一絲訝然,但很快就掩在了他耷拉的眼皮下。

“報應?哈哈哈哈,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大魚吃小魚,年老體弱的狼被年輕力壯的狼驅逐殺死,沒有本事自然要被淘汰。這本來就是一個殘酷的世界,我不過是遵循著這些天然的生存法則,道友何必拘泥於於此。”

湯先生眼裡閃爍著殘忍的光,臉上縱橫的溝壑好像一把把死神揮起的鐮刀,可怖陰森。

沈鏡身後緩緩旋轉的旋風忽地拔高,衝著他洶湧翻卷,帶起的風聲好似野獸的嘶吼,要將他吞噬殆儘。

沈鏡微微抬手,那即將暴起的狂風倏地又恢複了溫順,慢慢縮了回來緩緩盤旋在他身後。他掀開眼皮饒有興致地瞥了他一眼,“是嗎,那這麼說,此刻我要是殺了你,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湯先生將一切看在眼裡,他不在意地捋了捋被風吹起的衣擺,嗬嗬一笑,帶著精光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沈鏡的臉,“那如何能一樣呢?道友還是太過年輕了啊。你知道嗎,人的認知就像一個小小的球體,當思維被牢牢的禁錮在其中時,視野和認知就會變的狹隘。你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你的認知被禁錮在了舊有的陳腐裡。當你看穿這個世界,看透人性時,你就會從中突破出來。到時你就會明白,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假象。所有人,不過是螻蟻!”

他笑了起來,笑得猖狂,偏執。

“而你和我,卻是不一樣的。我們獲取了“真相”,足夠我們俯視那群低賤的螻蟻。天道選擇了我們。我們完全沒必要自相殘殺,隻要我們聯手”

"哈哈哈哈哈"

沈鏡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連眼淚幾乎都要笑了出來。

隨著他的笑聲,湯先生的臉色卻漸漸難堪了起來,隨後轉為陰沉。

“抱歉,抱歉,我沒忍住”沈鏡直起腰,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道友這是何意?”湯先生低啞的嗓音已經透出了殺意。

“唔,怎麼說呢,你覺得你高人一等,其他人都是螻蟻。可是在我眼裡,你也不過是螻蟻呢。哦,不。你連螻蟻也比不上哦。”

“你說什麼!”湯先生仿佛受到了奇恥大辱,多少年了,已經有多少年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自他修煉有成後,所見的人哪個不是對他恭敬有家,畏懼不已。而那些有眼無珠的東西,早已化作了一抔黃土。

他周身的氣壓陡然一降,整張臉都黑得像墨汁一樣。眼眶也似充血一般紅了起來,駭人得緊。

沈鏡卻仿佛沒有看見,他挑挑眉,有些苦惱地說:“怎麼辦呢,我也不喜歡跟連螻蟻都不是的東西合作呢。”

“黃口小兒,休要放肆!”

湯先生終於忍無可忍,這個人,這個該死的螻蟻,他要讓他為羞辱他付出最慘痛的代價,讓他後悔在這世間活過。

他嘴唇微動,眼中一抹血色閃過,嘴角已然浮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給我去死吧!!然而下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卻陡然僵住了。

“怎,怎麼可能”

動不了了,為什麼會動不了了?他試著轉動指尖掐訣,可手指卻好像雕塑一般動彈不得。

“是你!”湯先生不敢置信地瞪著沈鏡,泛著紅光的瞳孔裡盛滿了震驚與茫然。

“哦,總算發現了嗎?哎,反應怎麼這麼遲鈍啊?該不是年紀太大了老年癡呆了吧。真是的,老了就要有一個老年人的自覺啊,好好在家待著不行嗎”沈鏡慢悠悠地說著。

什麼時候,他什麼時候中招的?為什麼他絲毫沒有察覺到?

湯先生看著唇角帶笑的沈鏡,一股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寒意貼著皮膚直往血管裡鑽,整個人都好像被浸進了冰水裡。

第67章

“前麵有人!”

副駕駛的位置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潘卓下意識往前看去,車子卻突地一個急刹車,車內人同時驚呼一聲, 胸前的安全帶猛地一勒,差點和前車座位來了個親密接觸。輪胎在地上摩擦出一條發黑的紋路, 車子猝然間停駐了。

待車內人穩住心神朝前看去,才發現離車子僅半米的距離處趴著一個滿臉驚懼的男人。若非司機反應迅速, 隻怕這人就要被卷進車胎之下了。他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又手腳發軟的歪了下去, 顯然是嚇得不輕。

“老大, 不關我的事,他自己突然衝出來的!”司機是個麵嫩的小警察, 此刻也是又後怕又委屈,眼神下意識往潘卓臉上瞟去, 想看看領導的臉色。

“彆廢話, 趕緊下車看看情況。”

潘卓擰著眉,瞥了眼手機上的導航地圖, 上麵兩個亮眼的紅點幾乎就要挨在了一起。這說明沈大師所說的地方就在附近了。可是放眼望去, 四周除了嶙峋的山石就是雜亂的草木。

他們自進山以來,一路竟不曾遇到一個路人。而此時此刻, 卻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實在可疑。

潘卓迅速打開車門,一隻腳剛踏在布滿沙土的地上,趴在地上的男人身後的一塊大石之後, 又三三兩兩衝出幾個驚慌失措的男人。看身上衣著, 竟都是統一的深藍色長衣長褲。

潘卓立刻提高了警惕,右手握住了腰間的手木倉, “全體注意!”

隨警車一起來的刑警全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不消潘卓提醒,大家也已經在心裡拉滿了警戒線。車門一瞬間拉開,大家迅速地衝下車,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將陸續衝到路上的男們擒拿住了。實在是順利得讓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而這時,潘卓等人才發覺這幾個男人的的表現未免有些太過奇怪了。各個眼神發愣,四肢戰栗,嘴裡含混不清地念叨著什麼,問什麼都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老大,不對勁兒啊”

在場年紀最大的的刑警老於走到潘卓身邊,低聲念了一句,眼神卻是看向了那塊大石頭後麵,意思不言而喻。他們跟不法分子打過太多交道,說實話,能走上這條路的膽子都不小,他們要是有那個本事能將人嚇成這樣,平時也不至於那麼辛苦。

潘卓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最後瞥了一眼手機上兩個挨在一起的紅點,將手機揣進了兜裡。隨後握緊了手木倉,沉聲說:“若我沒有猜錯,後麵應該就是沈大師所說的地方了。老三你帶幾個人留在這裡警戒,其餘人跟我進去!”

話畢,他已經率先拐了進去。其餘人立刻跟了過去。

大石之後是一條僅能容一人通過的碎石小道,一側是幾乎垂直的峭壁,另一側便是極為凶險的懸崖。潘卓等人幾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裡,才算平安走了過去。也不知剛才那幾個嚇傻了的男人是怎麼安然無恙的通過的。

拐了兩個彎,借著山石的掩護,潘卓便看見了前方如同天井一般的開闊平地。四周都有人工修築的房屋鐵門等。除了他們所過之處,另外三麵都是高山環繞。實在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看來這裡便是窩點了!若非沈大師的幫助,他們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這裡。

很快,從前方半開的大門之處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嘈雜吼叫聲。隻聽聲音,便知人數不少。眾人心下一凝,潘卓打了幾個手勢,眾人在嶙峋山石間幾個騰挪,便已經默契十足地找到了幾個易於突擊與偵查的地點。

“救命,救命,有鬼啊!”

“趕緊跑啊,快跑”

“踏馬的,有什麼東西跑出來了,我的腿,我的腿動不了,誰拉我一把”

"勞資就說早晚有一天要倒黴,報應來了吧,哈哈哈哈"

吼叫聲,哭嚎聲,淩亂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如同炸開了鍋一般,沸沸揚揚,比菜市場還吵雜不堪。

剛各就各位的警察們:

潘卓蹙著眉探頭看去,就見幾個身穿深藍色長衣長褲的男人手舞足蹈地從不遠處的大門裡衝出來,有神情癲狂的,有驚懼交加的,更有涕泗橫流的但無一例外,這些人顯然正處於非戰鬥狀態。

潘卓心念電轉,與隊友們一個眼神交彙,眾人迅速衝出了山石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一一按倒在地。而另一邊,還有人陸陸續續三三兩兩從山洞大門衝出來,也都毫無例外被潘卓他們輕鬆拿下。

很快,這片唯一的平地上就蹲滿了精神恍惚,畏畏縮縮的男人。順利得讓一開始就戒備不已的刑警們都有種不真實感。

"不是,這裡真的是那些家夥的老巢嗎?這也太容易了吧?"一個二十來歲的小警察甩了甩手腕,嘟囔了一聲,隨即瞪向腳邊的一個男人,喝問道:“喂,我問你,你們聚集在這地兒乾什麼?你們剛才都嚎什麼?裡麵有什麼東西嗎?”

那男人睜著一雙發木的眼睛,肩膀搖搖晃晃,像是傻了一般。

年輕警察濃眉一擰,就要發怒,就見一個男人連滾帶爬從蹲著的人群裡滾了出來,“警察同誌,問我問我,我都說,我什麼都說。”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警察立刻伸手按住了他,他也不惱,順勢趴在地上,隻仰著一張灰撲撲的臉,諂媚地大聲道:“警察同誌,我都招,我都招了”

天空萬裡無雲,太陽升得老高,刺目的陽光照得石壁一片滾燙,連空氣都好似裹挾著一股蒸騰的熱氣,吸進肺裡,讓人越發口乾舌燥。也不知道哪片山林裡,一聲又一聲的“咕,咕”地叫聲傳了出來,聽著毛骨悚然。

藏在山石深處的一片平地裡,一排排蹲坐著萎靡不振的男人們,各個灰頭土臉,垂著腦袋。而他們的旁邊,站著幾名身姿挺拔,眼神清正手持木倉的男人。滾燙的陽光打在他們泛紅的臉上,襯得發絲間細密的汗珠都晶瑩發亮。

忽然,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幾名警察立即警惕地朝洞開的大門看過去,下一刻,就看見熟悉的同事背著一個形容狼狽的女孩跑了出來。身後還緊跟著好幾個人,或抱或背或扶地帶著受害者們走了出來。

“快,快搭把手!”

“小心一點,彆扯到他傷口了”

嗚嗚地哭泣聲,安慰聲,感激聲交織在一起,一時之間,這片地方又重新熱鬨了起來。

潘卓將背上的男人小心地放下來,讓他背靠在一塊石頭上。在場的警察們無一不臉色難看,他們的心都沉到了一起。

任誰也不知道,當他們全副武裝小心謹慎地走進山洞時,卻看到那一排排仿佛鴿子籠一般狹窄陰暗的的牢籠裡,蜷縮著的一個個麻木沉默的受害人。那簡陋蒼白的輸液管連接著手腕上發青腫脹的血管,腥臭的血腥味混雜著排泄物的臭氣漂浮在潮濕的空氣中,仿佛人間地獄。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太陽,我又見到太陽了,真暖和啊”

男人乾裂蒼白的嘴唇不住的顫抖著,眼淚不斷地從發紅的眼眶裡淌出,他卻怎麼也不肯把眼睛閉上,執拗地看著陽光下的一切,一切都是那的熟悉,又那麼陌生。

潘卓不忍地抬起手擋在他的眉毛上,替他遮住刺目的陽光。而這時,他才看清楚男人的模樣。蒼白的臉,腫脹發青的眼睛,淩亂的胡茬,幾乎看不清顏色的襯衣和腹部處裹著的泛著紅黑血跡的紗布,都讓他仿佛如同剛從墳墓裡爬出的幽魂。

“放心吧,以後你可以儘情地去看,陽光永遠在你頭頂之上。”

男人這才看向他,像是聽明白了,又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般隻是恍惚地點了下頭。

潘卓握緊了拳頭,終於還是起身,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這些禽獸,絕不能放跑一個!忽然,衣角處仿佛被什麼拉住了。他側頭,就看見了一隻瘦的隻剩一層皮裹著的手腕。

“警察同誌,你們看到那孩子了嗎?”男人粗啞的嗓音從喉嚨裡擠了出來。

“孩子?”

“那孩子,是他們新抓來的,是個高中生,之前被帶去手術了,我怎麼沒有看到他啊?”男人眼裡露出了幾分倉皇恐懼。

潘卓卻是一驚,新抓的,高中生,莫非就是何圭慈?剛才在洞裡太過黑暗,人又多,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他迅速掃過平地上的人,除開那些被銬住的男人,其餘的受害人都是成年人,有男有女,卻並沒有一個人符合何圭慈的樣貌特征。

莫非還有漏網之魚?除了何圭慈之外是否還有受害人沒有被解救到?

潘卓當機立斷,迅速點了幾個人,就要再次進去山洞。忽然“轟”地一聲巨響,連腳下的地都震了震,在場之人都是一驚,那些被銬住的人更是抖如塞糠好一通鬼哭狼嚎。那些受害者也是立刻蜷縮起來,臉白如紙,渾身顫抖。

“喲,大家都在啊!”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潘卓眼眸一凝,就見一個人影踉蹌著從大門裡歪了出來,嘭地一下砸在了地上,震起了一層細碎的灰塵翻卷在空氣中。下一刻,一個修長身影從陰影裡邁步走出來,嘴角帶笑,神情輕鬆。正是沈鏡。

而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少年,少年眼神驚懼,鼻尖泛紅,頭發淩亂,嘴唇抿著,兩手緊緊抓著沈鏡的衣擺,仿佛一個驚弓之鳥。不是何圭慈又是誰?

“沈大師!”潘卓沒忍住低呼了一聲。

“潘隊,你們比我想象的來得快啊。對了,這家夥你們趕緊銬起來,他可是罪魁禍首之一啊!後麵還有兩個家夥,就麻煩你們去把人抬出來了。”沈鏡用腳尖踢了踢摔到在地上的湯先生。

潘卓一聽,立刻招手,讓人將人拷了起來。

“小子,你怎麼敢!要不是你暗算我,我怎麼會輸,我不可能會輸,我不可能輸!”湯先生身上裹了一身的塵土,眼睛充血,唇周的皺紋層層疊疊堆積起來,哪裡還有之前氣場十足的高人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氣急敗壞的小老頭。

沈鏡用眼角瞥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技不如人,死鴨子嘴硬。”

湯先生一噎,更是大怒,氣得幾乎要厥過去,“混賬東西,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沈鏡不在意地掏掏耳朵,詛咒他?嗬嗬!!!。

第68章

嘟嘟的手機震動音不停地在耳邊鳴響, 沈鏡皺著臉,胡亂地伸手將手機從床頭櫃上抓下來,眼睛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隨即摁下了接通鍵。

“沈老弟, 爆了爆了,你趕緊去網上看看!”

譚紅林如洪鐘般的大嗓門從手機喇叭裡傳出來, 沈鏡著實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

他眯著眼睛退出通話界麵, 點開了微博熱搜,連續幾個火紅的“爆”字掛在前排。

【失蹤人員家屬】

【新安市警方通報】

【鳳凰山失蹤事件背後勢力】……

沈鏡挑了下眉, 這公安局夠速度啊, 這麼快就通報了嗎?手機裡譚紅林還在興奮地說著話,聲音激動得都帶著顫音, 顯然是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解決了。沈鏡也被他感染了,瞌睡徹底沒了蹤影, 心裡癢癢地也想看看警方究竟通報了什麼, 就跟著囫圇了幾句,迅速結束了通話。

他點著手機屏幕, 眯著眼睛還沒看清楚那密密麻麻的字說了些什麼, 窗戶突然哢噠一聲,一個圓滾滾毛茸茸的小東西擠了進來, 隨即就如一顆炮彈一般彈射了過來,直接砸在了他胸口。

沈鏡一噎,差點沒把手裡的手機捏碎了。

他一把抓住那毛絨絨的後脖頸正要甩出去,就聽的手下嗚嗚咽咽嚎了起來。

“嗚嗚嗚鏡鏡你終於醒了, 我都以為你要一直睡下去了嗚嗚嗚……我們城隍廟不能沒有你啊”

沈鏡:……不是, 他不就睡了一晚嗎?至於嗎?怎麼跟嚎喪一樣呢

他側頭望了望窗外,外麵豔陽高照, 院子裡那顆高大的黃桷樹靜靜地矗立在角落,茂密的葉子層層疊疊,反射出刺目的光線。

呃?他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所以他這是睡過頭了?

“喵~”

沈鏡連忙低頭,就見手裡拎著的毛絨絨,兩條後腿乖順地蜷在身前,將自己團成了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球。寶石般的眼睛泛著水光注視著他,兩隻前爪還一左一右地擦拭著濕潤的眼角,嘴角雪白的胡須微微抖動著,帶著尾音的聲音細細軟軟地從貓嘴裡傳出來,訴說著他此刻激動又委屈的心情。長長的尾巴更是向上翹起,悄悄卷在了他的手腕上。軟乎乎的觸感一下擊中了他的心口。

救命,好可愛!

沈鏡大手一撈,心疼地將毛茸茸摟進了懷裡,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胖胖抻著腦袋配合地任由他搓揉捏圓,直到沈鏡的貓癮緩解了大半,才蹭了蹭他的下巴委屈巴巴道出他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的事實。

他之前和那老道士鬥法,雖說占據上風並沒有受傷,但到底消耗太多靈力,所以回來後倒頭便睡下了,隻是大家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一睡就睡那麼久。

沈鏡自己也沒想到,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發蒙,實在是他睡得太沉了,完全沒了時間概念,好像一閉眼一睜眼,怎麼就三天過去了?

難怪警方連通報都出了等等,那老道士怎麼樣了?

沈鏡連忙打開手機通訊錄,裡麵十幾個未接來電,其中四個都是潘卓打過來的。幾乎都集中在他睡過去的當天,後麵就沒有了,估計是徐五爺或者張越明他們跟他們說了他昏睡的事情了。

沈鏡直接撥通了潘卓的電話,沒一會兒那邊就接通了。

潘卓那裡正忙得焦頭爛額,這案子牽扯太大,這不止是單純的拐賣綁架案,還牽扯到更惡劣的器官買賣。買家名單,中間人他們順藤摸瓜查出這其中還有幾個知名企業家老板的身影,甚至有兩家大型私立醫院也參與其中。這其中所參雜的利益糾葛千絲萬縷。

省廳對這個案子很重視,已經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詢問了。外派過來的審查人員剛到不久,盯得正緊。導致他們整個市局都壓力很大。

另一邊,忙得焦頭爛額的潘卓乍然聽到手機來電鈴聲,忙掏出手機查看,待看清來電顯示時,便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伴隨著一股隱隱的放鬆浮上心頭。他起身離開了亂成一鍋粥的辦公室,走到了過道處安靜的角落裡。

“沈大師你可算是醒了,怎麼樣身體還好嗎?你要是因為這事兒出什麼意外我真是”當日事情一結束沈鏡那邊就昏睡了過去,他連打幾個電話也沒有什麼消息傳來。他雖心急如焚,可也實在抽不開身去探望一下,隻能暗暗期盼他能平安無事。如今得到消息,也算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潘卓的語氣裡是帶著幾許愧疚,沈鏡不太擅長應付這些,為了轉移話題忙問了案子的事情。

潘卓也順勢接了過來,跟他說起了案件相關。除了一些不能說的細節,潘卓對沈鏡還是有問必答的。之後,沈鏡又問了何圭慈的情況。聽聞他目前還在市二醫院,他想了想,約上了潘卓決定去看看何圭慈。

潘卓遲疑了一瞬就答應了下來。關於何圭慈,他還有一些東西想不明白。雖然幕後黑手已經大致找到,但當日何圭慈失蹤時那詭譎的一幕還是讓他想不明白。

不止如此,他又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就從鳳凰山被轉移到了膠州灌溪縣的?之後他們查了鳳凰山下的所有監控記錄,始終沒有找到線索,這讓警方難以接受。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潘卓第一時間想到那老道士,可惜對方心理素質硬的很,不管怎麼審問,反正就是兩眼一閉,做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潘卓曾暗地裡試探地詢問對方是否使用了什麼手段,誰料對方輕輕掀開一條眼縫,反倒嘲諷他封建迷信。潘卓心裡仿佛被喂了一口屎,惡心得差點沒被噎住。

或許這一趟,沈鏡能給他答案。

兩人結束通話,沈鏡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從衣櫃裡隨手抓了一件衣服便衝進了浴室。胖胖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剛想把腦袋從門縫裡擠進去,下一刻就被無情地推了出來。玻璃門啪嗒一聲就關嚴實了。

胖胖抬起兩隻爪子不甘地在粗糙的玻璃上抓撓了幾下,隨著嘩嘩的水聲響起,於是認命地找了舒服的姿勢蹲下了。它將下巴墊在爪爪上,半眯著眼睛盯著玻璃門那熟悉的花紋,尾巴輕輕地左右擺動著。

等沈鏡冒著熱氣從浴室裡出來時,已經過來十幾分鐘了。他隨便吹了吹濕漉漉的頭發,便抱著胖胖出了後院。

前院還在井然有序地施工,工人們安靜地埋頭苦乾,汗濕的衣裳沾著厚厚的塵土,漫天的灰塵木屑在刺目的陽光下翻卷,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木漆味兒。

他甫一露麵,就仿佛一顆石子砸進了平靜無波的水麵,掀起了層層波浪。旁邊正在拌水泥的工人乍然瞧見了他,當即就喊道:“沈大師?沈大師醒過來了,沈大師醒了!”

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乾活的工人齊齊嚷了起來,前一刻還不知身在何處的徐五爺,張越明好似踩了風火輪飛也似的圍攏了過來,連四凶神,喬判官也擠了過來,圍著他拉來扯去,噓寒問暖。熱情得讓沈鏡幾乎要招架不住。

在確定了他是真的什麼問題也沒有,吃嘛嘛香之後,才終於肯把他從包圍圈裡放出來。沈鏡抱著胖胖坐上出租車,他摸了摸額上的細汗,隻覺得剛才的澡似乎白洗了。

市醫院依舊是老樣子,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一樓大堂好像永遠有人在排隊掛號。人們來去匆匆,每一副表情都是人間百態。

沈鏡順著潘卓給的地址很快就到了住院部何圭慈的病房處。病房裡人不少,潘卓來得比沈鏡早,他背對著門口站在房門口不遠處。那幾個少年也都在,或坐或站,麵上的表情卻不是沈鏡想象的那樣輕鬆愉快,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自然。病床旁邊坐著個短發的中年女人,正垂著頭安靜地削著蘋果。

而半靠在病床上的何圭慈,也微微地抿著嘴唇,眼眶有些濕紅,襯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總之,整個病房都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

沈鏡輕輕挑了下眉,抬手扣了下房門。突然響起的咚咚聲讓病房裡的人都抬頭望了過來。沈鏡一下就成了那個萬眾矚目的焦點。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注視,沈鏡嘴角彎起的弧度沒有一絲變化,“抱歉”

“沈大師!”

沈鏡話還未說完,潘卓就已經走了上來,熱情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懷裡的胖胖“喵”地一聲跳了下去,從潘卓手臂抬起的夾縫間躥了出去,一眨眼就鑽進了病房。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敏捷地跳上了窗台。隨後穩穩當當地坐定,一雙碧藍的瞳孔仿佛激光掃射一樣一一掃過病房裡的每一個人,仿佛在觀察著什麼。

眾人接觸到它的目光,都莫名地一顫,下意識轉移開了目光。

“來來來,這幾個同學都見過了吧。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沈大師,這位是何同學的媽媽牛女士。”

潘卓拉著沈鏡走到了病房裡唯一的女士麵前。那女子在沈鏡進來時就已經站了起來,聽得潘卓介紹,對方原本還有些疲倦的眼神突地就亮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沈鏡。

“沈大師!您好您好!”牛女士伸著雙手過來想握沈鏡的手,卻突地發現自己手裡還握著削了一半的蘋果,於是趕忙將蘋果放到了床邊的小櫃台上,又抽了張紙擦了擦,才連忙握住了沈鏡的手,眼含淚花道:

“原來您就是沈大師啊,太好了總算見到您了,之前就想親自去城隍廟感謝您,潘警官說您暫時不方便,所以也就沒過去。勞您親自過來看我們家阿慈,太謝謝您,太謝謝您了……”

對方的態度如此激烈熱情,沈鏡反倒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微微蠕動了下嘴唇,還不知道要說什麼,對方已經側過了身去,

“來,阿慈,快謝謝沈大師……”

而旁邊的何圭慈早已經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正微微仰著脖子兩眼亮晶晶地瞅著沈鏡。這會兒見沈鏡看過來,更是激動得要從床上彈起來。

“沈大師您……我,我……”他一張嘴,就結巴了起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反倒多了幾分生氣。

一旁的馮信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阿慈什麼時候變成結巴了我都不曉得,得虧沈大師今天過來,不然我還要被你蒙在鼓裡呢!”

這話一出,丁法,賀秋,董汾都一齊笑了出來,幾個年輕人本來就要好,如今這麼插科打諢一下,各自麵上都輕鬆不少,也開始你一嘴我一句的打趣起來。

將之前那莫名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仿若從未曾存在過一般。

沈鏡瞅著眾人,也笑了起來,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屋內眾人的神態,心下已經是了然。

第69章

“沈大師, 有個問題我想問您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

沈鏡隨聲望去,正對上了馮信激動好奇, 又有些猶豫糾結的眼神。

沈鏡心下一動,放鬆了語氣, “你想問什麼?”

馮信眼睛肉眼可見的一亮,和身旁的小夥伴對視一眼, 幾人眼裡都爆出了興奮的光彩。然而沈鏡卻看得仔細,那長得娃娃臉的賀秋眸底的驚慌卻一閃而逝, 手指已不自覺捏緊了雪白的襯衣尾擺, 將那質量上乘的桑蠶絲麵料都捏出了幾道痕跡。

沈鏡默不作聲,隻當不知。

“沈大師, 之前阿慈說您在那個“魔窟”裡和那個老道士鬥法,風雲變色, 飛沙走石, 鬼哭狼嚎打得那個老道士抱頭鼠竄”

董汾率先出聲,他個子本就高挺, 長著一張方闊臉, 又濃眉大眼的,看著很是英氣。此刻他臉頰透著紅, 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說起話來就跟放鞭炮一樣劈裡啪啦不帶喘的,唯有那顫顫,好似劈了叉的嗓音透露出他此刻激動不已的心情。

在他身旁的丁法也滿臉暈著激動的紅暈, 眼睛緊緊的盯著沈鏡, 雙手緊握胸前,雖沒說一句話, 確是無聲的附和。

其餘人也都或驚疑,或好奇,或尷尬地看向了沈鏡。

少年人毫不掩飾的直白情緒讓沈鏡忍不住低笑出聲,目光看向了病床上的何圭慈,對方接觸到他的目光,那滿滿崇敬興奮的目光立刻多了幾分羞赧,連忙移開了目光。

“風雲變色,飛沙走石哪有那麼誇張。你們當是拍電影啊”沈鏡搖搖頭,又勾了勾唇角笑道:“不過抱頭鼠竄倒是差不太多”

“啊怎麼會”丁法瞪著眼睛沒忍住拖長了音出聲,語氣裡是抑製不住的失落。

“明明阿慈就是這麼說的啊,是吧,阿慈?”馮信趕忙轉頭看向床上的何圭慈,想要獲得對方的認同。對方眨眨眼,一臉懵懵的。

現場最激動的自然是董汾了,眼見即將在自己麵前打開的新世界大門又被沈鏡一腳給踹關上了,不禁睜大眼睛大聲道:“怎麼可能,何圭慈不會騙咱們的。再說了,當時在鳳凰山上,咱們可是親眼看見那時候有多邪門了,何圭慈當時肯定是中邪了,不然哪那麼大力氣,咱們幾個都拉不住肯定有問題!不然怎麼解釋那天的異常?”

一口氣不帶喘的說完,就緊張地看著沈鏡,生怕對方說出什麼讓他失望的話來。

在場的除了心下了然的潘卓,便隻有何圭慈的母親牛大姐算是唯一的長輩了。或許是擔心幾個少年吵吵雜雜太過失禮,她不安地四下掃了一眼剛要開口,誰知沈鏡卻又慢悠悠地說話了。

“關於那天鳳凰山的事情,我想有一個人可以給你們解釋。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比你們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楚。”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誰啊?”

沈鏡目光一轉,落在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賀秋身上,其他人見了,也紛紛看向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默默站在了角落的賀秋。對方霎時間成為整個病房的焦點,臉色瞬間就白了。

“誒賀秋?沈大師是說賀秋知道嗎?”

“賀秋能知道啥啊?他要是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嗎?”丁法擰著眉嘟囔著。

沈鏡卻沒回答幾個少年的疑問,隻是一雙深沉的眸子淡淡地看著賀秋,無形中給了他巨大的壓力。

賀秋喉頭滾動,不自覺咽了口唾沫,他抿著唇,眼神開始躲閃。他這幅模樣落在幾個同學眼裡,那無疑是不打自招了。

潘卓心下一動,告訴他,或許之前困擾他的問題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

“哦靠,不是吧,賀秋你還真知道啊,你也太不厚道了吧?這都不告訴咱們?”董汾開始嚷了起來。卻也刺激了賀秋,他一個激靈,張嘴便喊了出來,“我沒,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五人平時都玩的挺好,互相也算了解。賀秋這幅心虛又恐慌的模樣可不是單純的“瞞著好朋友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秘密”。

馮信眉峰慢慢擰了起來,“賀秋,沈大師為什麼這麼說?你知道些什麼?”

觸及到他略顯逼迫的眼神,賀秋越發慌亂,快速搖晃了一下腦袋,急促道:“我沒有,我不知道”

他掃過幾個朋友,對上了幾人望過來的目光,好似有些不能接受,不禁退後了幾步,眼睛裡的血絲漫了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這樣,我沒想過要傷害阿慈的”

這話一出,屋內的幾人都是神情一凝。何圭慈愣愣地看著賀秋,神情茫然。

話一旦說出口,後麵的事情再說出來好像就沒有那麼困難了。或許是因為愧疚,也或許是因為一個人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太久,如今被沈鏡撕開了個口子,就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賀秋崩潰地聲淚俱下,事情的真相就這麼在眾人麵前揭開了。

原來是兩年前,賀秋的姑父薛文若查出了心臟衰竭,即使有最好的醫生治療,依然避免不了心衰竭的逐漸加劇,到後來不得不考慮換心手術。然而令薛家人痛苦的是始終沒有匹配到合適的心源進行換心手術。

眼看薛文若一天天被病痛折磨,薛家人也備受折磨。病急亂投醫之下,開始走起了歪路。既然合法渠道解決不了問題,那麼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在一次很尋常的生意酒桌上,薛家人認識了一個姓徐的男人,對方得知了薛文若的病情,便表示有“辦法”幫忙。

之後,他們便開始了海選。一個月前,賀秋所在的三中進行了一次全校師生的體檢活動。而就是這麼湊巧,何圭慈與他的血型和HLA配型都成功了。

何圭慈年輕健康,父母健在,家庭和睦。想要讓他自願獻出心臟那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們便開始策劃,如何讓何圭慈合理的失蹤。

就在薛家人無比煩惱的時候,這個徐先生又出現了。並且這次和他一起的還有湯先生。

賀秋並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隻是後來湯先生給了薛家人五張符紙。而這五張符紙正是後來他姑母賀潔給他的所謂的平安符……

賀潔當時告訴他這五張符紙是一位有名的大師給她的,保平安,非常靈驗,讓他分給他的幾個朋友。

若是平時賀秋肯定也不會把這些符紙放在心上。但近期城隍廟在網絡上爆火,白鳳凰的出現更是掀起了一股熱潮。賀秋五人也早就約好要去鳳凰山找白鳳凰。雖說幾個精力旺盛的小夥子湊在一起就容易熱血上頭,但他心裡還是難免有些擔心在山上會遇到什麼危險。

這五張平安福送得就恰好那麼及時。出發之前他順手就將兜裡的符紙一一分給了幾人。不管有用沒用,求個安心也好。

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不是他所以為的平安福,而是精心設計的何圭慈的催命符。

這也是賀秋後來才知道的。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他和馮信他們一樣感到害怕焦慮擔憂。直到他無意間聽到了他姑母和薛家人的談話。

這才知道原來何圭慈就是他們找的心源。而他的失蹤也是他們所策劃的。這對於賀秋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不敢相信好朋友的失蹤是自己家人所為,從小對自己極好的姑母姑父更是罪魁禍首。而自己在不知覺中成了幫凶。

一邊是自己家人一邊是自己的好朋友。對於賀秋這樣一個十幾歲,從沒有經曆過任何挫折的少年來說,這件事仿佛一塊巨大的石頭沉沉的壓在他的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夜不能寐,倍受折磨。

直到收到了何圭慈平安回來的消息,他才覺得一顆緊揪著的心終於回到了胸腔。然而等真的見到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憔悴不堪的好友時,他才驚覺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過去。

他從沒有那麼真切的意識到他背叛了自己的好朋友,對方肉眼可見瘦削下去的臉頰,乾裂起皮的嘴唇,甚至是看向他們時眼底還未散去的驚恐,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針尖一樣紮向他,怒斥他為何視若無睹。

他甚至想就這麼躲起來,不看不聽不想,像隻鴕鳥一樣,但愧疚依然如潮水一波一波湧上來,壓得他透不過氣。

沈鏡離開病房的時候賀秋還在哭得不能自已。他沒有再聽賀秋的哭訴,也沒有再去管其他人的反應。早在他看清整件事的因果之時,他就已經知道賀秋的不對勁了。

少年人眼底的糾結掙紮他都看在眼裡。親人和朋友之間,也許很難選擇。但這也並不是他隱瞞不報的理由。

選擇揭開這一切,沈鏡也曾仔細思量過的。是就這樣粉飾太平,還是撕開表麵的和平?或許一旦公開,幾個少年的友誼就會土崩瓦解。但靠謊言與欺騙維持的友誼,也隻不過是鏡花水月,總有一天也會消失。

他也看得出來,其實賀秋心裡也在掙紮著想要坦白一切尋求何圭慈的原諒,但有些事情想要開口卻不是那麼容易。沈鏡隻是給了他一個開口的契機,讓他坦然麵對一切。以免之後的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折磨中,以致於最後走入死胡同,導致悲劇的發生。

而作為當事人的何圭慈也不應該被隱瞞。他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至於要不要原諒賀秋,便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了。

沈鏡走出醫院大樓,胖胖不知從哪裡跳了過來,敏捷地把自己砸進了他的懷裡。他順手撫摸著胖胖柔軟的後頸皮毛,身後,潘卓快走兩步跟了上來。

“所以當時在鳳凰山上何圭慈究竟是怎麼當著眾人的麵消失的?還有董汾說的你和那個老道士鬥法當真這麼激烈嗎?”

沈鏡一窒,剛才用賀秋轉移了話題,才把幾個少年的注意力從這上麵移開,怎麼這人還抓著不放啊?

他有些無語地撇了一眼潘卓,幽幽道:“我還以為你要先問問那位徐先生呢”

第70章

潘卓卻笑了笑, 搖頭道:“那位徐先生名叫徐潤,早已經在我們掌控中了。現在我對那日鳳凰山上的事情反而更感興趣。”

從病房出來後,再加上他們之前所調查的線索, 整件事情的脈絡他心裡已大致理清楚了。隻是,他依然不明白當時何圭慈究竟是怎麼當著幾人的麵失蹤的, 並且以極為快速的方式從鳳凰山轉移到了了膠州灌溪縣那樣一個偏遠的山區。

不止是何圭慈一人,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經他們搜查,發現許多人的失蹤都與何圭慈極為相似。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人能悄無聲息的消失還能瞞天過海這麼久。

沈鏡一看潘卓那表情就知道今天要是不給他說清楚他是不能罷休了。他想了想, 這事兒也沒必要瞞著他, 彆說他們之前就合作過好幾次,想必往後的合作也不會在少數。適當給對方透個底也更方便今後的合作。

下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頭頂, 醫院門口進出的人卻不見少,三三兩兩的人手裡捏著一張張雪白的病例單。滿臉的麻木漠然。

沈鏡往旁邊陰暗處讓了讓, 眼看著潘卓也移步跟了過來, 於是他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這事兒真理清楚了其實也簡單, 關鍵就在當時賀秋給他們的符紙上。這符紙名叫牽引符, 而這符紙要起作用除了有老道士的暗中施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上麵沾了何圭慈的血。這也就是為什麼分明當時五個人身上都有符紙, 卻隻有何桂慈一人中招。中術之人形如傀儡,力大無窮,不是一般人能夠控製住的。所以當時馮信幾人都拉不住他。

之後沈鏡又去鳳凰山查看過,在馮信他們所說的霧氣出現的地方發現有符紙燃燒過的紙灰, 這應該也是那老道士的本事之一。何圭慈中術之後利用迷霧躲過了馮信幾人的視線一路直奔與那群任彙合後, 再利用空間轉移符紙離開了鳳凰山。整個過程可謂是天衣無縫。這也就是為什麼搜救隊在鳳凰山沒有找到線索的原因。

潘卓聽完後也是恍然大悟。難怪當時他們在鳳凰山附近什麼也沒有查到,監控更是毫無線索。想必其餘受害者也是如此流程被綁去了灌溪縣。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般駭人聽聞的邪術, 若非是沈大師親口告訴他,恐怕他也是不敢相信的。

他心下不由得凝重了起來。決不能任由這些歪門邪道繼續肆意妄為下去,否則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受害者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世上。

兩人沒說多久,潘卓便接了個電話便匆匆走了。

沈鏡一時無事可做,他眯著眼睛瞥了眼外麵白燦燦的陽光,還是抱著胖胖走出了醫院。

之前他忙著城隍廟的事情,一直都沒時間出來好好逛逛,現在難得有了空閒,他也不急著回去了。他招手喊了輛出租,直接到了二環一個非常有名的小吃街。

小吃街的建築仿造古時候的木屋,木屋刷著統一的棕色木漆,街道兩旁整齊栽種著翠綠的小樹,正中間的石板路上隔幾米就種著一簇簇開得正盛的鮮花。一排排洞開的小店熱鬨非凡,店員熱情似火地吆喝忙碌著,五花八門的美食佳肴整整齊齊地擺在攤前,撲鼻的香味勾動著行人的味蕾,混合著時不時飄出來的花香,彆有一番風味。

果然不愧是名聲遠揚的小吃街,看看這大太陽的,人是一點兒也不少。尤其是成雙入隊的小情侶,簡直成了他們約會的打卡點了。

沈鏡鼻尖動了動,沒忍住咽了口唾沫。彆說味道怎麼樣,光看這色澤香味,就很難空著肚子回去。胖胖更是激動,早就已經揚起了脖子,一雙碧瞳炯炯有神地盯著兩旁的小吃,耳朵尖豎起,爪子著急地踩著沈鏡的手臂,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兩個字——想吃!

沈鏡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擠進了最近一家香味濃鬱的烤豬蹄店。

等一人一貓心滿意足挺著肚子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漫天的星子閃爍著微光,點綴在黑幕一般的天空上。輕輕的夜風吹在臉上,帶著一股屬於夏季的熱意。沈鏡提著打包好的吃食下了車,車子又晃晃悠悠地開走了。

站台處一個人也沒有,街道上零星幾個鋪子也關門了。已經開始歪斜的路燈儘職儘責地發揮著餘光,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微微凹凸的地麵,顯得有些形單孤影。

前方不遠處就是兩進的城隍廟。白天看起來煙火氣十足,給人滿滿的安全感。到了晚上反而給人一種森森然的感覺。再後麵就是蜿蜒廣闊的鳳凰山,山上枝條縱橫交錯,在星光照耀下隱隱綽綽,令人望而生畏。黑暗中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布穀鳥的空寂叫聲,越發讓人心底發悚。

忽地一聲嘹亮的貓叫從角落陰影裡傳來,沈鏡微一側頭,朝著那處陰影喊道:“胖胖?”

細碎的聲音窸窸窣窣傳來,沈鏡擰起眉峰,抬起腳走了過去。隻是還未靠近,幾道暗影如閃電般四散開去,眨眼就又隱進了更深的黑暗裡。

下一刻,一隻肥碩圓潤的狸花貓踩著貓步甩著尾巴優雅地走進了路燈的光影之下。

沈鏡笑了笑,招手輕聲道:“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自己提前跑回去了。”

剛才公交車還未到站,胖胖就提前鑽了出去,沈鏡還以為他自己等得不耐煩先跑回城隍廟了。

胖胖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懶懶道:“剛才瞧見我一貓小弟叫我,過去看了下情況。”

沈鏡微微一愣,奇道:“你還有小弟?”

胖胖聞言微微揚起下巴,挺起毛茸茸的胸脯,隨後眼皮垂下瞥了沈鏡一眼,那小模樣彆提多傲嬌。“我堂堂一城隍廟守護神貓,有幾個小弟怎麼了?”

沈鏡挑了挑眉,憋住了嘴角的笑意,“那你小弟找你什麼事?”

胖胖彈了彈耳朵尖,一扭頭朝前走去,說:“他們能有什麼事兒?不就是一些打打鬨鬨嘛。真煩貓,連搶地盤這種小事兒也找貓大爺我,也不看看我是什麼身份!”

胖胖口是心非地碎碎念著,語氣裡卻能聽出幾分親昵和引以為豪。沈鏡心裡暗道其實你自己也挺喜歡這些打打鬨鬨的小事嘛。

不過看起來胖胖和他的貓小弟們感情很好呢。

一人一貓在昏暗的小巷裡走著,沒一會兒就到了大門口。廟裡乾活的人早就已經下班了。這會兒整個寺廟都極為安靜。紅木大門上白熾燈已經亮了起來,一圈圈光暈透出來,照的門口那一片空地格外明亮。

胖胖率先躍上了院牆,一個縱身就跳了進去。沈鏡卻不能跟他一樣,老老實實地敲了敲門。

大門嘎吱一聲開了條縫,大門沒上栓,看來徐五爺還是給他留了門的。沈鏡輕輕一推,還沒跨進去,裡麵就探出來半張臉,被燈光映得白慘慘的,連五官都有些模糊。

對方嘴巴一咧,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老二你可回來了!”

這聲音洪亮,震得沈鏡耳膜都抖了抖,差點沒當場聾了。他楞了一瞬,才呼出一口氣,盯著張越明,幽幽地說:“你怎麼還沒下班啊?”

張越明豪放地一把拉開大門,讓開半個身子將沈鏡拉了進去,“我這會兒哪裡安心下班喲,你一口氣睡了幾天,醒過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句話你就跑了,我可不得在這兒等你回來!”

“怎麼樣?今天你去派出所有什麼消息沒有?那事兒搞定了沒有?怎麼解決啊?”

沈鏡被他拉著一路走了進去,他那大嗓門還喋喋不休,整個城隍廟裡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你一口氣問那麼多,你讓我先回答你哪個?”沈鏡將手裡的袋子舉了舉,“喏,我買的宵夜,先吃東西吧。”

張越明眼睛一亮,忙接了過去,麻利地掀開袋子瞅了兩眼,“謔,還挺豐盛!行啊老二,我先進去拿個盤子裝起來。”

說罷,他腳下生風一溜煙就跑去了後院。沒了他的大嗓門,前院一下又恢複了安靜。隻是這安靜還沒持續幾秒鐘,四凶神和文判官又如一陣煙一般突地鑽了出來圍在沈鏡身邊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彙報這幾日的情況。嘰嘰喳喳好不吵鬨。

他昏睡這幾天倒沒什麼大問題,隻是有那麼幾個枉死鬼看他昏睡不醒,以為他要嗝屁了,就想著來蹭個香火,要是能占個地盤就更好了,不過被四凶神給攆了出去。

還有一些想求他辦事兒,比如想投胎,告陰狀的或者做了好人好事兒有功德需要賜福的,也都被文判官一一記錄了下來

沈鏡隨便翻了下簿子,看到上麵一條條一樁樁的記錄,頓覺得有些頭大。偏偏四凶神年紀最小的老四還緊貼著他的手臂,嘰嘰喳喳抱怨他不在的日子。一股股寒氣鑽進他的毛孔直往他心口躥。

沈鏡打了寒戰,忙將簿子還給了齊淩橋,從背包裡掏出他特意買回來的香燭,這東西比普通的香燭賣的貴多了,一根就要三百多!不過貴也有貴的好處,他自己親身體驗過,那香味兒確實比一般的香燭更濃鬱,也更管飽。吸了後頓覺精神抖擻。沈鏡特意買回來犒勞他們這幾日的辛苦。

顯然齊淩橋和四凶神也是個識貨的,幾“人”剛聞到香燭上散發的濃鬱香味兒,一個個眼睛就瞪大了,吞咽口水的聲音咕隆咕隆一聲比一聲響亮,活像餓死鬼似的。

沈鏡也沒勾著他們,拿了火柴點燃直接插進了香爐裡,幾鬼一擁而上,團團圍著那飄渺的白煙仰著脖子用力吸,一臉陶醉地飄飄然。得虧沒人瞅見,不然這深更半夜的,那場麵還不得隨機嚇死幾個人。沈鏡瞅著,忽然臉色有些異樣,莫非他平時悄悄吸香火氣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副模樣?

他想了想自己仰著脖子湊在香燭上滿臉陶醉地用力抽動鼻子吸食香火的樣子,立刻睜大眼睛搖了搖頭,把那奇葩的畫麵甩出腦海。不能夠,不能夠!他好歹也是堂堂城隍爺。他還不至於那麼饑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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