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對這一動作是沒抱什麼希望,甚至已經做好了臉砸在台階上的疼痛。然而讓她驚奇的是,這麼一個極限動作竟然成功了。
她如有神助一般將身體扭了上去,穩穩當當站在了原地。好似武俠劇裡那麼深藏不露的高手,關鍵時刻使出了洪荒之力,轉危為安。
女孩瞪著驚恐的眼睛,心口處還在砰砰地急速跳動。她青白著一張臉,愣在原地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而那鬼火青年踹了一腳女孩後,便若無其事地往上走,一邊走一邊還回頭看女孩的情況。
他嘴角帶著一抹得意又惡劣的笑,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隻是在見到女孩沒有同他想象的那樣摔下去後,他幸災樂禍的笑意便消失了,轉頭就要加快腳步快速離開。
周圍的人見女孩平安無事,立刻用憤怒的眼神瞪向青年。
沈鏡將青年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其實真的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就能對另一個陌生人展露出如此惡意的。
以彆人的痛苦為樂,是什麼扭曲的心理?
沈鏡麵無表情,指尖順勢一點,打中青年的膝彎。青年隻覺腿一疼,剛要跨上台階的腿一歪,身體當即失了平衡,整個人就跟陀螺一樣順著台階哐當哐當滾了下去。
到了最後一層,青年終於停下了滾動,他攤在地上,蜷縮著身體,不停地哀嚎,滿臉痛苦。
目睹了一切的行人此刻隻覺大快人心。在稍微的驚詫過後,齊齊拍手叫好。
這還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想害彆人不成,自己反而中了招。
沈鏡冷漠地瞥了青年一眼,任由他在下麵齜牙咧嘴哀嚎不斷。自己抬腳走了出去。
因為這一番意外,他的心情也不那麼好了。
他穿過那條熟悉的街道,就看見了徐記土菜館。
大門前,一個熟悉的青年倚靠在樹下,微垂著頭,正看著幾乎要湊到臉上的手機。
“老大!”
沈鏡一聲呼喊,張越明循聲望過來,下一刻,他就笑彎了眼睛。
“好小子,你可算舍得來了!”
張越明放下手機,走過來用力拍了拍沈鏡的肩膀。
見了好朋友,沈鏡心情又恢複了過來,立刻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
“老大就你一個人嗎?老三老四還沒來嗎?咱們可好久沒聚了。”
“不是咱們,是你。”張越明不滿地用肩膀懟了下沈鏡,
“我們三個之前可聚過了。反而是你,也不知道忙些什麼,讓出來也不出來。那回你兩天沒回消息,電話也打不通,我都擔心你是不是出事兒了。差點兒要去報警。幸好你後來又回消息了。”
他這麼一說,沈鏡便想到了之前他被雷劈後那段時間門,他們的小群裡確實有說過聚會的。
他不太喜歡用手機聊天,尤其是無意義地廢話。在學校的時候,他也幾乎是潛水,就隻是看看他們聊了些什麼。除非必要,他很少插話。
大家也早都習慣了。
那次從昏迷中醒過來後,等他看見這條聚會消息時已經過了兩天的時間門了。他有些遺憾,隻簡單回了自己忙沒時間門。三人還打趣了他一會兒。
沈鏡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誒,那時候我不是住院了嗎,所以就......”
“什麼?住院了?你怎麼不跟我們說呢?”張越明立刻瞪圓了眼睛,質問他。
“哎呀,那時候不是昏迷了嘛。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也馬上就出院了。再跟你們說也沒什麼用,還讓你們白擔心,何必呢。”
張越明聽了,無語地歎了口氣。
“我說老二,你這怕麻煩彆人的毛病怎麼就改不了了呢?都跟你說多少回了,咱們是兄弟,互相照顧一下很正常的啊。”
沈鏡隻是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張越明說的是真心話。不過大概是他從小的性格便是如此,能自己解決的絕不找彆人。
他不喜歡欠彆人什麼。哪怕這個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兩人正說著話,不遠處,老三老四結伴著走了過來。
“嘿,你們倆怎麼走到一起了?”
兩人揮著手朝他們小跑過來,“路上剛好遇到了。”
“嘿嘿老二,貴人事忙,總算把你請出來了!”
老四李安白走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肩膀。
沈鏡哼笑一聲,直接抬起手肘擊向他的肋骨處。他“嗷”地一聲,跟狗咬了尾巴似的彈開了。
“臥槽老二,幾日不見,你越發凶殘了啊。”
“好說好說,都是老四你教的好。”沈鏡咧開嘴,給了他一個大仇得報的笑容。
他皺著臉嘶嘶抽著氣,“說真的,你力氣見長啊,差點沒把我骨頭戳斷了。”
一旁的姚鶴見狀頓時哈哈大笑,“不是吧老四,你什麼時候這麼柔弱不能自理了?我記得這可是你一貫的招數啊,咱哥幾個誰沒吃過你這虧。這回好了,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老二,乾得好!我挺你!”
四人嘻嘻哈哈進了土菜館,直接就去了二樓包廂。這裡的老板都認識他們了,張越明一打電話過來預訂,老板就十分給麵子的給他們留了靠窗的那間門包廂。
“老規矩,蒜香排骨必須來一份,這個最好吃。”姚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首先發話。
“隻要是肉,你哪樣不覺得好吃?”張越明拿起菜單,熟練地勾了幾道菜。都是大家平時愛吃的。
將菜單交給服務員之後,幾人又插科打諢笑鬨起來。
憶往昔了一會兒後,大家便紛紛開始吐苦水了。
“我跟你們說我那個主管,簡直就是腦子有問題。每次說話說不清楚,回頭就怪彆人辦不好事兒。我簡直受夠他了,每次看他那張臉就想一巴掌呼死他......”老三姚鶴皺著眉毛,終於有了幾分疲憊。
“你那算什麼,我才倒黴呢。我不小心說漏嘴想辭職專心考公的事情,我們領導就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成天讓我乾這乾那,我簡直成了公司裡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老四李安白一口將茶杯裡的茶灌進嘴裡,苦著臉吐槽。
“你也是的。沒決定好的事情不要隨便讓彆人知道。出來社會不比在學校裡了,多留個心眼才好。”
張越明歎了一聲,“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的心。還是在學校的時候好啊,那時候多瀟灑。怎麼才過了倆月,我就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幾人都點頭,大呼打工不易,職場不好混。
沈鏡聽著他們的話,心下也有些不好受。明明之前他們還是一群朝氣蓬勃,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大學生。怎麼才不過短短倆月,就被生活摧殘成了老樹苗了呢?
“要是乾得不開心就彆乾了唄......”沈鏡話一出口,立刻便覺不對,閉上了嘴。他還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果然,下一刻,三人就齊齊向他投來了不滿的視線。
“說得簡單,現在找工作也不容易啊。大學生遍地是。咱們學校也不是什麼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前段時間門我在班級群裡還看到好多同學都還沒找到工作呢。”
“就是就是,咱隔壁班的王浩前兩天直接辭職去海城了,這邊不好混。”
“畢業即失業,說得真對。”
“誒當初我還暢想自己畢業後要怎麼怎麼牛逼,隨隨便便月入過萬。現在想起來,真是太年輕了。”
“我現在不求月入過萬了,就求能讓我付得起房租就行。”
三人哀歎了一會兒,服務員敲了敲門,端著菜送了進來。
幾人立刻停住了話頭,紛紛抄起筷子吃起來。
“就是這個味兒,好吃!”
沈鏡也拿起筷子夾了他最喜歡吃的燉牛肉。
“誒,老二,你怎麼不說話?你最近在乾什麼啊?在哪裡上班啊?你也不在群裡說話,我們都不知道!”張越明一邊吃著排骨,一邊詢問沈鏡。
沈鏡咽下牛肉正要說話,對麵的姚鶴抹了把嘴叫道:“誒老二我早就想問你了,就那個最近網上比較火的那個大師是不是你啊?我看照片特彆像你,就是沒敢認。”
沈鏡笑了笑,“你看到了?就是我。”
這話一出,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真是你!臥槽老二你牛啊,你什麼時候學會算卦了?以前怎麼沒見你弄過啊?”
“啥?你們在說啥?什麼大師,什麼算卦,我怎麼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李安白瞪著眼珠子一臉茫然。
姚鶴不等沈鏡開口,已經激動地跟兩人科普了一通,簡直比沈鏡自己了解得還要細致。
三人頓時朝他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你行啊老二,這個!”張越明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所以網上說的是真的了,你真的會算卦?要不你給我也算一個怎麼樣?”李安白朝沈鏡湊近了幾分,期待地看著他。
沈鏡一把掰開他的臉,“一邊兒去。命哪裡能隨便算的。你們好端端的,也沒什麼好算的。”
“彆啊,是不是兄弟。”李安白不高興了。
沈鏡才懶得搭理他,飛快夾走了一個雞腿。
“臥槽,我的雞腿!好啊你老二,竟然趁我不注意偷我小雞腿!”李安白咬著筷子恨恨地看著沈鏡將唯一的雞腿塞進嘴裡。
“聽說老二算一卦要三千塊,真是不得了。這也太賺了吧。”姚鶴繼續羨慕地說。
沈鏡吐出骨頭,“也不能這麼說。三千塊也不便宜,也不是人人都來算的。而且還得講究一個緣分。”
“這樣啊......”張越明點頭表示理解。
“老二,你就是太老實了。你那城隍廟人再多又能有多少?現在是數據時代。你有真本事,不如開個直播當個阿婆主。我跟你說,那些有點名氣的網紅都特彆賺錢。比打工強太多了。以你現在的名氣,還怕沒有流量嗎?”
沈鏡一愣,他倒是沒有想過。不過他每天那麼忙,也沒時間門乾什麼直播。於是他搖了搖頭。
“你要是忙咱們可以幫你啊!”姚鶴一臉興奮,猛地一拍手道:“對啊,你有技術,咱們幾個一起,組成一個團隊,分工合作。要是火了,那不比上班搶啊?”
在場幾人都是一愣,張越明和李安白腦子裡也瞬間門閃過一個念頭,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先不說能賺多少,至少也是一份事業,說不定就能成功了。
他們同時抬頭看向了沈鏡,目光裡多了幾分希冀。
沈鏡:......
他抿了抿唇,“那什麼,我不太擅長搞這些直播。你們也知道的,我不太會說話,肯定也照顧不來粉絲們的情緒。而且我平時真的很忙......”
沈鏡說得有些艱難,他看著大家明亮的眼神,心裡也有些發堵。
包廂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什麼,沒事兒沒事兒,咱們就是隨便說說,不當真,哈哈哈哈......”張越明率先打起起了哈哈。
老三老四臉上也浮過幾分失望,但到底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嗨呀,都怪我,胡說八道。老二,你彆介意啊,我就是隨口一說,想一出是一出。直播這事兒想想也不可能嘛,我們也都在上班,平時忙得很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門......”
姚鶴拿起筷子夾著自己喜歡吃的蒜香排骨。
“吃飯吃飯,咱們好不容易聚一回,就不說工作的事情了,掃興!”老四也哈哈一笑,吃起了菜。
沈鏡點頭,儘力忽視空氣中殘留的尷尬,埋頭吃起了菜。
“誒你們有沒有看過那條新聞啊?就是大鳥襲擊村民,生生把一個男人給啄死了!我看了照片,那叫一個慘樣,血肉模糊的。”
“什麼鳥這麼凶殘?”老三姚鶴停下了筷子。
“看起來像烏鴉,但比烏鴉大很多,已經啄傷不少人了......”
“我怎麼沒看見新聞呢?”
“誒,限流了唄。就在我老家隔壁村發生的,不然我也不能知道......”張越明嘖嘖歎道。
沈鏡卻是一頓,他放下了筷子,“什麼鳥?有照片嗎?給我看看。”
“行!”張越明掏出手機,快速點了幾下,“呐,就這,你們看看,是不是很嚇人?”
幾人都湊過頭去看,那大鳥渾身漆黑,形似烏鴉。但又比烏鴉大很多,爪子和喙都尖利無比,隻是看一眼,便覺肉疼。
“我去,這是什麼鳥?你們看它那嘴,那爪子,被抓一下還不得生生撕下一塊肉啊?”
“難怪能弄死人了。”
幾人又開始激烈地討論起了大黑鳥,仿佛剛才那一瞬間門的尷尬從不存在。
這一頓飯四人吃了一個多小時,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到地鐵站分開的時候,姚鶴拉住了他,“兄弟,剛才的事你彆放心上哈,我這個人就是嘴巴沒把門。想一出是一出,其實沒那個意思......”
沈鏡抿起嘴角,笑道:“行了,咱們認識多少年了?還能不知道你?少廢話,趕緊地滾吧!”
姚鶴也是嗬嗬一笑,神情放鬆了不少,“好兄弟!下回再聚哈!”
他揮揮手,進了地鐵。
沈鏡看著他們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心下也歎了口氣。他當然明白他們的意思。
很多時候,出了學校人們才知道,社會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混。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學生也在生活的摧殘下逐漸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再也普通不過的平凡人而已。
他理解他們想要闖出一番事業,不甘於平凡的心態,有他這麼個現成的切入點在,又怎麼不嘗試把握住呢?
爭取一切可爭取的機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隻要不搞歪門邪道,也沒毛病。
不過現在最讓他在意的是那奇怪的大鳥。能直接殺人的鳥,可不一般呐。
沈鏡眉心微凝,往城隍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