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何明珠在柳家生活下來了。
她免於顛沛流離,但日子卻過得不好。小小年紀,就要學會察言觀色,自強自立。
後來,被找回去,卻同樣沒什麼好日過。
陸溪回憶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怔怔落下淚來。
到底是母女連心,知道孩子不好過,她當然不會舒服。
陸溪放下這些資料,記下女兒的地址和就讀的小學,拿上DNA比對的結果,租了一輛車就開出去。
估摸了一下時間,說不定能在小學放學前截住她,陸溪便先開往小學。
可惜這裡的小學放學很早,當陸溪趕到時,基本是人去樓空,沒什麼人在了。
接著,她又開往了柳家的地址。
他們家住在河邊,還都是木屋,一排排排開,遠遠望去,不少家庭已經冒起了炊煙。
陸溪把車停在路邊,然後一路走過去。
“有人在嗎?”陸溪敲了敲門。
沒人應她,不過卻從廚房裡傳來一點響動,應該是有人的。
院子的大門沒關,陸溪稍微一推就開了。
“我進來了?”陸溪揚聲問。
等她走到院子中央,廚房裡的人才聽見動靜似的,蹬蹬蹬跑出來。
一個小人。
一個圍著裙兜,手裡拿著菜刀,臉上還花著花貓臉的小小人。
陸溪和她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她知道,這個小女孩,驚詫得眼睛瞪大,就像一隻小貓似的,弓起身防備的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兒何明珠。
何明珠不知道為什麼,也有點緊張。她本來想罵她,怎麼可以未經允許就擅自進彆人家的門呢,她的老師沒有教過她嗎。
但話到唇邊,又咽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這個一身光鮮、到處寫著“我很有錢”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很熟悉的氣息。
或許是……她的眉眼,太溫柔,太好看。
她的神色算得上是冷淡的,可是看向自己時,卻含著笑意,彎彎勾起,很動人。
“你、你乾什麼?你是誰?為什麼來我家?”
何明珠的防備還警惕還是戰勝了心理莫名的柔軟,比比劃劃菜刀,一副很凶的樣子,問陸溪。
陸溪看著她,露出一抹難得溫軟的笑意,問道:“你叫柳明珠?”
“我不告訴你我的名字,你是誰?找我爸爸媽媽?他們帶著弟弟出門去了,晚上……不,很快就會回來。你千萬彆乾什麼壞事,我這裡喊一嗓子,鄰居都能聽得見,他們會幫我趕走你的!”還是凶巴巴,很防備的樣子。
陸溪哭笑不得,暗想可能是那三個偵探把人給搞怕了,不過防備心這麼強,應該說是件好事?
“不,你不應該叫柳明珠,你應該叫何明珠。”陸溪說。
“你好奇怪,為什麼要給我改姓啊?我爸爸姓柳,我媽媽也姓柳,我當然也姓柳。”
孩子的思維都這麼跳脫的嗎?
陸溪明著道:“因為你是我的女兒,不是他們的女兒。你一歲前,都是我哄你入睡,你喝我的奶長大。可是……可是因為我的疏忽,讓你被人販子拐走了。”
陸溪停頓了一下,聲音不自覺有點哽咽,她繼續道:“我找你找了十年,現在終於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我會好好對你的。”
煽情的認親場麵並沒有出現。
何明珠怔怔的看著她,呆了一會兒,然後又比比劃劃菜刀,卻什麼都沒說,尖叫一聲跑進廚房裡,把火撲滅了。
真是要死,跟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講話,差點就糊鍋底了。
要是把晚飯煮壞了,今天晚上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此時的何明珠麵上出現沮喪的神情,她努力搶救已經冒著焦味的菜,卻委屈得哭出來。
“你快走吧。”她狠狠抹了一把淚珠,哭是為了哀悼她已經煮壞的飯,也為了她即將要挨的打,覺得自己真是太慘了。可是這麼慘的她,還是為彆人著想,想想也真是可憐。
“雖然你講的故事很動人,但是我不會跟你走的。我的老師說過,不要跟陌生人走,我要是跟你走,等離開這條路,你就把她帶走,再也回不來了,我才不要。”
陸溪:“……”
她哭得太慘了,抽抽搭搭還要洗鍋,不僅如此,還要想辦法怎麼毀屍滅跡。
陸溪於心不忍,拉過她說道:“我真是你的媽媽。”
“早知道你不認,所以我帶了DNA比對。”
陸溪拿出文件來給她看。
何明珠愣了愣,認真看了許久,還小聲的讀出來,遇到不認識的字就跳過。
陸溪耐心的等待著,終於等何明珠讀完了,陸溪才鬆了一口氣,問道:“怎麼樣?現在相信了吧?我真是你親生的媽媽。”
小女孩沉默了一會兒,才十分扭捏的問:“什麼是DNA比對啊?”
“……”
陸溪解釋道:“就是一種科學手段,可以檢測你身上的基因和我的相似度,你看這裡,相似度99.99%,說明我們是直係親屬,你是我的女兒。”
“可是……”何明珠有些慌了。
她性子有些執拗,防備心很強,身上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小孩該有的冷靜和淡漠。對於陸溪的出現很是提防,並沒有因為天降一個有錢媽就要跟她走。
可是……心裡到底被觸動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的家庭環境和彆的同學不一樣。
他們都有自己的媽媽,可是她沒有。她的媽媽,說她是撿來的丫頭,是賠錢貨。她想抱著媽媽,可是媽媽隻讓弟弟抱。
何明珠心裡就當自己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但心裡又怎麼能抗拒得了這種天然的渴望?
隻是因為無法達成願望,所以過早學會了無能為力下的豁達。
但凡有可以撒嬌的對象,又怎麼會養成這幅尖銳的性子呢?彆的孩子這個年紀,都還在父母的懷裡撒嬌。可她卻要為家裡煮飯,承擔家務,還要為一頓煮壞的飯操心,擔心被打罵。
“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何明珠眼淚嘩嘩的掉。
媽媽這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聲音特彆軟綿,仿佛有彆樣的魅力,她咬字很不清楚,但很軟乎乎,直戳人心。
陸溪抱住她,低聲道:“你的左臂上有顆黑痣,不是天生的。小時候我帶你去打疫苗,針眼留下來的。”
何明珠怔怔看她許久,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媽媽?”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