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願屋10(2 / 2)

段易一路跟著山風回到小屋,看到他駕輕就熟地推門走進去。

望了一會兒那緊閉的房門,段易的目光移到了房屋前刻有歌謠的石碑上。

思考起這歌謠與小屋的關聯和寓意,段易暫時沒注意小屋內的情形,也沒走到小屋背後看許若凡和尹瑩瑩的動靜。

冷不防他一抬頭,發現山風似乎從客廳中消失了。

段易覺得詫異,上前扒著窗戶仔細看了看,山風確實不見了。

略作思忖後,段易走進小屋,他將客廳、次臥等房間一一走了一遍,完全沒有看到山風的影子。他這個大活人,居然就憑空在屋中消失了。

——難道將生命獻祭給小屋,意味著他會消失?

段易正覺詫異,忽然聽到小屋後方傳來了尹瑩瑩的尖叫。

打開身後的普通背包,段易拎出一把黑傘,立刻朝小屋後方奔了去。

小屋後方並沒有出現野獸或者什麼妖魔鬼怪,但許若凡好像是忽然失了神誌,段易趕到的時候,正撞見她一個勁兒地往牆上撞。

尹瑩瑩力氣小攔不住,讓她撞了好幾下,這會兒她已經頭破血流。再任由她繼續下去,恐怕她真的會把自己撞死。

可許若凡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疼一樣。她也不怕死,她隻是沉默地黑著臉,一把推開尹瑩瑩,奔著牆就又要撞一個狠的。

段易立刻上前拽住許若凡的手腕,再用力把她往後一拉。

許若凡撞牆的時候速度快、用勁大,段易這麼一弄,借力打力,讓她立刻栽倒,背部狠狠砸在了地麵上。

如此,段易既避免了她活活把自己撞死,又可避免自己暴力對待玩家。

隻不過這麼一來,段易也出於慣性跌倒在地,後背和胯部都有些擦傷。

許若凡倒在地上,很是懵了一陣子。

尹瑩瑩立刻跑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哭著問她到底怎麼了。

見狀,段易站起來,剛鬆口氣,哪知許若凡一把推開尹瑩瑩,又要朝牆壁撞過去。

段易故技重施,再度讓許若凡摔倒在地後,想起什麼,從背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朝她腦門上淋了過去,再狠狠掐了一把她的人中。

他也不知道這辦法有沒有用,但許若凡看上去像是陷入夢魘了,在不對玩家采取暴力手段的情況下,他也隻有采用這種迂回的方法姑且一試。

“這小屋估計有古怪。我先帶她離小屋周圍。”

不清楚被冷水淋的效果到底如何,但儘管眼神還有些呆滯魔怔,許若凡到底暫時安靜下來,沒有立刻又跳著要去撞牆。

於是段易立刻背起她往樹屋的方向跑。

一路到樹屋的位置,許若凡都沒有再鬨。

段易把她放了下來,發現她眼神稍微恢複了一些清明。

“看來遠離小屋是有好處的。瑩瑩,你去拿點水來。如果她再魔怔,就用冷水淋她試試。啊,彆忘了,掐她人中。”

段易剛說完這話,卻又聽見他們中午休息的樹樁附近傳來了女生的驚叫聲、以及男人的怒吼聲。

暗道一聲不妙,段易拔腿奔了過去。

這一下,他就見到了讓他極為震驚的一幕。

——明天如渾身浴血的修羅,他舉起一把斧頭,正一步步朝白立輝走去。

鄔君蘭驚恐地扛起一把黑傘迎了上去。

一擊之下,黑傘應聲而碎。

隨後明天漠然地看她一眼,又走向了白立輝。

白立輝的額頭和臉頰都有擦傷的痕跡,全身的衣服都沾滿了泥,看來他剛才為了躲斧頭,已經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媽的,明天你清醒一點!我跟你沒有仇吧!我他媽的,係統倒是沒判你違規。我剛試圖反擊怎麼就差點變透明涼了呢!”

吼出這一句話,白立輝轉身拔腿就跑。

而在他拔腿的瞬間,明天一斧頭朝他砸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

狂奔的時候,白立輝看到段易,宛如看到了救星般眼神一亮。

“段易,明天他好像發瘋了!還有啊,他這斧頭哪兒來的啊?我瞅著怎麼那麼像茉莉那個啊?他跟茉莉一樣發瘋了吧?我們怎麼辦啊!”

“唉我去,算了,先彆管這些。你也跑!跑啊!”

段易沒跑,他隻是站在原地,迎麵瞧向了明天。

明天沒有看段易,也沒有看任何人。

默默把斧頭從地上拔|出來後,他繼續堅定不移地朝白立輝走了去。

他麵帶煞氣,雙目赤紅,整個人看上去森然、暴戾,如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

“明天!”段易登時朝他嘶吼著出聲,“你為什麼要殺他?”

明天的聲音無比淡漠。“因為他阻止我去囚牢。我要去囚牢殺人。他看見了,居然敢攔我。”

“你為什麼要殺囚牢裡的人?”段易問他。

“不關你的事。你要是攔我,我連你一起殺。”明天冷漠說道。

段易一下子皺眉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誰阻止我殺人,誰就是阻止我救他的罪人。而罪人,是我不可能饒恕的。”

明天說著這話,忽得加快腳步,急速地朝白立輝追了過去。

段易駭然之下,迅速展開行動,追著明天一路往前狂奔。

一邊跑,段易一邊追問:“他是誰?你要救誰?”

沉默了一會兒,明天開口道:“段易。我要救的人……是段易。”

段易立刻道:“可我就是段易。明天,你停下來。你回頭看看我。”

明天置若罔聞,他一身黑衣如離弦利箭,頃刻間已行至白立輝身後,又朝他舉起了斧頭。

段易在他身後嘶吼出聲:“明天,停下來。我是段易。我是你小易哥——!”

緊接著,也不知道怎麼,段易麵前三度出現一個倒在血泊中不斷被刀切割的影子。

不過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他發現那影子似乎正是他自己。因為在不知不覺間,他與那道影子重疊了。

他發現自己的頭頂有足以焚燒大地般的烈日,他眼前則是無數血珠形成的血霧,那是從他一道又一道傷口裡迸出來的。

而透過這一片血霧,他望向了一座木頭製成的囚牢。

那裡麵有一個人試圖強破囚牢而出。

他一刻不停地用手臂砸木門,不斷用後背、腿、膝蓋、乃至頭顱一遍又一遍撞擊那道原本應該薄薄的、並不算多結實的木門。

可偏偏如蚍蜉撼樹般,他不能撼動那木門分毫。

他被撞得渾身是傷,滿頭滿腦都是血。

段易還清清楚楚地看見,有晶亮的液體從他眼眶中不可遏製地流出來。

——那是他在流淚。

段易聽見自己開口對他說:“小天,你彆哭。我不疼。”

小天。小天。小天。

心臟猛地一跳,段易頃刻間從幻境中醒過來。

麵前的黑色身影與幻境中困獸般的人物漸漸重疊,段易就這麼盯著明天的背影,用沙啞到極致的聲音喊出一句:“小天,是我,我是段易,你回頭看看我!”

“小天,你停下來,到我身邊來!”

段易這幾聲之後,在他的前方,明天胳膊舉起斧頭往下輪的動作驟然一停。

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明天握斧頭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段易沒有半秒停頓,立刻跑到明天身後。

然後他伸出雙臂繞至明天身前——將他緊緊抱住了。

明天仍維持著舉斧頭的姿勢,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他整個人像是瞬間化作雕像般凍住了,隻是長久地愣在原地。

段易雙臂愈發用力地攬住明天的腰腹,讓他能靠得自己更近一點,能切實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溫度、乃至自己的呼吸。

鼻尖幾乎貼著明天的後脖頸,段易道:“小天,你清醒過來。你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我還在。能感覺到嗎?我就在你身後。”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段易總算聽見明天開口:“小……小易哥……?”

聽到這一聲,段易總算將一直提著的一口氣呼了出來。

緊接著,明天的手臂下垂,手掌鬆開,“叮”得一聲,斧頭嵌在了泥土中。

“小天,都沒事了。都是幻覺。剛才許若凡也是——”

段易話還沒說完,發現明天掰開了自己的手,將自己推開來了。

段易幾乎一愣,可明天馬上轉過身,一把攬過他的腰,再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段易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幻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撫他,隻得不斷地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和後背。“沒事了。都沒事了。”

明天沒有說話,隻是在抱了段易一會兒後,躬下身把頭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再幾乎將整張臉都埋進了他的脖頸中。

明天的呼吸就打在段易脖子上,吹得他有些發癢地縮了縮脖子。

因為明天個子比他高一些的緣故,他倆這個姿勢簡直有些彆扭。

但彆扭歸彆扭,段易由著他,暫時什麼都沒做。

直到又過了許久許久,明天似乎總算緩過來一些了,段易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隻是……”

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顫抖,明天問他:“你是怎麼突然……叫我‘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