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2 / 2)

穿成炮灰贅A後 柒殤祭 10615 字 4個月前

距離她最近的那位將領俯身跪下,單膝重重砸進地裡,單手握拳打在另一側的肩上,低頭:“吾王!願為效死!”

“……願為效死!”

“願為效死!”

整個營帳裡的人都烏泱泱地跪下。

而貴霜轉過頭,仿佛接連殺了兩人之事隻是吹過她臉惻的風,她走到王帳最深處,看著被釘在牆上的羊皮紙,上麵醒目鮮紅的是被圈出來的十六城。

十六城星羅棋布,互為犄角,最遠的就是這座鳶城。

因為城市是飛鳥形狀,像大衹人最愛的雄鷹圖騰,不過也是前幾朝君主最喜歡的兵家必爭之地,所以中原人將它命名為鳶城。

大夏的君主曾在這裡建立過北眺長城的行宮,而大宗建國時,先皇的燕地也離這裡很近,傳聞他還在這裡留下過巨額的寶藏。

隻是無人知曉是否為真。

但這給了貴霜一個訊息,這座鳶城,一定對沈驚瀾也有重要的意義。

如果沈驚瀾也死在這裡,就更有意義了。

-

轉眼半旬過去。

大宗的軍隊在沈驚瀾的指揮下高歌猛進,十六城被奪回半數時,大宗上下的百姓奔走相告,這也間接帶動了從北到南酒肆裡關於她故事的傳唱,先前皇帝在陣前受傷的消息逐漸被壓下,人人都看到了收複失地的希望。

至於葉浮光當初為了吸引讀者,在寫文時加入的那些霸總語錄,譬如“在她這裡失去的,她要親手奪回

() 來”之類的話語也跟著故事一起流傳,變相帶動她的那本書跟著大賣,就是令人震驚的後話了。

此刻。

深夜還在太原城的沈驚瀾在明亮的燈盞裡看地圖,順便聽來這裡每日彙報皇帝身體狀況的葉漁歌說話,她低頭看著已經被奪回的城池,還有離大宗最遠的鳶城,陷入沉思。

葉漁歌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話語,屋裡一片沉默。

就在她懷疑沈驚瀾沒在聽的時候,低頭許久的人單手抵了下太陽穴的位置,很輕地出了一口氣,“隻有七日?”

易容過的、恢複那副道士模樣的葉漁歌很淡然地頷首,“隻有七日。”

沈驚瀾沒說話。

燭火映在她側臉上,讓她黑發更像墨一樣濃稠,而她纖儂的五官便愈發晦暗,讓人覺得她積威日重。倘若換成另一位為皇帝診治的、宮裡跟來的太醫,此刻已經戰戰兢兢地跪下了。

唯有葉漁歌很淡定,保持著一種“他自己挺不住與我無關”的那種不管世事的冷然氣質。

良久。

沈驚瀾道,“本王知曉了,下去吧。”

葉漁歌轉身就走。

走到門外的時候,她又見到和一位隴西的謀士一同過來的許樂遙,原是想著這家夥最近忙、白日裡偶然碰見自己還笑嘻嘻地說要一起用晚膳,結果完全錯過了,於是在門外等了等。

葉漁歌本來是想等會兒許樂遙出來之後,問問她,既然錯過了晚上那頓,不如補一頓宵夜?

結果這一等——

就聽到了不該聽的。

諸如“時間緊”、“黃河秋汛”、“鳶城”、“水淹”之類的詞彙,就這樣鑽入了她的耳中。

……

許樂遙出來的時候見到了還留在外麵的葉漁歌。

她眼中浮現一些詫異,和身邊的人先拱手道彆,等人走開,才湊到葉漁歌的麵前,笑吟吟地問她,“小魚,在等我嗎?”

葉漁歌略微抬眸,看見她麵上的笑容,和從前每次見到自己的時候一樣,除卻在殿前馬步軍司獄裡的時候,其他的情境裡,都是這幅不管天大的難事落下來、都能笑一笑就輕鬆解決的樣子。

最初在學堂裡見麵的時候,葉漁歌一眼就看到這個坐在窗邊、笑得比外頭陽光還明媚的家夥,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那麼多喜事,天天都能笑成那副模樣,真礙眼。

而許樂遙也一眼就看到了她——

後來跟她混熟之後,勾肩搭背地問她,“我見閣下每日也同我們一般上學、散學,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們孤立你了,怎日日擺出這張晚娘臉?”

倘若葉浮光那會兒能認識她們倆,一定會在旁邊為葉漁歌的狀態配一個更恰當的詞:

陰暗比。

往日種種如白駒過隙,匆然劃過腦海。

葉漁歌回過神來,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在沉默。

她很難描述自己的心情,理智告訴她,站在許樂遙的角度,現在大宗最缺的就是時間,外

戰之下,倘若岐王與貴霜膠著之際,皇帝駕崩,將會引發朝野動蕩,屆時內憂外患之下,將陷入立國時的困境。

那時候還有一個沈氏大家族,能夠支撐南北兩線作戰,而後大半在酷烈戰爭中殉國,在南方與雲貴那邊的土司打時,很多的沈家人都葬身在那些雲煙霧繞的深林裡,沒能回到故土。

最終內戰的一切都止於沈驚瀾的大軍踏入永安皇城。

但是。

現在他們剩下的隻有沈驚瀾了。

之前甚至還有將領幾度將要出城、去往前線的沈驚瀾給攔住,皇帝的前車之鑒已經成了噩夢,植入這些將領心中,他們絕對承受不住主將二度在陣前重傷的悲報。

何況皇帝的時間又所剩無幾。

葉漁歌捫心自問,倘若她是許樂遙,也隻能為主將如此籌謀——

一城之人,與天下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可是從前葉浮光說的話也在她腦海裡浮現。

她是醫者,隻需要想救人的事情即可。

然而麵對這一城將死之人,她又能救幾個?

-

“小魚?”

許樂遙湊過來看她,“你什麼臉色?不會是這些日子太忙了,終於也照顧不好自己了吧?哈,我要去寫信告訴小葉姐姐,讓她一起嘲笑你——”

“……”

葉漁歌掀起眼簾,又瞥她一眼。

而後,動了動步子,繞過她,徑直要往前麵走。

許樂遙:“?”

她茫然地跟了幾步,“你怎麼了?我惹你了?”

“沒有。”

“……那你擺什麼臉色?”

“沒有。”

這次許樂遙走過去拉住了她的衣袖,在她那張八風不動的臉上瞧了半晌,從她這幅和往日沒什麼區彆的麵上硬生生看出了端倪,而後肯定道,“你有。”

許樂遙站在了她的前路上,雙手環胸,對她揚了揚下巴。

“說,我究竟哪裡惹你了?”

葉漁歌靜靜地站了會兒。

左右現在也遠離了岐王門口放哨的那些兵卒,乾脆直言道:

“你向岐王獻策,水淹鳶城?”

“……”

許樂遙麵上的笑意在這一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