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漁歌瞥了她一眼。
良久才答,“你之前陪我。”
遊曆河山,許樂遙陪她,所以現在對方要施展抱負,她投桃報李相伴。
聰明人之間說話都不必挑明,僅半句,足夠好友聞弦歌而知雅意,許樂遙眨了眨眼睛,在那些將士文臣跟前習慣了掩飾的假麵裡,忽然裂開一道縫隙。
“……朋友之間,哪有這麼客氣?我看得出來,你不願意待在這裡,不想摻合朝堂之事,趁著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你抽身離開,也來得及,隻是這一次
,我陪不了你了。”
葉漁歌垂下眼簾,一直不答。
她看得出來,這是天生就適合好友的戰場,在朝堂在陰謀裡,許樂遙如魚得水,演得再久一些,就會分不清自己原本想要的事情是什麼。
——不過,或許對方的目標早就變了。
於是她又道,“該離開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
許樂遙笑彎了眼,“再早一些吧,我看得出來,我們這位陛下與他的心上人,愛意裡摻合政治,情意裡又混合了國仇家恨,日後總不會消停的,總有一天,他們會死在對方的手上,你若不想看見那時的爛攤子,就早些走吧。”
那麼你呢?
葉漁歌心中冒出了疑問。
卻是過了很多很多年,才得到答案。
……
彼時她再度假死,離開了深宮的漩渦,因為她沒興趣在皇帝沈景明的咆哮裡,動不動就成為那個“若她死了,朕要你們全部太醫陪葬”的角色之一。
皇帝或許知曉她的死有蹊蹺,也為此大發雷霆,不過宮裡的人捉不住她這行蹤詭異的妖道遊醫。
葉漁歌在南方開了一間醫館。
每當要在一個地方有點好名聲,就半夜搬家走人,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
中途大衹戰敗,再度與大宗簽訂停戰盟約,兩國相安無事,而蘇挽秋成為六宮之主,聽說常常與其他的嬪妃出現爭執,傳出“善妒”的名聲。
第二年春,皇後有孕。
盛夏時,毓慶宮忽然夜半起火,將帝後與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都燒死在了宮中,舉國大慟。
至秋,丞相許樂遙聯合其他朝臣,一同推舉先前被打入冷宮、卻同樣有孕的黎妃為太後,群臣與太後一同攝政,隻等她腹中的孩子生下來,成為大宗的下一任皇帝。
而大衹那邊得知這消息之後,又在邊境蠢蠢欲動。
戰火又起。
葉漁歌進入深山避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深山中不問世事,如此又過幾十年,人間卻有大變化。
許樂遙以異姓封侯,門中弟子無數,大宗似乎成為了她的一言堂,可惜她為朝廷操勞太多,到了晚年身體不好,臨終時放出來很多的懸賞令,要找她,但最後也沒見到,在皇陵的陪葬群裡入墓。
葉漁歌去了她的墓前,給她倒了幾杯酒。
她也沒問。
許樂遙最後想找她,是像那些王公貴族一樣,找她求長生,還是單純地想起她這個故人,想和她敘舊?
她又回了山裡。
依然一人一屋,活到百歲而死。
-
這場夢實在太真了。
讓葉漁歌醒來很久都沒回過神,望著床頂的帳篷發呆,好像自己真的已經活完了一世。
直到外頭傳出說話的動靜,“咦?奇了怪了,原來我才是最勤快的那個,一個兩個都不起,該不會是昨天打獵跑得太深了感染風寒了吧?”
“你是會操心的——葉卿那醫術,還有你惦記她的份?”是與夢中的沈景明截然不同的冷冽聲音。
“話也不能這麼說,醫者不自醫嘛,漁歌要是風寒了,我能替她看看的,我最近看了不少醫書,肯定有進步……”
被惦記著感染風寒、並且可以成為練習對象的葉漁歌:“……”
她這次是真的醒了。
並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掀開被子起來,洗漱、換好衣衫往外麵走。
在她走出帳子的時候,就在對麵的許樂遙也正好掀開簾子,難得閒散地抬手,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放下手的時候,恰好就對上了葉漁歌的視線。
兩人皆是一頓。
葉漁歌感覺到她的目光有一時的陌生與複雜,心念不由一動:
難道……她也做了那個夢?
屬於朋友的默契讓她們倆之間維持了微妙的沉默。
直到被一道疑惑的聲音打破:“你們倆怎麼大清早的在這裡深情對視……誒,我們是不是打擾了?”
她轉頭一看。
葉浮光站在沈驚瀾身邊,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在她與許樂遙之間來回掃過,連帶著周圍那些跟著出來守營的士卒們也八卦地往這邊看來。
葉漁歌:“……”
這都什麼跟什麼?!
柒殤祭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